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記得第一次見她時,他十四歲。

那天的天氣陰沉沉的,他騎着山地車回家,看到了他爸爸的車停在商場門口。

車門推開,他高興的蹬着車過去,然後看到了一雙白嫩的手扶住了車門,緊接着,鮮紅的高跟鞋探出車門。

他停住了,他知道,他爸爸遲早會找一個新的女人,他媽媽已經去世八年,而他爸爸不可能永遠單身。

她從車裏鑽出來,他看到了那個女人。

那是一種很美妙的感覺。

世界忽然多姿多彩,她像是一束光一樣照亮了那個角落;又好像心是一個花苞,忽然發出“啵”的聲響綻放開來;又好像是周圍市井的聲音忽然間靜止,全世界只餘她和他,只聽得到她向他走來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篤篤”聲。

她從他身邊經過,遺留了一抹讓他心悸的芬芳香味,他不自覺伸出了手,卻抓不住那散的太快的氣體。

她穿着一件合體的純白連衣裙,身材凹凸有致,她的五官精致,骨骼嬌小,氣質清麗明妍,長發及肩,燙着時髦的大卷,走動時眼神直視前方,好像貓一樣優雅。

他的目光凝在她微微坦露的,胸前的溝壑和白皙筆直的小腿,那挺翹的臀亦有極大的吸引力,他呆望着,自行車都撐不住了。

他随便停了車,悄悄跟着她,親眼看見她和他爸爸親密彙合,她終于展露笑容,他簡直要醉倒在她的裙底。

他們一同去餐廳吃晚餐,他傻乎乎的推了餐廳的門。

他爸爸一下子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然後向他介紹了女人。

“你叫她陳阿姨好了。”

他望向他們兩人交握的手,第一次沒有禮貌的不打招呼就走。

那是無來由的憤怒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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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那個女人風姿綽約的走向了他,一邊望着他,一邊慢慢解開了自己身上的連衣裙。

第二天醒來,他的褲子濕了。

他知道他爸爸和那女人正在交往,那時他爸爸四十五歲,那女人二十九歲。

他爸爸有時會帶女人到家裏,女人通常會下廚做飯,三個人一起吃,氣氛很是溫馨,但他從來不叫他陳阿姨。

有一天他提前放學,回家就連上了網,正要玩游戲,卻聽到大門咔的響了。

他以為是爸爸,卻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緊張的透過房間門縫,他看到女人正哼着歌,在玄關放下了購物袋。

她上身穿着滿綴花蕾的雪白無袖背心,下半身則是一條黑色的垂墜絲裙。

她随意的踢掉了高跟鞋,撩起了長及腳踝的裙子,露出裏面雪白修長的腿。

手機裏選了一首不知名的歌擴音,她踮起腳,兩手各提了長裙的一角,跟着音樂緩緩的跳起舞來。

那或許根本不能算做跳舞,她的舞步太随性,眼睛飄移不定,眉眼含着笑意,時而旋轉,時而舒展,手腕挽轉扭繞,似乎拈手就來。

他盯的目不轉睛,只是覺得她的一颦一笑都是美的,她只站在那客廳裏,就已經豔光四射,讓他心如擂鼓。

她最後轉圈進了廚房洗手準備晚餐,他躺倒在床上,腦海裏都是她的樣子。

他開始收集她的東西。

她用過的勺子,喝過的杯子,她看過的書,她坐過的椅子。

他含住那把勺子時,心裏總是很熱。

他喜歡上了,一個比他成熟太多的女人。

每次想到她,就覺得又痛苦又甜蜜。

但他爸爸忽然打算和她結婚,他激動的拒絕了。

爸爸問他為什麽,他們做一家人不是很和睦嗎?

他當即憤怒的質問她,“我爸爸比你大這麽多歲,你為什麽要嫁給他?你是不是看中他的錢!”

那女人雲淡風輕的笑起來,“你不喜歡我做你小媽嗎?”

他覺得心裏痛的滴血,硬梆梆的說道:“誰要你做我小媽!”

摔門之後,第一次離家出走。

他很茫然,恨不得立刻就能長大,又對她要嫁給他爸爸這件事感到憤怒。

他在網吧打開了WORD,敲下了第一行字。

“你能不能等我長大?”

他想,他會是一個好男人的,會很喜歡她,讓她也做喜歡的事。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你了,雖然說這樣很沒有禮貌,但我的确不想叫你阿姨,我更想直呼你的名字。

我知道你不是為了我爸爸的錢,你覺得他是一個好人,你其實并不是很喜歡他是麽?

為什麽不考慮我呢?

我喜歡你,重視你,如果你能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每天都會笑着入睡,笑着蘇醒。”

他停下來,有一句肉麻至極的話,他不敢寫下來。

“我為你心醉神迷。”

他默默而無聲的,在心裏說着,然後右手停頓了會,毫不遲疑的删掉了全部文檔。

聽說他們那天打了他所有朋友的電話,發動了許多親戚朋友,找了他一個晚上。

淩晨時終于在一個網吧找到他,他爸爸急得打了他一個耳光,她按住了想要暴揍他的爸爸,美麗的眼睛望向了他,“我們談談?”

她柔軟的手牽住了他,他的心也瞬間化作了水。

“你讨厭我嗎?”她問他時,他下意識的搖頭。

“那你為什麽,不同意我和你爸爸結婚?”她坐在他身邊,他清晰的聞到她身上清甜的芳香,頭垂了下去,只是沉默。

“你覺得我是為了別的東西接近你爸爸?”她又靠近了,溫和的聲音十分好聽。

“不是。”他輕輕的說,眼睛裏有液體滲出,“你為什麽選我爸爸?”

她輕拍了下他的肩,“你爸爸品格好。”

他的視線微微模糊,“你不要嫁給他好不好?”

她沉默了會,然後答應了。

然後她和爸爸果然分手了,他空的時候會偷偷跟着她,跟了很長一段時間。

長到他看着她,和各種男人交往分手,他捉弄過她的那些男友,刻意去刮花他們的車或者紮破汽車輪胎。

看她夜不歸宿時,他總覺得很難過。

他甚至連去追求她,保護她的資格都沒有。

等到終于成年,他去了她常去的音樂酒吧,那裏環境不錯,沒有嘈雜刺耳的音樂,他坐在她旁邊的座位,故意裝成熟客的樣子,“小姐,要不要我請你喝酒?”

她的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身材沒有以前瘦削,卻也別有一種成熟的風韻。

她笑着拒絕了,他死纏爛打的和她聊天,最後執意要送她,快到她家時她說,“接下去就不麻煩你了。”停步朝他揮手告別。

他卻裝做不懂,只是問她,“不請我上去喝杯水嗎?”

問她的時候,心跳快的好像要跳出胸膛。

但她拒絕了,袅娜的背朝他往前走。

他忽而從背後擁住了她,“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嗎?”

她輕柔卻堅決的扳開他的手,“我老啦。”

“不,你還是很漂亮!”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我一直,一直都喜歡你!”

她的眼睛因為驚訝圓睜着,然後舒展了臉,“謝謝你。”

還是,松開了他的手,“你應該和更好的女孩子在一起。”

他望着她的背影,停伫了許久,轉角的時候她回頭,看到他還站在原地,嫣然笑着說:“你長大啦。”

她記得他呢。

但為什麽,到現在連一個機會也不給他?

寧願跟他爸爸,寧願跟其他別的男人,誰都可以,也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步伐沉重的走在路上,只覺得寒冷從腳底升起,像要凍住他的人一樣。

心裏的痛苦哀鳴折磨着他,他望向玻璃倒影時,看到了眼睛裏翻滾的陰郁和憎恨。

他利用大學裏學到的化學知識在她的飲用水裏下了毒。

但馬上又後悔了。

她起先沒事,但又和其他男人約會,他的決心似乎又堅定起來。

誰也沒有查她的死因。

然後那天他醒過來,腦海裏多了一個聲音,“任務:攻略女主角陳懷恩。”

他捂住臉,輕輕的笑起來。

那是他,最渴望的一件事啊。

他沒有去想為什麽會是他,也沒有想為什麽會有任務,他只是想,他終于又有了機會去接近她。

他這次的年紀跟她一樣,甚至是在一個學校。

他策劃了許多事,他送她情書,每天出現在她面前,情人節送她巧克力和花,但她一直無動于衷。

腦海裏的聲音每天都在倒計時,告訴他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他會在一個特定的時間死亡。

他覺得那聲音實在很煩人,但他也意識到,留他的時間的确越來越少了。

她和其他人的關系,也讓他覺得刺眼極了。

所以,在留給他的時間還剩一周時,他約她去了一個隐秘的地方。

“你讓我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她的眼睛望着他的時候,他還是會覺得無來由的燥熱起來。

“嗯,”他笑着拿手帕捂住了口鼻,然後朝她噴了□□,接住她癱軟的身體,他觸了一下她的臉頰,“就是這件事。”

他把她囚禁在自己的家裏,看着她蘇醒過來,“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她拒絕了,他笑笑,“嗯,我知道你會這麽回答,所以我選跟你在一起好了。”

他的攻略時間就差最後一天時,汪語找到了他。

“她在你這裏吧?”汪語篤定的說,“不可能她失蹤了你一點都不着急,還一連幾天待在家裏,她在你在這裏對吧!”

汪語看他沉默,推開他就要往房間裏沖,他當時憤怒的扯住汪語,“你幹什麽!”

汪語一時沖不進去,平靜了一會,“我實話告訴你吧,我不喜歡她,但她對我很重要,我猜你跟我一樣,知道系統嗎?”

他怔了一下。

“是的,我原名不是汪語,我叫沈行,系統讓我和她在一起,不然我永遠回不了家,但是我告訴你,你這種辦法不行的,她不會接受你的。”

他露出單純的笑容,“嗯,既然我們都是一樣的,那我們就是盟友,你在這裏等我,我帶她出來。”

汪語依言在客廳坐下,他打開房間門,卻只覺得絕望。

“我還是,沒有讓你喜歡我。”他望着沉睡的她,他的游戲快要結束,別人的還沒結束,總有一天,她會屬于別人。

再不會是他了。

他靜靜的挨近了她的臉頰,很輕的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後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沒有呼吸的時候,世界變成黑白,只有鮮紅的大字,“BAD END”。

他第二次醒過來,腦海裏再次出現了那個聲音,“開啓二周目,是否保留原名?”

他選擇了否,把自己的名字改為“沈行”。

這是,給汪語的提示。

☆、二十三章

眼皮感受到一陣光亮,他睜開眼睛,關閉了起床燈。

它可以模拟清晨的朝陽,比起普通鬧鐘的簡單粗暴,它漸強的模拟光線顯得手段溫和許多。

視線所及是一塊大面積的花卉浮雕,繁複又精細的花案中間,懸挂了一盞歐式的水晶燈,他張開雙臂,這床實在很大。

KING SIZE的尺寸,他盡可以在床這頭滾到那頭,最好的乳膠床墊柔軟舒适,他從床上跳下來,腳放在一整塊完整的波斯地毯上,只覺得滿眼所見都是鈔票。

而且還是大把的鈔票。

他想起他第一次醒來,是在英國的伊頓公學上課。

攻略任務揭曉時,他全然無視了,上了幾天課後,由于各種不适應,死乞白賴的想回國,他爸爸罵他:“你知不知道你出生我們就在申請了!你說不念就不念!”

他那時還動搖了下,說起來他居然是富N代呢,這麽好的身份,難道說不要就不了嗎。

于是他一度迷失,很享受這種生活。

每天錢包裏都塞滿了英鎊,以前買不起的現在輕易就可以得到,坐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豪車,住在奢侈難言的別墅裏,有兩個正值花季的姐姐,隔幾天就換一個男伴帶回家。

他的姐姐們對男伴總是充滿了戒心,但身體上卻從不放棄享受。

她們的人生已經有了規劃,成年之後選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聯姻,然後各玩各的,兩不相幹,如同他們共同的父母。

他是知道自己現在的臉長得不錯的,也知道有些女孩喜歡他。

但是他一直沒有什麽危機感,直到13歲應邀參加一個派對,被一個大幾歲的女孩按住要強吻,他趕緊逃了出來,之後這種事愈加頻繁,他時常都要憂郁自己的貞操不保。

那時他身邊的人不是有錢就是有勢,就算明顯是一個PLAYBOY,也有大把的女孩張開腿,說着比男孩還下流的話,甘願被人當玩物一樣耍。

有錢人的世界對他來說到底還是太可怕了。

錢這東西,太少的時候難免窮酸,什麽都買不起。但太多的時候,你就要煩惱怎麽去花掉它。

傅則亦對于這樣的巨富感到由衷的害怕,這是一種不曾腳踏實地的感受。

如果說千萬以下的錢還算是自己的,千萬以上的財富就不屬于自己了。

你會發現有了更多的社會責任,稅務局和銀行開始盯緊了你,政府機關也來找你聊天喝茶。

別人看到你時,你開始套着鈔票外套,即便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真正交往時也難免懷疑對方的假意或真心。

無數人接近了又離開,有些人目的明确的要做你的朋友,最好從你身上獲得些什麽。

那麽多的關系都變得赤果果,薄弱的用錢就可以計量。

也有那麽一類人,滿懷着惡意,只想拉你下水。

他們以着讓你見見世面的名義,帶你去看難得一見的美人,帶你去賭博場揮霍金錢,帶你去嘗試毒品和犯罪。

新世界的大門一打開,那裏的荒誕無稽和黑暗醜陋讓人望而卻步,但也有無數人堕落在那裏。

或許錢可以買到許多,但是空虛這種東西,你有錢越加沒有辦法。

傅則亦有時候感到骨頭都發冷的恐懼,這并不是他能适應的正常生活。

他第二次執意要回國,他爸媽終于拗不過他。

他決定去完成攻略的任務,逃脫這個荒唐的世界。

他指定要上普通中學,讓私家偵探查到了女主角的學校,因為年齡原因不能就讀,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念她弟弟的中學。

回國後,他似乎抓到了些以前的感覺,但一踏進這座大而空的宮殿,他瞬間又覺得适應不良。

于是趁父母不在的時候,他用零花錢買了一套普通住宅。

但他住了沒多久,就被他爸爸抓了回來,“正經房子不住住那破爛地方,我朋友以為我破産了呢!”

想到現在那群人就住在他的房子裏,他嘆口氣,蹬上拖鞋,打開了衛生間。

那裏一片金閃閃的,連馬桶都是黃金造就,他記得自己第一次上大號還得很克制才沒有摳下去。

浴缸的水已經放好,傭人調好了恒溫,他跨進去,打開了窗簾,這裏視線極佳,可以望到樓下超大的游泳池和美麗的花園景觀。

泡好澡,披上浴袍,走出浴室,在牆壁的開關面板處推開,按下指紋。

隐藏的衣帽間開啓,滾輪自動而緩慢的往外推,洗淨熨燙好的衣物一字排開,方便他取用。

随意選了件襯衫和牛仔褲,他不知道什麽牌子,只是摸上去就知道質料精良,剪裁也很考究。

當他推下面板,這些衣物又會退回去,重新隐于牆內。

他打開房間門,不過4樓的別墅,也有一個電梯。

搭了電梯下到客廳,卻有兩個餐廳。

一個中式,桌椅擺設都是紅酸枝木,另一個用屏風隔開了,用着西式擺設。

他問起來,卻是他爸爸喜歡中式,他媽媽喜好西式,以前在家吃飯都不是一道。

他媽媽這幾天難得在家,他下來時正好吃的差不多,便擦擦嘴,“Andy,我今天下午要出國,大概要去半個月,你爸爸應該隔幾天會回來,有什麽事就聯系他的秘書或者陳律師。”

他點頭,為什麽有錢人總喜歡起英文名?

難道聽起來就洋氣?

司機送了他媽媽出去,他看了下時間,已經中午了。

中餐雖然精致,卻讓他食不下咽。

一從座位上站起來,傭人就迅速收起了餐盤。

他垂了下眼睛,這種腐敗的生活一點一滴的侵蝕着他,他有時真怕自己因為惰性再難以适應普通的生活。

說起來之前他也嘗試過步行去學校,但因為距離太遠放棄了。

他讓司機送他,司機問,“少爺,你想坐什麽車?”

去車庫一看,輛輛都是豪車,“有更低調的嗎?”

司機開出輛奧迪A8,這還是司機自己的車,害得他差點跪地。

之前說想學美術,他爸爸的秘書打來電話,“傅總說他認識更有藝術造詣的大師,可以請到家裏私人授課。”

他被這特權驚住,“不用了,我更喜歡和其他人一起上課。”

他覺得再質樸的心靈在這樣的狂轟爛炸下都會被侵蝕,只看範圍大小。

他看了會書,讓司機送他去美術老師那裏,假期那裏也上課,楊林的意思是只要懷恩上課他也要跟上。

懷恩穿了身運動服,他有些好奇,“姐姐你上完課要運動嗎?”

她點頭,“我等下去跑步。”

他看了看腳上的休閑鞋,還算輕便,“我也想去啊,姐姐歡迎我嗎?”

懷恩愣了下,“你也喜歡跑步?”

他笑着回答,“對啊,是個減壓的好辦法,姐姐你覺得呢?”

懷恩笑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上課時他照舊聽得睡着,那老師管了幾次,後來也算知道他就是錢多任性,也就不理他了。

他偶爾醒來,迷糊的看向了她,她的輪廓模糊,下颔溫柔,察覺到他的視線,她失笑調侃,“懶鬼!”

那聲音又軟又綿,勾進他的耳朵裏,他總有種錯覺,他們這樣設計攻略她,似乎是件不對的事。

下課後他們一道去了學校操場,簡單做了伸展運動,就開始跑起來。

跑了五分鐘,喉嚨冒出腥味,腹部也開始疼痛,腳步越來越沉,身體越來越重,思想卻開始活躍。

他已經厭倦了奢糜的生活,厭倦這裏貌合神離的父母,還厭倦着身邊所有的陰暗角落。

他覺得自己很想逃開,這樣壓抑的生活讓他好想要喊出來,他太想要回到自己原來的那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

無數的回憶湧上來,他曾經嫌棄過媽媽煮的茶葉蛋不夠入味,也抱怨他爸爸不能提供捷徑給他找工作,他曾經灰頭土臉的在租房修馬桶但還是修不好,也曾因為不能帶給女友想要的未來無奈的分手。

現在他可以買很多美食,不工作也有很多錢,做什麽事都有傭人,大把的女孩子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但是這不是他。

他的內心注定了,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看着帶點顏色的愛情動作片,對美女有些浪漫的遐想,嘴巴有時很賤很壞,但他從來沒有膽子。

無論是誰,把他帶到這裏,可不可以再把他原路送回去?

他只想要回家。

真的,真的,好想要回去,屬于自己的那個世界。

他忽然超過了她,然後張開了嘴巴,無聲的,在操場那邊吶喊。

眼淚不知怎麽就想湧上來,但又被他壓下去,最後累得像一條狗一樣躺在草地上,雪白的襯衫浸滿了汗水,他張着眼睛,看着天空漸漸變灰,心裏也逐漸變得灰暗。

雖然對不起她,但這卻是,他們不得不做的事。

懷恩看他躺下來,趕緊拉他起來,“跑完要慢慢走一走,你直接躺下來不好。”

他乖巧的站起來,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姐姐,你扶我走吧,我都走不動了。”

她笑罵他,“你是男孩子啊。”

他反駁,“但我比你小啊。”

她無奈的撐起他,他看着她溫和的臉,很低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嗯?”她側頭,然後看到他脆弱的,好像迷路孩子一樣的神情。

那神情轉瞬即逝,他忽而又笑起來,“姐姐,你會考慮比你年紀小的男朋友嗎?”

☆、二十四章

傅則亦馬上笑起來,“我覺得姐姐挺可愛的。”

懷恩攸的松開手,傅則亦沒有防備,一下子軟倒在地上。

“你啊,嘴上這麽厲害,就自己走吧。”她拍拍手,“晚了,我回家了。”

傅則亦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姐姐我跟你一起走,可以蹭飯吃嗎?”

不等她回答,他趕緊接着說道,“這房子可是我租給你的。”

懷恩見他執着,也不過多添一副碗筷的事,就答應了。

她其實不讨厭做菜,她最讨厭的是洗碗這種事,之前也和他們說過,如果讓她做菜當然可以,但是原料要他們提供,碗筷也是他們收拾,而且她是絕不接受點菜的。

他們一概同意了,像他們各個的家庭情況,吃個家常菜的确是挺難,因此簽訂不平等條約,全是覺得她做的菜味道還算可口的份上。

懷恩回家時其餘幾個人都在沙發上坐好,看到她來,張均羨直接摸了肚子,“好餓啊。”

楊林正和汪語下軍棋,一邊說,“我們剛才把菜都洗好切塊了,就等你炒一下。”

懷恩覺得自己一身汗臭,“我先沖個澡。”

張均羨一下子栽倒在沙發上,欲哭無淚,“啊,等你洗完了,兄弟們就給餓死的我收屍吧。”

汪語一下子聞到傅則亦身上的臭味,一臉嫌棄,“你怎麽這麽臭啊,趕緊的,去隔壁沖下。”

傅則亦瞪了一眼,“你們有衣服嗎?難道讓我真空啊!”

懷恩從衣櫃裏拉出衣服,耳邊就聽到楊林在那裏笑,“怎麽不行了,喏,這家夥洗完澡就是真空的。”然後這幾個人就開始無節操的比大小。

她一走出來,他們才忽然意識到剛才說了什麽,瞬間消音了。

她走進浴室,張均羨鬧了個大紅臉。

汪語默默的跑到房間拿了套新衣服遞給傅則亦,“從裏到外全新的,就是怕我的太大你穿不上啊。”

傅則亦又炸了,“你個S不要跟我M說話!”

汪語呵呵了,“你M,我還L咧。”

楊林推了下眼鏡,“據我所知,亞洲人的正常尺寸……”

汪語踩了楊林一腳,“我們不想知道。”

傅則亦抱着衣服去隔壁沖了澡,回來後汪語和楊林依舊在下棋。

懷恩剛剛出來,用毛巾包好了濕頭發,從放在椅子上的購物袋裏拿出圍裙穿上。

廚房裏的燈光昏黃,氤氲出溫馨的煙火氣,他忽而心中一片寧靜。

張均羨也在凝望着她,眼角瞟到他的神情,輕輕的說,“其實她是個好女人是不是?”

他眼睛裏的光慢慢的幽冷下去,也回望向張均羨,“你在想什麽?”

張均羨微訝的看着他,“我只是想,我,嗯,我只是……”

“不忍心?”楊林落下棋子,知道自己已經贏了。

汪語推開棋盤,也望向了懷恩,“有時候覺得對她不公平,但誰又對我們公平呢?”

楊林眼神微冷,“你們要是想付出真心也可以,但是成功了你們還是要離開她的,這樣對她好嗎?”

楊林冷眼睇了他們,那邊懷恩端出一盤盤菜來,香味撲鼻,他垂下眼眸,有些柔軟的情感像水草一樣正要纏繞他,他又掐斷了。

她總是這樣厲害。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的閉起來。

總是有人會喜歡她。

長得漂亮,性格溫和,又懂男人的心,但這樣的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他沒有跟他們說過,他也有一個任務倒計時表,但是任務時間卻長達十多年。

他手上還握有一些情報,但他還沒有全然信任他們到和盤托出。

他知道兩次BE的原因,他甚至假設,或許本土“重生”的人才有這些失敗的記憶,而異界“穿越”的人每次都是讀檔重來。

在他沒有參加這個攻略游戲前,他勉強算她的老相識。

那時她和他哥哥在一起,他還很青蔥,心機也沒有現在深沉。

當他哥哥把他推出去向她介紹時,她眯眼笑着看他,“我是陳懷恩。”

他當時怔住了,知道她有些本事。

他哥哥這個人15歲開始玩弄女孩子,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前男友,但翻他哥哥的微博,照樣還有一群女孩排隊求認識求交往。

他哥哥常常說女孩子玩玩就好了,所以從來沒有介紹過女朋友給他認識,陳懷恩讓他哥哥破了例。

他還以為她會變成他的大嫂,有段時間對她服服帖帖的,連句重話也沒有,但沒有想到她是別人派來的桃色炸彈。

他家的生意因為她衰落了一陣,他哥哥有了後遺症,玩女人越加兇了,也不再相信女人。

那時候喝醉酒了,跟他告誡,“你再寵女人,也不要把秘密告訴她,她們的嘴啊,從來不牢靠。”

他哥哥好像恨她恨得要死,看她身邊的男人來來去去,總是冷笑諷刺,“這女人真是不甘寂寞。”但從來只嘴上說說,從來不動手去添她的堵。

知道她的死訊,他哥哥還掉了幾滴眼淚,然後跟他說,“她總是跟我好過的。”

他覺得他哥哥是個心軟的傻子。

但他也越來越佩服陳懷恩的手段,一個女人要讓男人顧念這麽多的好,又能徹底的放手,她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後來他有天醒過來,系統讓他攻略她,他第一反應是這系統在耍他。

他是知道陳懷恩這個女人的,都不知道和多少人上過床了。

好像誰都可以跟她在一起,她從來就不是什麽貞節烈婦。

讓男人去攻略她,那不就是幹柴烈火,不用多久就可以成功了?

于是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想看看她的笑話,看她是不是只要是個男人就可以。

第一次畫面轉為黑白,他看到了她房間的畫面,地板上都是碎裂的衣物,他當時只是不痛不癢的想,或許她喜歡粗暴一點的對待?

但系統明确的說明,“警告!禁止對女主暴力!”

第二次BE,黑白畫面後就是女主角被扼住的喉,系統再次提示:“警告!禁止殺害女主!”

越了解她,越有憐惜的感情産生,但是很快又被他掐斷了。

他把她當洪水猛獸看待,他從不主動接近她,只怕還沒攻略她,反被她先攻略了。

懷恩速度很快的炒的菜端上桌,散下半幹的頭發,招呼他們吃飯。

楊林夾了一口菜,又望了她一眼。

她實在太真實,根本不像是一個游戲對象。

他其實,連了解她都不太想。

了解她之後,他們還下得了手嗎?

男女之情,對于做大事的男人來說,都是個忌諱的事。

他爸爸從來不管他哥哥怎麽玩女人,唯獨在他哥哥介紹陳懷恩的時候說過,“你哥吊死在一棵樹上,明晃晃讓人看到了弱點。”

幾人抱着相同的心思,眼神忽硬忽軟,一徑沉默。

懷恩奇怪,嘗了味道,“不好吃嗎?”

“好吃。”傅則亦說道,“很有家的感覺。”

汪語撐住了下巴,卻是嘆了一下。

“怎麽了?”懷恩随口一問,那邊張均羨遲疑了一下。

“我有一個疑問。”張均羨把菜咽下去,“如果有一件事左右為難,做了傷害了別人,不做傷害了自己,這要怎麽辦?”

懷恩想了想,“每個人的答案都會不一樣吧。”

汪語接下去,“我其實很難獨自做決定,所以我也迷茫。”

懷恩望望兩個人,“你們都在煩惱同一件事?”

張均羨點頭之際,傅則亦卻說,“有什麽煩惱的,做人最重要就是自己了,就算傷害到別人,也是沒辦法才做的,被逼無奈啊。”

楊林放下碗筷,喝了口水,“做人總要看什麽事情重要,有時候為了大局,必須要犧牲些什麽。”

懷恩看他們讨論,也放下了碗筷。

“其實做什麽選擇,你們早就有了答案吧。”她也倒了杯水。

“我們出生到現在,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做自己’。當然,是理想中的自己。做什麽決定,其實自己的心最清楚,做到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傅則亦的眼睛刷的一下紅了,他垂了頭,心情激烈的起伏。

從小到大,他受的教育,他接觸的人,都在告訴他什麽是“善良”,他發覺自己的決心其實相當軟弱。

良知這東西一旦被喚醒,想再讓它沉睡就得費好大的功夫。

汪語靜了會,“如果‘做自己’,做的決定卻是傷害別人呢?”

懷恩輕應了,“你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吧。”她的眼神暗了下,“有時候根本沒有對錯,只有立場。”

楊林心裏冰涼,嘴上掀唇,“你倒好像很有經驗。”

她笑起來,卻有些說不清楚的傷心意味。

汪語的心裏卻是一沉。

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的冷靜漠然,但到剛才才知道那是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

他甚至,沒有傷心,也沒有難過。

張均羨望着她的笑容,手指動了動,眼睛望了四周,有種莫名又複雜的悲哀。

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喜歡的風筝忽然被吹斷了繩子,消失不見,又好像不經意卻踩死了一只漂亮的蝴蝶。

他想要呵護那荏弱,保護那柔軟,但又有些明确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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