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一汪禍水

這深宅大院的,有個把機關暗道不足為奇。這敲擊聲很有可能是嘆息城的戰俘。蘇清簡腦中靈光一閃,莫不是她哥哥就被關在這裏吧?

這個念頭一起,蘇清簡便按捺不住了。她努力聽着聲源去辨別敲擊聲傳來的方向,但腳下的聲音只響了片刻,就再也沒有了動靜。地面上也沒有明顯的機關暗道。

蘇清簡正仔仔細細搜索着這一片區域,外面傳來了舒少源的敲門聲:“衣服換好了沒?”

蘇清簡着急忙慌整理了一下衣服,飛快開了門。舒少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颔首道:“不錯,總算有點女孩子的樣兒了。”

“先別管這個,四哥,我有事對你說——”蘇清簡說着将舒少源拉近了屋子裏,壓低了聲音道:“我剛剛聽到這下面好像有聲音,我猜下面可能關着什麽人。”

舒少源側耳傾聽,疑惑道:“我怎麽沒聽到?你是不是自己碰倒了什麽東西?”

“我又不傻,自己碰倒東西我還能不知道麽。”蘇清簡不滿地哼哼了一聲。

“行了,這捕風捉影的事情先放一放。趕緊把這出戲演好了。”舒少源張開了胳膊。蘇清簡滿腹心事地靠了過去,兩人連體嬰一般向門口走去。

守城将軍帶來的人正在門口翹首以盼。臨近朱紅色的大門,舒少源低聲道:“你不是和王都的花魁娘子關系很好麽,她平日裏在男人身邊什麽樣,你現在就學着什麽樣便好。”

蘇清簡回想起花魁姐姐柔若無骨的腰肢,煙視媚行的神态,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情萬種。起先她覺得有趣,也學過,而且一學一個準。便在于白裕辰相約的時候也扭着腰去見他,她記得他當時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是要吃人。

她覺得越來越迷糊了,好像離開了王都,原本許多不能做的事情便都能做了。蘇清簡斜斜地靠在舒少源的懷裏,嬌嗔道:“将軍這就要走了嗎?”

舒少源瞥了她一眼,沒有答話。他伸手拉開了大門,守門的士兵立刻上前一步。舒少源一臉不悅地對那兩名士兵說了一通突厥話,随後又對蘇清簡溫存款款低語了幾句。

蘇清簡立刻嗲聲嗲氣道:“将軍就走了嗎?人家一個人在這裏好怕怕~~~”

最後一個尾音綿長地拖了幾拖,幾個突厥兵聽得都是心頭一顫。舒少源也是虎軀一震,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啪地把門給拉上了。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舒少源去做便好,蘇清簡伸了個懶腰,打着呵欠回到了宅子裏。而舒少源卻頂替了那大将軍開始在城中發號施令。

突厥兵治軍素來不嚴謹,前幾次大舉進犯大業,都是因此落敗。但每一次突厥進犯都會大舉燒殺搶掠,對于女人更是□□擄掠無所不用其極。大業的女子深受其害。可是這一次很奇怪,來到嘆息城內,突厥兵卻出奇地自律,占用的也都是些空宅子,甚至連青樓也沒有踏入一步。

看這裏的許多禁令,舒少源可以猜想到其中的緣由。必定是有深谙大業治軍之道的人指點。而這個人非盛家後人莫屬。當年盛家和蘇家同是靠馬背上的軍功發家,盛家又以治軍嚴謹聞名天下。

舒少源身邊的副将是個中年男子,看起來很忠厚老實。所以當舒少源試探着提出建議,讓城中的突厥兵釋放一下自己的天性時,他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将軍!您忘了臨行前盛先生的囑托了嗎?”

“我當然記得。只是過去這麽久了,也沒發生什麽事。何況守城那個姓蘇的小子都被活捉了,怕什麽呢?今日發生的事情,你可知曉了?”

突厥副将搖了搖頭:“和那個女人有關麽?”

“将士們都憋久了,見到個女人都跟不要命似的。為了争一個女人,差點鬧出人命來。盛先生也教導過,凡事亦疏導,不宜一味禁止。否則物極必反。我看最近軍心都有些浮躁了。”

舒少源這一通忽悠,突厥副将聽得一愣一愣的。最終還是乖乖下去傳達了命令。

不過這大業邊境內的女人都已經逃難走了,大家夥兒也沒什麽好娛樂的,只能賭錢喝酒,喝得爛醉如泥。加上前線傳來了突破平西關的好消息,突厥人已經進入了提前慶祝的氛圍。一時間人人都在醉生夢死。

人人都知道将軍不知道什麽時候得了一個美人,成天厮混在一起。經常能聽到将軍的房間裏傳來放浪的笑聲和一些和諧的聲響。那美人每次露面,都看得突厥兵們心裏癢癢。

蘇清簡靠在舒少源的懷裏,壓低了聲音道:“大哥搬的救兵還要幾天才能來?”

“就這兩天了,突厥的兩條側翼已經繞過了城牆進入了腹地,即将和平西關這一支軍隊彙合。到時候就等咱們大業關門打狗了。”舒少源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四周。

那副将像兩人走來,舒少源忽然攬住蘇清簡的腰,胳膊一個用力将她送向自己,然後俯身輕輕吻在了她的額頭上。随後爽朗地大笑起來,蘇清簡看着四哥這一臉猥瑣的笑,一面嬌嗔着一面伸手用力擰了他一把:“讨厭——”

舒少源挨了一通很掐,還得裝作很受用的模樣。兩人在外人看來全然是語言不通,但還能打情罵俏的模樣。副将并沒有識趣地走開,而是上前抱拳道:“将軍,屬下有要事禀報!”

舒少源漫不經心瞥了他一眼,一面伸手捏着蘇清簡的臉蛋,一臉色1欲熏心:“什麽事?”

“城中有士兵在這個女人出現的宅子裏發現了幾具屍體!”

舒少源變了臉色,松開了蘇清簡:“什麽屍體?”

“有兩個是守城的,還有幾個是步兵營的。因為這城中換防的人手較足,所以三日輪崗。起初來換防的人沒見到他們,以為他們是偷懶了。但接連兩三次都是如此,才發現不對勁,這才上報了!”

舒少源聽完副将的禀報,神色愈發難看。忽然,他回身一把揪住了蘇清簡的衣領:“說,你是不是大業的探子?!”

蘇清簡根本聽不懂兩人說什麽,但配合着舒少源的反應是驚慌失措,連連擺手讨饒。一個說着大業的官話,一個說着突厥話,兩人根本是雞同鴨講。

為了扮柔弱,蘇清簡還擠出了幾滴淚來。她這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舒少源看得于心不忍,便對身旁的副官道:“這個女人連突厥話都不會講,而且殺雞也沒力氣,我覺得不像是大業的探子。”

副将沉聲道:“這可未必,盛先生說過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覺得很有道理,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舒少源露出了一臉的不舍,但再看看副将堅決的神色,又十分猶疑。半晌他才緩緩道:“不如這樣,你把她和那些戰俘關在一起。若真是個探子,一定會露出馬腳。”

副将雖想殺了這個禍水,但将軍既然已經做出讓步,他也不好做得太過分。便命兩名士兵上前來押解蘇清簡。

蘇清簡急了,一把抱住了舒少源的胳膊,張牙舞爪地叫道:“将軍,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這十一日的恩情,那得有十一年的恩了。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這至少也修了千兒八百年了,你不能翻臉無情啊——”

舒少源掐指算了算,師妹這個算數還是一如既往爛的清新脫俗。幸好突厥人也聽不懂她的話,否則他可丢不起這個人。

副将回頭看了看舒少源,他還是對這個女人戀戀不舍。不過在是非問題上,将軍能這樣讓步證明他還是顧全大局的。

蘇清簡一路上被兩名士兵拖着走向了城中的将軍府。她這幾日一直在這裏虛耗着。聽說這裏是之前哥哥的居所,她便特別上心。只是礙着多少雙眼睛看着,不好大動作翻翻找找,只能在晚上來探一探究竟。

探來探去卻沒有找出什麽密道入口,只是腳下傳來的聲音越發近了。直到那一日,她聽到了有節奏的三短兩長的叩擊聲。蘇清簡覺得很耳熟,說不上來在哪裏聽過,但卻讓她忽然堅信了一件事——哥哥一定就在這地下的某處!

穿過将軍府的重重回廊,蘇清簡被帶到了一處院落裏。那副将擡腳踹開了大門,蘇清簡被帶進了屋子裏。這裏便是哥哥此前就寝的地方,南窗下還擺着一張書桌。上面有幾幅字畫。

她知道哥哥自小就喜歡吟詩作畫,只是身為将門虎子,他卻不得不背負着家族給他的重擔,前來這戰場殺敵。

蘇清簡記得哥哥從小便心地善良,還跟她一起救過樹下摔傷的小麻雀。這樣一個人,讓他看到戰場的鮮血淋漓,個中滋味她幾乎可以想象。所以那一條棄城的命令傳來,他雖是遵從了,卻依舊要留在後方帶着百姓一起逃走。

副将拍了拍那張床的床板,那張床緩緩沉了下去,露出一截臺階。兩名突厥兵推着蘇清簡下了臺階,床板便又在她的頭頂合上了。

地下一片昏暗。蘇清簡好半天才适應了下面昏暗的燈線。她一步步拾級而下,那有節奏的撞擊聲傳入耳中。蘇清簡猶疑地輕喚了一聲:“有人嗎?”

“阿簡?”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蘇清簡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她快步走了下去,轉過一堵牆,昏黃的燈光搖曳着。旁邊立了一人,那與她相似的眉眼間透着欣喜若狂與隐隐的憂慮。

蘇清簡再也顧不得許多,飛跑了過去,縱身撲進了蘇琅軒的懷裏:“哥哥——”只這一聲便哽住了。來之前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和哥哥将,這十年來受的所有委屈她都記在心裏,想着有一天要同哥哥講。可是真正見到這個人,所有的委屈便都無關痛癢了。

蘇琅軒抱緊了懷中的妹妹,他記得小時候抱她是那麽輕巧,現在依舊是瘦弱。那時候她膽子小,總是瑟縮在他的懷裏,仿佛他就是她所能依靠的唯一。

這樣膽小的妹妹,如今卻只身一人來到了這血腥與殺戮的地獄,前來救他了!

蘇琅軒也有些哽咽:“阿簡,我在這裏聽到你的聲音,還以為幻覺。心裏希望是你來了,有希望不是你。這裏這樣危險,你——”

“哥哥,你不必擔心。我有法子救你出去,我們——”

蘇清簡話音未落,便聽到頭頂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還有雜亂的腳步聲。聽說話聲是突厥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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