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進京

馬車迤逦前行。不是自己的馬車,張昭即便好奇官道外的風景,亦只能安坐。

這是他來到明朝後第一次去京城、明王朝的帝都。他內心中有些激蕩的情緒。

他雖然只是個理科宅男。但內心中并不缺乏上進心。普通人一樣有波瀾壯闊的內心世界!每個人都應有理想,并為之奮鬥。

他被現實生活的殘酷磨去棱角,只剩下一顆不安分的心。而現在,他穿越而來,握有先知先覺的優勢,掌握着大量的知識,他如何甘于平凡?

既然來明朝一遭,他希望幾十年後能執掌明帝國的中樞,讓這個古老、龐大、輝煌的王朝,煥發勃勃生機,恢複漢唐時的榮耀,屹立于東方!

而京城就是這個理想所在的舞臺!

馬車搖搖晃晃。餘籍坐在對面的塌椅中,看着安然、沉靜的青年,兼之儀表出衆。心裏不得不贊許一聲。他之前怎麽沒發現這個出色的學生呢?

既然張昭和長寧伯有關系,且徐郎中決定讓張昭去徐府見面,明顯會諒解張昭。他的心态也随之調整。

餘籍道:“子尚,近日在家讀什麽書?”

張昭結束沉思、對此行的推敲,答道:“學生在家複習之前書院裏教授的課本。”其實,他自穿越以來都沒看過四書五經。總得先安頓下來。學習八股文的優先級在後面。

時間在兩人的閑聊中,慢慢的過去。

南口村距離京城50裏。而青龍鎮在南口村西20裏。總共70裏路,就算有馬車代步,一行人也将将在日落後的夜幕中趕到京城西面的阜成門。

徐郎中便是住在西城的鹹宜坊中。馬車停到徐府後的角門前。餘夫子在一名年輕的徐家子弟的引領下,帶着張昭進去。

五品的戶部郎中,在京城西郊的青龍鎮而言,這是大人物。而在京城,卻又是那麽的不起眼。夜晚之中,徐府并沒有高朋滿座,反而還有點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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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張昭對明朝政治生态的了解,京中最炙手可熱的官員,首推內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正所謂:劉公斷、李公謀,謝公尤侃侃。

然後是朝廷的重臣,具體的就是七卿:六部尚書+左都禦史。

再然後是“儲相”。即有資格進入內閣的大臣們。比如:吏部右侍郎、日講官王鏊;楊廷和(還在老家服母喪)等人。

所以,一個戶部郎中,不會在晚間時賓客如雲。當然有交際活動時例外。

徐家子弟将兩人引到一處花廳中。花廳中燈火通明,驅散着夜色。仆人們進來奉茶。再退下去。張昭打量着環境幽靜的花廳。八仙桌、梨花木椅、字畫、瓷器陳列。顯得雅致。

就在張昭在花廳中等待時,距離花廳不遠的書房中,時年四十六歲的戶部郎中徐貴正在書桌後奮筆疾書。

其長子徐鼎推開門進來,等一會,小聲彙報道:“父親,那張昭已經來了。”

徐貴有着一張國字臉,微胖,但這對于中年官員而言更添風姿,他頭都沒擡,說道:“叫上你四叔和李教谕一起去見他。”

徐鼎約二十多歲,長的和徐貴肖似,只是更年輕、更瘦,欲言又止,“父親,他若是不同意怎麽辦?”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都很清楚。那個叫張昭的童生為求得父親原諒,請明理書院、父親的舊識餘籍帶來一種統計之法,父親頗為看重,想要用在戶部的統計上。

若能讓戶部的賬目更加明了、清晰,必定會讓父親更受李閣老的看重。且會在戶部尚書侶(lǚ)鐘那裏留下好印象。

但是,一切的關鍵就在于要這個小童生同意,這種統計之法是父親受到其啓發而運用在戶部統計上。

簡單的說,就是“技術轉讓”。

徐貴看兒子一眼,還是差點火候啊,道:“他會同意的。”這種事,在他和張昭的默契中,他給張昭想要的“東西”,這種統計之法自然就是他的。

今晚就是談這個。只有談妥,他才會将東西拿到恩師面前。這是一個老道的官僚的做法。

至于說張昭日後反悔,這有用嗎?

張昭和餘夫子稍坐片刻,就有三人從花廳後轉進來。

為首的一人是宛平縣徐縣令,旁邊的是順天府府學李教谕,後面跟着徐郎中的兒子徐鼎。

“餘前輩。”徐縣令笑着伸手,示意餘籍落座。他和餘籍打過多次叫道。和善的道:“這就是你書院的弟子張昭?果然是青年俊傑啊!”他得到族兄的吩咐:安撫張昭。

這個小童生一個月前當着族兄的面罵李閣老“屍位素餐、水平不行”的事情他當然知道。今晚便是要化解。

餘籍和幾人打個招呼,再笑着給張昭做介紹,“子尚,這便是徐縣尊。”

張昭一見徐縣令的态度,心中便有底,作揖行禮道:“學生見過老父母。”明朝中後期流行別稱。“老父母”是縣令的別稱。又在餘夫子的介紹下,分別和李教谕、徐鼎見禮。

徐縣令官職最高,自然是話題的發起人,喝着茶,微笑着道:“我聽餘前輩說張小友今年連過縣試、府試。治的是何經典?”

這是标準的讀書人開場白。先問年庚,再問科名,本經是什麽?

張昭站着回話。這種場合他确實沒有坐的資格。而童生的代稱就是“小友”,就算六十歲,只要沒中秀才,士林中人還是叫你“小友”。

“學生的本經是春秋。”

在明朝的考試體系中,儒家經典四書五經既是考試大綱,也是考試題目。四書分別是: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五經分別是: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

而對于考生門而言,四書是必考題。五經則只需要選修一門即可。所謂的本經,就是問學的那一本?

徐縣令便笑起來,點頭道:“不愧是餘前輩的學生啊。”餘夫子就是治春秋。

幾人都笑起來,氣氛融洽。

今天這場見面,在餘籍而言,就是帶張昭來徐府拜訪,化解張昭的“冒犯”。而徐府誰來見張昭,他并不在意。徐郎中讓他帶張昭來,這就是人情。

而對于徐、李二人來說,這是沒有營養的扯淡,只是個姿态性的見面。所以,話題都是很淺的點到為止。

十分鐘後,見面就到尾聲。

一身官宦公子裝束的徐鼎還指望着張昭當面開口向他認錯,但張昭根本就不提。這讓他目視張昭幾眼後,心裏頗為不爽。

張昭見徐縣令并無談興,餘夫子也不再穿針引線,就知道該告辭了。正要說話,又看到徐鼎目視過來的目光。心中曬笑。

他懂徐公子的意思,要他當面說出認錯的話。但是徐公子也不想想,這種事能宣之于口嗎?再一個,徐公子可能沒明白,這只是一場“交易”!

根本就不是認不認錯的事。沒有他給的“統計辦法”,他跪在徐郎中面前忏悔都沒用。而既然是交易,他也沒興趣低頭“認錯”。

一切都在不言中。

過幾天自然會有人将這次見面傳出去。而他得罪徐郎中這個雷自然就排除。

張昭心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躬身行禮,說着客套話告辭,“學生今日有幸見到三位前輩,聆聽教誨,實在獲益良多。不敢再叨擾幾位前輩。”

這時,李教谕忽而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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