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清霧被攬得很緊,奮力掙紮了半天都沒能成功擺脫出來。
聽了霍雲霭的問話,她只能窩在少年懷裏伏在他的胸前,說道:“你既是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
說到文清岳,清霧忽地想起一事。這話她對旁人都不能談及,對霍雲霭倒是毫無顧忌,便道:“這兩次遇到文世子,都是蹊跷得很。”
“怎講?”
清霧想了想,就将之前西北街角被攔,還有這次吳家“意外相逢”給說了出來。
“……當時吳哥哥問他的時候,他說了,到吳家是特意尋我去的。仔細想想,卻有讓人不解——他為何連我去次鄰居家裏都會知曉?而且,還能在我沒去多久便跟了過來。倘若真是有心還銀子,為何不湊着我一定在家的時候去家裏尋我?”
霍雲霭即便能知曉再多,也無法得知幾人私下裏談話時的每個字句。聽聞清霧這般講,不由沉吟片刻。最終說道:“待我再細細查探。”又道:“不過,此人或許與鄭天安關系并不甚好。”
這話倒是完全出乎清霧的預料了,當即問道:“為何這樣說?”
“他昨日剛到京城,便住進了客棧。鄭天安半日之內三番四次請他過府去住,都被他婉拒。只是備了大禮送去鄭府。”
“過年的賀禮?”清霧思量了下,當即否了,“不對。或許是幫忙查我去處的謝禮。”
霍雲霭輕輕颔首,“今日一早,鄭天安又遣了人去尋他過府一敘。他再次推脫,轉而去了吳府尋你。”
清霧訝然。
若說不肯住進鄭府是怕打擾旁人過年的話,那連過府拜訪都不肯,可見關系真的算不上太好。
不過,鄭天安身為帝師,平日裏都是旁人主動與他親近。他這樣急着拉攏某人,倒是少見。
霍雲霭聽了清霧的疑問,笑道:“他祖父戰功赫赫,如今朝中武将,也有不少曾是他的手下。如今老爺子年紀大了,威望不減當年。”
清霧知曉,霍雲霭口中的老爺子便是文清岳的祖父鎮遠侯。
侯爺與侯夫人伉俪情深,僅有一子。多年前父子起了争執,其子賭氣,攜妻女離家,自此和侯府斷了所有聯系。
兒子多年不歸家,侯爺慢慢死了心。去年将此事奏禀朝廷,聲淚俱下滿滿當當的十幾頁文書,求陛下奪了兒子的襲爵資格,将世子之位傳給唯一的孫子文清岳。
如今這鎮遠侯府,便是祖孫兩人撐起來的。
“文清岳的鞭法是老爺子親手教授,想必十分了得。”
霍雲霭一語既畢,沉默片刻,忽地話鋒一轉,道:“若那文清岳再來尋你,你切莫多理他。”
清霧還在想着那文清岳的古怪之處,下意識地先點頭答應下來。又問道:“為甚麽?”
“他三番兩次接近你,顯然別有目的。你……”
霍雲霭看着女孩兒漂亮的模樣,還有那時而澄澈聰慧時而霧蒙蒙的雙眸,頓了頓,說道:“你平素無甚防人之心,我提醒一下,莫要着了他的道。”
清霧哭笑不得。
她居然“無防人之心”?
霍雲霭這明顯是擔心太過了罷。
不過,那文清岳行事太過遮掩,她也對他沒甚太好的印象。便順勢答應了下來,并未與霍雲霭過多辯駁。
事情已畢,清霧準備起身離去。誰知剛剛動了這個念頭,一陣天旋地轉,已經被人緊緊摟在了懷裏。
“你、你松開手。”
她邊掙紮着邊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三分的怨氣在。霍雲霭聽聞,忍不住又是一陣輕笑。
“怎麽?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清霧推了推他,說道:“太別扭了。”
霍雲霭細想了下,這倒也是真的。
馬車上比不得在屋裏。這樣側對摟着的姿勢,對她來說,确實有些累。
既是想通,他便也沒再多糾結。當即松開了雙臂。
清霧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欣喜不已,趕緊從他的雙臂中挪了出來。正要往旁邊坐過去,誰知大力襲來。她還沒能過去幾寸,已經被騰空抱起,而後又跌回了那個熟悉的懷抱。
清霧無奈說道:“這有甚麽不一樣?”
“自然是不同的。”霍雲霭探出手去,攬着她坐到他的腿上,笑道;“剛才那樣你不舒服,這樣應該好了些許。”
“哪裏舒服了?”清霧感覺身子不穩,生怕掉下去摔疼,下意識地就摟住了他的脖頸,“還不是很別扭麽。”語畢,稍稍挪動了下身子,才發現,其實真的比剛才舒服多了。
霍雲霭卻對這個緊貼的懷抱十分滿意。
上次在宮裏這般抱着她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個姿勢的妙處。
她身材嬌小,如此坐在他腿上窩在他的懷裏,他無需太過費力,只要稍稍低頭,便能觸到她的耳畔、她的唇側。
着實妙極。
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兩人在一道,免不了又是一陣缱绻。
兩人又低低地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霍雲霭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清霧,讓她離去。
清霧臉上有些發熱,知曉自己肯定現在面上通紅一片。
她生怕這樣回去,會被家人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便與窦媽媽說了聲,一進府就尋小路繞着彎回院子。
一來,可以避開人走。省得她現在的模樣被人看到,發現端倪。二來,借着這樣繞彎的一路走,再被冷風吹一吹,再怎麽也能恢複許多。到了院子的時候,最起碼臉色能正常些,沒有那麽紅了。
過年期間,府裏到處都是忙碌的仆從。想要尋到沒人的小道,着實有點困難。只能擇了那最為難走的一條路去。
主仆二人緩步往裏走着,正商議着清霧的西跨院裏再如何裝扮一下。窦媽媽忽地沒有答清霧的話,而是指了遠處一個地方,輕聲說道:“姑娘,您看那兒,可是三少爺?”
清霧選擇這個路,就是因為這裏極其偏僻,連草木都未曾仔細打理過,等閑不會有人過來。
如今窦媽媽忽地說看到了柳岸風,清霧也是驚訝。生怕窦媽媽是弄錯了,忙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果不其然。那英武少年正貓着腰貼着牆小心翼翼地走着。就算在這個偏僻的地方,依然是不住的四顧看着,極為警惕。
幸好清霧她們此刻正處在一排垂柳旁。有樹幹和随風擺動的柳枝做遮擋,竟是沒被他發現。
窦媽媽看着柳岸風正朝她們之前來過的那個方向行去,知曉那裏是能出府的,頓時驚愕不已。卻又不想被少年在這個時候發現她們的行蹤,于是只沉默着朝來路指了一指,又對清霧使了個眼色。
清霧會意,曉得窦媽媽的意思是在說柳岸風像是要溜出去。
她本是笑着嘆了口氣,想着柳岸風是要偷溜出去玩,打算不理會。剛要邁步往裏走,忽地響起一事,這腳步就邁不出去了。
——柳岸風昨兒給她看了紙包着的幾顆牙齒。确切的說,是被他打落了的文武兩兄弟的牙齒。
照着這樣看來,他和那兄弟倆又結了極大的怨了。如果他這樣避開家裏人不知會一聲,就貿貿然出府去,若是遇到點甚麽麻煩,那該怎麽辦?
那對雙胞胎,可不是甚麽好人。被他們盯上,可得不了好去。更何況,這些年三房在京城落地生根,而他們大房卻是初初回京,一切都還不穩定。
清霧将前因後果捋順之後,便拿定了主意,準備将柳岸風喊回來再說。誰知回頭一看,卻找不到少年的身影了。
清霧心中擔憂,卻也知道,那幾顆牙齒的事情,暫時不好對家裏人說。更何況,她如今的擔心不過是自己的想法罷了,并未有甚真憑實據在。
思想過後,她決定還是先不驚動家裏人,先尋到柳岸風将他叫回來再說。
順着出府的路找尋了一遍,直到到了門外,都沒找到人。問了問這邊伺候的,都說沒有看到三少爺。
窦媽媽不知道柳岸風和文武兩兄弟又結了怨,見狀勸道:“姑娘不妨先回去罷。三少爺這幾年過去,行事已經很有分寸。眼看着到了過年,應當不會出事。”
清霧卻還是有些不太放心。考慮過後,下定決心。
“不。”
她看了看喜氣洋洋的四周,“你叫輛車子來。我想,還是過去找找他罷。”
窦媽媽雖不情願姑娘這般折騰着再出去一趟,到底沒有違了她的意思。躊躇了下,還是應了聲過去安排了。
沒有用平日子清霧的那輛漂亮小馬車,而是用的街上很常見的黑漆車子。這樣往路上一跑,不是注意去看标徽的話,根本辨不出是哪一家的親眷出行了。
清霧不知柳岸風是騎了馬出去亦或是步行出去。甚至不知他是走的哪一條路。只能試着讓車夫沿着從家中到三房點心鋪子的那條路行去,看看能不能将人尋到。
駛了兩三條街出去,都沒有看到人影。她本以為自己挑選的路錯了。正想着要不要讓車夫調轉車頭行另外一條路時,卻聽到巷子口傳來了隐隐約約的争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