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霍钊這麽說了, 林念也就簡單的去教室看過座位，也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兩個人一起走到校園外，附近就是一條商業街。

霍钊似乎真的是來逛街的，也沒有叫司機或者保镖，走在林念身邊, 偶爾會看看手機。

林念抱着azrael穿梭在不同的店鋪裏,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吸引了不少注意，但兩個人都無視了這種目光。

“前面有一個活動展臺，我們去看看吧。”林念擡頭看過去，有點興奮。

她也是很少來這種人多的場合。以前是身體不好，現在是身份所限。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也有熱鬧的感覺。

霍钊一直沒什麽反應，只是時不時的看看手機，聞言也沒反對。

不遠處正有一個巨大的展臺, 不少人都在駐足圍觀。

林念和霍钊走過去，沒到人群裏，站在後面遠遠的看着。

展臺上的主持人正在賣力的游說，很常見的套路, 需要觀衆配合。這是一場親子活動, 林念看見不停有父母帶着自家孩子上臺，吵吵鬧鬧的。

她甚至看見了一個小男孩拉着一個小女孩的手，一家四口，那個七八歲的小男生大聲的宣布“這是我妹妹”，看起來可驕傲。

林念原本還在笑, 笑着笑着卻慢慢收斂下笑意。

她也想回家了。她的家也是一家四口，有她有父母有哥哥。雖然身體很糟糕，也長年累月的住在醫院，但是林念卻很喜歡自己的家庭。

盡管母親自責的時候偶爾也會抹着眼淚說“對不起念念讓她受苦了”，父親在連夜抽了一宿的煙之後也會低着聲音說“覺得對不住小女兒”，就連哥哥偶爾失态也會紅了眼眶，咽哽着埋怨林念不該降生在他們這個家庭。

林念卻總是微笑着說沒關系。

因為是真的沒關系。家境富裕，父母哥哥都對自己很好，也從來不需要為生存發愁。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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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呢？】

像是突然從這段安逸的生活裏清醒過來，林念輕微打了個寒顫，眸子深處有什麽閃動着。

【完成任務就可以回家了哦，宿主加油！握拳！】

一如既往的刻板的歡快聲音，林念下意識的擡頭去看霍钊。她能夠完成任務的關鍵在男主霍钊身上，這才是她要做的事情。

霍钊也正擡頭看着展臺上的熱鬧。手機仍舊握在手裏，保持着一種信息的編輯狀态。

他擡起眼睛看着上面的一片熱鬧，唇瓣冷淡的抿成直線，連眼神都是陰郁着，散發着旁人勿近的氣場。

【黑化值：98%】

【黑化值：100%】

【黑化值：88%】

【黑化值：97%】

林念還沒反應過來，霍钊的黑化值就如同潮水一樣湧出來又退散，中間形成一個恐怖的高峰，卻還在持續波動着。

“霍钊少爺。”林念下意識的叫住他。她不能眼睜睜看着霍钊的黑化值這麽恐怖的上漲啊！

聽見她的聲音，霍钊轉過頭，神色平淡，“什麽事？”

這個人。真的從表面上無懈可擊到極點。不允許別人窺探，也不允許別人靠近。

林念深吸一口氣，也是輕慢的态度，“這邊人太多了，我們走吧。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霍钊不置可否的點頭，順手指了指旁邊的咖啡店，“去那邊走吧，就近。”

咖啡店這個時候的生意并不好，在看見霍钊和林念走進來以後，咖啡店裏的顧客，包括侍應生都忍不住投來目光。

霍钊似是無意的挑了個靠窗的座位，一側頭就能看見那邊熱鬧的展臺。

林念也沒辦法改口換位置，只能坐在他對面，心情複雜的看着黑化值過山車。

霍钊坐下之後就繼續在手機上發短信，低着頭，神色慣有的平淡，除了忙點沒什麽異樣。

林念點了一杯奶茶一杯咖啡，奶茶給自己，咖啡給霍钊。

沉吟片刻，她才試探道，“霍钊少爺，你忙嗎？不然我們先回去吧？”

想也知道霍钊現在應該正在處理什麽事。肯定不會是好事就行了。

“沒關系，多坐一會兒吧。”霍钊點了點屏幕，嘴角不自覺的帶上一絲嘲諷，卻很快壓了下去。

“現在回去有些早了。”

某些應該收拾的蠢貨都沒處理幹淨。霍钊垂眸，擋住眼底的暗色。

好嘞。林念把azrael放在桌上，小貓好奇的在咖啡桌上顫顫巍巍的學着走路，林念用手護着它。

“看展臺那邊很熱鬧啊，好多逛街的人都上去了。”

“嗯。人是很多，游戲也挺有趣。你想去玩嗎？”

“不去了吧，我們這也不是親子，人家那是親子活動…真的好羨慕啊。”

霍钊唇邊的微笑淡下來。他擡起頭看向林念，烏黑的瞳眸深不見底，也沒說話。

不誇張的說，林念一瞬間冷汗都下來了。

霍钊不笑的時候氣場恐怖，此時慢條斯理，卻透着幾分殘酷的模樣尤為如此。他的目光似乎洞察一切，看不出什麽情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念硬着頭皮，“黯然”道，“反正我也沒有家人了，父母也不在了…”

說着，她是真的嘆了口氣。要說想念也是想的，觸景生情她也有。

林念想了一會兒，也覺得霍钊變化這麽大十有八九是因為他父母。

說實話，這點要猜出來也不容易。劇情裏的霍钊對他的父母，乃至兩個哥哥都沒有任何好感，說是仇視都不為過。

他像是一臺做工完美的機器，想要找到任何一點死角都不可能。霍钊一直都是這樣的。

心思太透明，擺在面前反而沒什麽挑戰的樂趣。那張臉上流露出的神态無論怎麽分析都不含着惡意，他沒有濫殺的習慣，也不會胡亂給人定罪。

心裏冷漠的情緒還沒被挑起就恹恹的收了回去，霍钊沉默的看着林念。他當然知道這句小心地試探。只是他沒考慮好要怎麽回答。

這種問題說難也不難，對霍钊來說雖然沒有被人這麽試探過，也從不會在這上面費心思。

無論是僞裝，還是毫不在意，他都駕輕就熟。但是他也沒遇見過——如果有人是真心在問這個問題，怎麽回答才合适？

霍钊微微蹙眉。他頓了頓，才道，“是啊，那就不提了，聊點一些別的事情吧。”

沒有把傷口暴露在目光之下的習慣，也并不覺得這就是”嚴重的傷害”。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無論怎麽選，都跟別人無關。他是霍钊，傷害這種詞永遠不會出現在霍钊身上。

“那就再坐一會兒，不過現在就我一個人，還好霍家收留我。”

林念幾乎是鬼使神差的這麽說。她有點感覺到霍钊的心緒——在這之前，她已經脫口而出。

霍钊彎了彎唇角，似乎是有點嘲諷的笑。

“你覺得霍家很好嗎？”他搖搖頭，“是啊，對你來說是很好。”

拿在手上的手機震動兩下，霍钊低頭掃了一眼，神色裏的陰霾才緩緩收斂起來。

“事情解決了？”林念突然問他。

霍钊擡頭看她。林念盡力表現的坦然，克制住壓力和霍钊對視。

“也不算太蠢。”半晌，霍钊才給了一個算是中肯的評價。

他的視線落到外面的展臺上，那邊正在熱鬧的做活動，父母都在陪着自己孩子玩鬧，明亮又陽光。

霍钊無趣的移開視線。

“前兩天，有人過來找我。”他突然道，語氣平靜，慢條斯理，“你猜猜是誰？”

林念一愣。她想起在霍潮的訂婚宴上，霍钊說有事，出去了一會兒。接下來就是去上墳掃墓，然後…帶回來了azrael。

這些事應該是有關系的。但是林念記得在劇情開始之前，霍钊身上原本不應該有這些變化。她飛快地思索着這些變數，一時間沒吭聲。

“從那些人口中，我得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霍钊仍舊微笑着，漫不經心，“去驗證過後，結果沒讓我失望。”

林念喉嚨發緊。她知道是什麽事情。只是這本應在劇情中後期出現的變故，霍钊現在就知道了。

霍钊偏着頭，神色莫測，他垂眸，語氣帶笑。

“有時候我覺得，人也應該找一個依靠。這才是一般的，普通人的做法。”

“不過那樣子生活也不怎麽樣。我現在也不那麽想了。或許這樣子才更輕松吧。”

霍钊笑着搖搖頭，端起咖啡杯，抿了兩口。他伸出手去逗弄azrael，手指在它頭頂輕輕撫摸着。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林念卻很明白。霍钊的家世，霍钊的過往經歷。

爹不疼娘不愛的，還有兩個兄長欺壓，成了今天這模樣也不讓人意外。一開始可能沒想那麽多，林念現在卻覺得自己真的是越來越偏心男主了。

她沉默片刻，才開口，“霍钊少爺覺得開心就好。”

不管怎麽樣，霍钊能覺得高興就好。林念不是聖人，她不會去規勸霍钊該如何去做。

誰都不是他人，也不能站在他人的角度去考慮，哪有資格去勸說。

霍钊擡眼看她，這次真的露出有些訝異的神色。他頓了頓，才懶散的笑道，“我以為你會勸我。”

“你為什麽不勸我？”

“為什麽要勸你？”

“……”

一般人不都會覺得難以理解嗎？霍钊舔了舔唇角，沒說話，卻不置可否。

他知道自己手段殘忍，為人處事也說不上讨人喜歡。真的傳出去，他的名聲并不好聽。

霍钊早有準備，也不介意。這世上要勸說他回頭的人很多，無論出于什麽心思，他還真的看不到一個說讓他繼續走下去的人。

但是，無論是虛假的同情，作嘔的憐憫，他統統都不需要。

林念笑了笑，小心地控制着ooc的範圍，認真道，“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啊。”

“我以前身體不好，沒現在這麽放縱，每天只想着要活到下一天，日子也過得很無趣。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放縱自己。”

林念想了想，還是和霍钊說。“後來我身體好了一點，我就真的随心了。生命這麽短，總要開心點。”

林念振振有詞，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是歪理邪說。死都不怕還怕什麽，林念早就想開了。

此時面對這麽一個消極冷漠的小朋友，林念也在試圖勸他皈依我佛。

霍钊靜靜的看着她。好一會兒，他才彎起唇角，笑起來，“你說的對。”

【黑化值：78%】

成功的某種程度上安撫好霍小朋友，林念看到霍大佬黑化值穩定，這才繼續喝茶。

她沒有追問霍钊到底怎麽了，也沒有再灌雞湯。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夠了。

在咖啡店坐到晚上，霍钊提議和林念一起在商業街附近吃晚飯。

林念沒什麽異議，現在崩人設的影響對她不大，原主在這種情境下做出的選擇也和林念差不多，所以完全可以控制。

只是在吃過晚飯後，霍钊還沒有提出要回去的意思。反而坐在包廂裏喝茶，态度閑适。

“霍钊少爺，我們…不回去嗎？”林念小心翼翼地問。

她看得出霍钊的反常，一向隐形宅的霍小少爺不僅在外面呆了一天，接了無數電話發了不少消息，現在還不打算回去。

霍钊瞥了她一眼，“你很想回去？”

“也不是想，只是現在已經挺晚了。”林念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有點困。”

小黑貓玩累了已經困的趴在林念懷裏睡着了，小身體規律的一起一伏，林念也困，她本來就體力差，現在也無精打采的。

一人一貓，顯露出的是微妙相似的困倦，看上去甚至有幾分可愛。

霍钊微微蹙眉，視線從林念身上滑過。

“那走吧，我讓司機在樓下等着。”霍钊站起身，頓了頓，又說，“回去之後…你不要停留，直接回房間。”

對于霍钊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體貼。

只是看着林念眼眶紅紅的，眼底一片霧氣，眯着眼睛随時都要睡過去的可憐兮兮的模樣，霍钊難得松口。

林念茫然的擡頭看他。思維遲鈍，半晌才反應過來。

“霍钊…今天發生的事？”她不确定的說。

“嗯。”霍钊也站了起來，眸子清醒，眼神有幾分捉摸不透的情緒。

“有些不該來的人到了霍家…我猜，霍啓雄也在霍宅。”

林念一抖，勉強清醒過來。

“霍啓雄…霍先生也在霍宅？”話說回來，霍钊怎麽在她面前這麽不掩飾了？

之前還是會叫一句“父親”什麽的，現在直接說“霍啓雄”都不帶猶豫的。聲音裏的惡意和嘲諷也擺的明白。

“是啊。”霍钊挑起唇角，眼裏卻沒什麽笑意，“你不想看見他嗎？”

林念壓住自己被霍钊吓出的雞皮疙瘩。她知道霍大佬不是針對她，但是這種噴薄而出的惡意也真是…真讓人害怕。

“我很害怕他…不過，我跟你一起回去。”林念想了想，又說。小心的摸了摸懷裏小黑貓的耳朵。

林念坦然承認自己對霍啓雄的懼怕，霍钊倒是沒繼續往下說了。态度這麽坦誠，讓人想要懷疑都找不到絲毫缺口。

霍钊承認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是什麽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但是這些在林念面前，似乎她并不害怕。

他和林念一起出了餐館，司機正在餐館外等着。

霍钊拉開車門，卻站在門前，沒讓林念上車。他握住門把手，側過頭，平靜的注視着林念。

穿着學校制服，看起來還很稚氣。比自己小不了幾歲，偏偏有時候卻格外天真。

如果這只兔子和貓打起來，霍钊甚至懷疑貓能贏的概率更高。

真的要讓她一起掉入火坑嗎？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

“如果你不想去，我現在就讓司機送你走。明天接你回霍宅，到時候還是像以往一樣。”

這是霍钊給出的最大承諾的允諾。看在這個小姑娘今天說的話還算中肯的份上。他不需要別人做出這種犧牲。

林念毫無猶豫的搖頭。“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就好，別處我住不習慣。”

要是霍大佬的黑化值升回去了怎麽辦，她還不容易才刷到七十多的！

霍钊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才揚起唇角，似乎笑了一下。

“一會兒別後悔就好。”

林念坐上車以後都還陷在霍大佬剛才的笑裏。大型殺傷武器，果然…名不虛傳。

但是她說的話，也不完全是這樣。想起霍钊毫無猶豫的背影，林念沉默很久。

【統統，我好心疼我們钊钊小朋友啊。】

【寫這本的作者到底是誰，我好想打死他，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們钊钊！】

霍家，霍宅。

華麗空曠的客廳，柔軟的真皮沙發，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翻看着手裏的文件。

在他的兩旁沙發上，霍潮和霍越正坐在身邊。

前者腰板筆直，端正刻板，臉上不見絲毫情緒。後者也收斂起自己一貫的随性放縱，甚至也沒說兩句活躍氣氛的話。

“好，真的好，反了天了！”霍啓雄合上手裏的文件夾，一個用力扔到地毯上，語帶怒氣。

“我這個好兒子，平日裏不聲不響，現在可謂一鳴驚人啊！”

想到剛才瞥見的那兩份材料，霍啓雄氣的眼前發黑。什麽父慈子孝，什麽看作是自己的兒子…全都不可能！那蠢貨還打算欺騙他！

就霍钊這種狼心狗肺心思陰沉的混帳東西，根本不配做他霍家人！

霍潮和霍越都沒說話。他們和霍啓雄接觸的更多，知道過去這麽多年霍啓雄發火的次數屈指可數。

既然鬧成這個樣子，這件事也只能有個算不上好的交代。

霍潮不動聲色的掩蓋掉眼裏的興奮，掃了眼身邊的霍越，眼底有幾分不屑。

“徐铉，三少爺怎麽還沒回來？”收拾好心境，霍啓雄這才臉色難看的詢問徐铉。

“回先生，少爺正在外面和林小姐一同購置入學用品，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徐铉恭敬地彎腰，對霍啓雄的問題回答的詳盡又可靠。霍啓雄冷哼一聲，卻沒再說話。

這種壓抑的時刻，門廳終于被打開。

伴随着傭人們的驚呼聲，霍钊和林念一起走了進來。

霍啓雄擡起頭，視線落在霍钊身上。

這個一向被忽視，現在才算出場的小兒子神色鎮定，也沒有驚慌失措的意思。

好。真的好極了。

“霍钊回來了？我們坐下聊聊吧。”霍啓雄冷笑道，又瞥了他兒子身邊的那個小保姆一眼。

手段這麽了得，不聲不響的就扒上他這個反了天的兒子，他真的看走眼了。“林念也坐下，剛巧有時間，我們一起聊聊天。”

霍啓雄語氣不冷不熱，卻絲毫不給人拒絕的餘地。

霍钊神色不動，剛準備說什麽，林念卻已經把小黑貓交到一旁傭人懷裏，安排她送上樓，自己則是怯弱的在沙發另一邊的角落裏坐下。

霍啓雄身邊有徐铉，霍潮霍越兩兄弟坐一起。霍大佬身邊要是一個撐場子的都沒有，看起來也非常慘。

抱着這種簡單的想法，林念義不容辭的率先坐下，安心當自己的背景板。

看見她的動作，霍钊頓了頓，還是走過來，給面子的坐在林念身邊。

“父親找我有什麽事嗎？這麽的…興師動衆。”他的視線從霍潮他們身上滑過，意有所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