第5章 他深夜陪她瘋

朗清把貓主子放在陽臺上。

蘇淼給它搭了個舒舒服服的窩。

朗清倚靠在桌子邊沿,冷靜地看着它。

貓主子似乎感覺出了眼前這個男人,也是個傲嬌的家夥,便沒敢太造次。

“姨媽,已經不早了,您不去休息嗎?”朗清看着蘇淼的背影。

“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我這上歲數了,覺少。”蘇淼說着,又撫摸了幾下貓主子的腦袋。

朗清聽到它發出微弱的叫聲,不禁覺得脊背上一層雞皮疙瘩,決定先去睡了,“那您別太晚。”

“知道了。”蘇淼扭頭,沖他展露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朗清回了房間。

想着剛剛抱過貓主子,還是決定好好洗個澡再睡。

待他洗完澡回到房間,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時鐘,顯示的是“零點十分”。

他的頭發吹過了,可以直接躺倒在床上了。

留了一盞床頭燈,朗清微微閉上眼睛。

平靜地躺着,隐約有些睡意的時候,床頭櫃上傳來去清晰的震動聲。

朗清不禁蹙眉,可還是微微睜了眼,摸過手機,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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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是怎麽回事,平日裏一個電話都不打,打過一個之後,還成習慣了?

“嗯。”朗清閉着眼睛聽電話。

“我想起來一件事。”電話那端的良穗,正盤腿坐在陽臺上,望着窗外飄落的雪花。

“嗯。”朗清又嗯了一聲,表示讓她繼續講。

“我想去一趟教堂。”良穗語氣平靜道。

朗清微微睜開了眼睛,“現在?”

“嗯。”良穗肯定地點了點頭。

朗清沉默了片刻,他從良穗平靜的語氣中,竟然聽出了隐隐的哀傷,他知道,多半是和那個被找到的,已經死去的女人有關。

“我現在要出門了。”良穗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把這通電話打給朗清。

朗清依舊沒有說話。

“我心中有悔,但我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良穗覺得有必要告訴他這句話,便準備挂斷電話了。

“等一下。”朗清覺察出了她的動向,“你在家等着,我到樓下後給你震一下手機,你就下樓。”

“你要和我一起去?”良穗不敢相信。

“這都幾點了,女人?你到底是個女人是不是?”朗清被良穗問得有些心虛。

良穗沉默了片刻,“行吧。”

她沉默不語的這十幾秒間,朗清竟然有些緊張,他能聽見寂靜中自己的呼吸聲。

十分鐘後,剛剛躺下的蘇淼就聽到隔壁卧室的門開了,緊接着,客廳的門,被輕輕關上了。

黑暗中,蘇淼閉上眼睛,淺淺地笑了。

***

半個小時後,良穗握在手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她知道,這是朗清告訴她可以下樓了的意思。

朗清安靜地坐在車裏,看着窗外的落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不勸阻良穗,還要大半夜跟她一起去瘋?!

良穗裹了一件灰色毛呢大衣,從樓道裏走了出來。

朗清看着她,想起母親說的“你穿得太單薄了”。

正想着,良穗已經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你還挺仗義的。”良穗扭頭看他。

朗清出門出得急,随手拿了一件多色碰撞的運動外套,內裏穿了平日家居的白色T恤作打底。

“你不冷嗎?”

良穗這句突然的問話,讓朗清心頭“咯噔”一聲,剛才,他也在想她抗凍這件事。

“還行。”朗清應付了一句,便發動了車子。

車子一路往城北開。

“播首歌吧?”良穗輕聲問了句。

朗清以為是她覺得氣氛太安靜了,便随手擰開了車載廣播。

熟悉的旋律響起:

“攔路雨偏似雪花,飲泣的你凍嗎?

這風褛我給你磨到有襟花,連掉了漬也不怕。

怎麽始終牽挂,苦心選中今天想車你回家。”

這首歌,朗清平日裏聽了很多遍,甚至都會唱了,可不知為何,這個時候,聽到它,突然生出一種隐隐的悲傷。

他微微側頭,見良穗正看着窗外出神。

是因為她的情緒,影響到自己了嗎?朗清微微搖頭,不置可否。

車子又行駛了大概四十分鐘,終于抵達了教堂。

四個高高的尖塔,三個尖拱券入口,玫瑰花窗,端莊而绮麗,四周青松翠柏環繞,顯得潔白而挺拔,典型的哥特式建築。

這座因為戰亂,多次被毀的教堂,夜裏也是開放的,人們可以随意進入。

朗清從車子裏出來,看見良穗的背影。

她微微仰頭,輕輕阖着眼睛,任由雪花落在面頰上。

***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教堂。

教堂的穹頂以藍色和白色為基調,配以金色勾邊,四周廊柱上的雕花細膩華美,圓角和弧線的裝飾随處可見。

朗清從未在半夜來過教堂,在國外的時候,他去過幾次,但都是在白天。

夜實在太安靜了,他能清楚地聽到良穗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撞動着他的心弦。

經過一排一排整齊的座位,越來越靠近那面牆壁。

幽暗而封閉的室內,牆壁上留出的十字形切口,有光線由外部透入,赫然形成了“光的十字架”,讓人瞧了,不由心生敬畏。

跟随一起透進來的,還有凜冽的寒風。

良穗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朗清在其身後側落座。

這個位置,能清楚地看見她的側臉,又不至于和她離得太近。

良穗微微仰頭,看着那道光芒并不算耀眼的十字架,畢竟是夜裏,月光只能透進來一部分,可正是這份朦胧,讓她的頭腦愈發清晰。

朗清一言不發,他似是預感到良穗要跟他講述什麽。

或者說,她只是想要講給她自己聽,只是順便讓他當了聽衆。

良穗的聲音很平靜,不起一絲波瀾,似是在轉述一件旁人的往事,或者說,該起伏的情緒,早就消耗完了。

可朗清卻還是隐隐覺得哀傷,他從這個角度看良穗,突然覺得她和往日給他的印象,很不一樣。

良穗思路清晰地從她認識夫婦二人講起。

***

良穗初到那個國度,是她十八歲的時候。

她在那裏度過了五年的求學生涯。

三年前,她選擇回國,其實可以說是逃回來的......

朗清出國的時候,比她年齡還要小——15歲,他深知在異國他鄉的那種莫名孤獨感。

良穗在當地租了公寓,她平時按照學校安排去上課,攻讀的是播音專業。

閑暇時間,她便去了當地的一家咖啡館打工。

她的家庭環境比一般孩子好些,可卻是個閑不住的人。

咖啡館的老板,便是那對夫婦。

男人是一個室內裝修師,平日裏多是女人打理咖啡館。

女人是學過烘焙的,因而咖啡館還可以供應一些手工糕點。

良穗在異國他鄉,得到同胞的關照,自然覺得暖心,因而和夫婦倆就成了私下也來往的朋友。

女人比良穗大五歲,把她當妹妹看待,男人平日裏寡言少語,良穗同他的交集,并不多。

良穗真正同他的交流變得多起來,是無意間一次,男人看到了她寫在信箋上的歌詞。

也是那時候,良穗才知道:男人是吉他高手。

兩個人針對給歌詞譜曲的事情,做過一些讨論,可都是在女人在場的情況下。

良穗很注意分寸,她知道:有婦之夫,是危險物種。

直到後來,她真正意識到一些東西發生了微妙變化的時候,很理智地迅速拉遠了距離。

她知道,不光是那個男人,他的妻子也覺察出了一些東西。

三個人很默契地選擇了一種安全的交往模式。

彼此都是不願意傷害他人的性格。

聽至此處,朗清注意到:良穗微微停頓了一下。

“你喜歡他嗎?”

良穗聽到朗清直白地問她。

“不喜歡。”良穗說着,還搖了搖頭。

朗清沒有說話,看着她的側臉。

“我很欣賞他的冷靜,他的才華,但從來沒有對他動過心。”良穗停頓片刻,繼而道“朗清,我其實是有精神潔癖的人。”

朗清繼續沉默,可喉結卻上下滾動了一下。

“一開始就知道是屬于別人的東西,我不會碰,也不願意碰。”良穗說完這句,繼續講述。

“那天,她聯系了我很多次,但手機一直是關機的狀态,她有些着急了,可我沒想到......”

“她出門去找你了。”朗清猜出了那天晚上,女人會在那個時候出門的緣由。

良穗不再言語,安靜地凝視着那個光之十字架。

過了許久,朗清聽到良穗的聲音淡淡說了句“朗清,改天也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這樣才覺得自己不虧是嗎?”朗清笑着問她,聽上去像句玩笑話。

“是啊,有來有往,是我的原則。”良穗說罷,也笑了。

朗清隐約能覺察到:良穗的話,是有所指的。也知道她大概是聽朗詩說的,那些關于他的往事。

玉致,大概算是他荒誕人生裏,為數不多的,值得紀念的部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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