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薄命之人

午時的日頭正烈,屋裏頭卻一片靜谥,渙碧躺在外屋小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蒲扇,半睡半醒着,她身邊的流霞正靜靜地坐着,拈了針線細細地繡着一張錦帕,時不時有幾個婆子想進來叨擾,卻都被流霞低聲斥了出去。

因為此時,屋裏的二姑娘正在午睡呢。

下人們都摸不清狀況,這二姑娘平日裏并沒有多少規矩,怎得只要是休息的時候就容不得旁人在屋裏頭伺候呢?

其實這時的阿珠,并沒有老老實實的午休,而是正打了簾子,在床上修煉呢。

此時已是初夏,縱使屋裏頭擺了些許冰盆,也擋不住那炎炎熱氣,但阿珠一開始運功,整個房間的溫度便猛然間降了下來。

那股肉眼可視的靈霧圍繞在她的四周,龍珠就像是回應她的靈力波動似的,忽明忽暗地閃動着五彩的光芒,只是此刻正是白天,這光茫并沒有顯得那般耀眼,因此也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阿珠從修煉以來并沒有吸收此間的靈氣,而是直接調用龍珠裏的混沌之氣,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這世間便只有靈力而無混沌之氣,唯剩被祖龍趁機吸攝而入的半顆混沌珠,這混沌珠在祖龍腹內演化為一絲混沌之氣,此氣聚集了祖龍體內的四海之氣最終化為一顆龍吐珠。

因此,洪荒大地之上,雖有無數龍族,也有無數顆龍珠,但最終可以化形的卻只有阿珠一人。

通天教主稱其根腳不凡,不單單指的是阿珠為龍珠化形,更是因為她身具盤古之初的混沌之力。

但龍珠體內的混沌之力威力龐雜,不是一介小小凡人的阿珠可以承受的,因此她每日修煉所能獲取的混沌之氣并不多,這般下來,她的修煉也變的異常緩慢。

不過,這也只有阿珠自己覺得慢,清揚真人卻并非如此作想。凡人若想登上仙途,需得體內擁有靈根,還得有因緣際會得那天地造化之氣為凡體築基,脫胎換骨之後才可成就仙道,此中苦楚和艱難那清揚道人自是最有體會。

可阿珠和璧之卻不同,他們生來就是通靈之體,根本無需築基,只需按步就班自然而然的修煉,短短二三十年就抵得上清揚真人上百年的努力,對于這一點,清揚真人是又羨慕又嫉妒。

此話暫且不提,再說阿珠此時正好已經運轉內力三個周天,算一算時間,午休的時間也差不多過了,這才調整內息,将龍珠收了回來,不過一會兒,屋子裏又恢複成之前的悶熱。

聽見屋內動響,渙碧這才打了簾子進來,為假裝睡眼朦胧的阿珠穿衣洗漱,剛剛穿戴妥當,便聽到屋外傳來賈敏的陪房林全家的聲音,“二姑娘可是起了?”

阿珠一邊順着渙碧的動作擦幹了手,一邊道,“喚她進來。”

林全家的進來先給阿珠打了個萬福,這才說道,“老爺剛才派人送了幾個丫頭進府,這些人既不是府裏采買的下人,身上又沒有任何文書,奴婢也不知該如何處置,因此來向姑娘讨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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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珠想了想,也覺得奇怪,便問道,“那為何不去找大姐讨個主意,爹爹可說過有什麽安排。”

林全家的搖頭道,“老爺那邊只說是前幾日查獲了一起拐子,這些丫頭都是從拐子那裏救出來的,大多被拐的時候年歲比較早,又記不起家鄉在何處,眼下也沒個去處,怪可憐見兒的,老爺便叫人送進府裏來,至于作何安排,老爺未曾言明。大姑娘那邊奴婢已經去問過了,說是大哥兒那邊有些不好,姑娘便過去照看了,奴婢只好來問過二姑娘。”

大哥兒指的便是長子林泰,雖近日被林海調,教的有些長進了,但偶爾也會尋些存在感,三五不時的鬧些小毛病,這事阿珠都已經習慣了,這府裏頭只有黛玉一個人相信。

“拐子?”阿珠從未聽過這個詞彙,有些不解。

渙碧連忙解釋道,“姑娘還小,想是不知這世上還有這般可恨之人,那拐子并不做旁的營生,專門将那相貌好看的女兒從小拐了去,待養到大了,便賣到那富貴人家賺些銀錢,那些被拐的女兒家有不少本是好人家的女兒,卻落得如此凄涼下場,為奴為婢,任人蹉跎。”

“為奴為婢,任人蹉跎?”阿珠眼神涼涼地看向渙碧。

渙碧頓時一驚,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姑娘雖只是個三歲的娃娃,但卻是掌管着自己生死大權的主人,又忙解釋道,“這說的可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奴婢可是府裏的家生子,只身份上就比她們高出幾分,再加上又有姑娘這樣的好主子,這可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呢!”

阿珠拍了拍渙碧有些發涼的手心,安慰道,“不用如此驚慌,你說的對,為人奴仆,即使是跟了個再好的主子,也改變不了身為下人的本質,只要你一心待我,往後必少不了你的好兒。”

渙碧連連應是,林全家的聽完她們主仆一翻言語,這才驚覺,這二姑娘在府中雖看着是最好伺侯的主子,但實際上卻是半點糊弄不得,又想她捧珠而生還被人稱是仙人轉世的事情,便覺得二姑娘的早慧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姑娘,奴婢剛才說的事兒……”林全家的又問道。

阿珠卻突然問道,“照渙碧剛才說的話來看,這被拐來的女兒,定是極為可憐之人了?”

這話林全家的卻是不好應了,若是二姑娘突然發了善心要好生招待這些人該如何是好,她們又沒個恰當身份,長的倒怪好看的,住在府裏頭不主不仆的,到時候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反倒是不美。

林全家的連忙轉了話鋒說道,“本是些可憐人兒,不過被老爺所救,便是她們的造化了,平家人家可遇不到這等貴人,如今府中并不差人手,奴婢便想着,還是該将她們送出府去才好。”

“林全嫂子說的很是。”阿珠也贊成的點了點頭,道,“我且跟着你去前廳看看再作打算。”

其實阿珠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她前些日子才同璧之談過解救賈敏的法子,但卻一直未見璧之執行,如今府裏來了幾個可憐人兒,想必其中定有她想找的薄命之人。

待阿珠來到前廳,見廳內候着六七個女娃,雖衣着破舊,漿洗的有些發白了,卻蓋不住一身麗色,個個眉眼精致,着實漂亮,這些女娃們年紀不等,大的約有十一二歲,小的只有四五歲左右,卻都脫了一身稚氣,低着頭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裏,全沒有一點活潑的樣子。

阿珠回頭看了一眼林全家的,問道,“全都在這裏了?”

“盡是了。”

阿珠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不停地掃過這些女娃的低垂的臉頰,最後落在一個身形瘦弱的女娃身上,“擡起頭來。”

那女娃愣了一下,回頭四處看了看四周的姐妹,卻見別人都看着自己,這才知道那位才三四歲大小的官家小姐指的是自己,她表情似有些害怕,卻又不敢違抗主人家的話,這才畏畏縮縮地擡起頭來。

這女娃看着不過六七年光景,雖是一幅畏縮怯弱的模樣,但樣貌着實不凡,眉心中有一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記,襯得她更加清麗可人,惹人伶愛。

但是她不同于其它女娃眼中或算計或嫉恨的神情,她的目光怯弱但卻清明如水,幹淨的不含一絲雜質。

阿珠雖然想找命薄之人,但不想臨了被人給反咬一口,因此,這種性情單純的人才是她所選的目标,這般想着,阿珠便默默地開啓了天眼,卻見那女娃的頭頂生出一抹重粉的豔紅之色。

此乃桃花劫象。

命裏桃花是禍福,紅顏命薄身孤苦,委落紅塵處污泥,水涸泥幹無藕香。

這便是阿珠給那女娃評出的命數。

命薄如紙,說的便是這般人罷!

阿珠心裏頭生出幾絲憐惜,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娃怯怯地擡着頭,細聲答道,“奴……奴并不記得名諱,爹爹叫我六娘。”

“爹爹?”阿珠有些詫異,她還能記得自己的爹,說不定還能找回原本的家人,若是她能夠找到家人,阿珠自不會強行逼迫她留下來作自己的棋子。

卻聽旁邊一個年紀較大的女娃突然說道,“禀姑娘,六娘所說的爹爹并不是我們的親爹,而是那拐了我們的歹人,因六娘在我們姐妹這中排第六,所以才喚作六娘。”

那女娃剛說完,林全家的突然出言斥責道,“放肆!姑娘還未開口,誰讓你随便作答,這裏可是運鹽禦史府,可不是如你那鄉野之地一般沒有規矩!”

女娃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就想哭出聲來,但是一看林全家嚴厲的臉色,到底沒敢真哭,生生地又憋了回去。她本是看這府中富貴,便想留下來,可是那官家小姐不知怎麽就看上那軟弱無能的六娘,明明平日裏那拐子都誇獎她最為伶俐,以後最有出息。

阿珠并未斥責林全家的逾規,因她本是賈敏的陪房,自己家姐弟們待她也多有幾分尊重,更何況阿珠也看出女娃的眼中帶着別的心思,心下有些不喜便只拉了那六娘的手來,溫聲問道,“我一見你便心生歡喜,若是無處可去,你可願意留在林家,不需要你賣身為奴,我們只當朋友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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