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唐三水算一下時間,“離清明還有三個月?”

“三個月一眨眼就過了。”顧寰宇說出來,又怕唐三水亂來,“小不忍則亂大謀。”

貝琳聽到這話很是不解,“大哥,你們要幹什麽?”

顧寰宇不動聲色道:“不幹什麽。”

貝琳看向他,騙誰呢?

就騙你。顧寰宇道,“小孩子家家,少打聽大人的事。”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貝琳嘀咕道。

顧翔宇跟着點頭,“對,嫂子才比大姐大九歲。”

“九歲還不多?”顧寰宇瞥他一眼,“我不告訴你有我的理由,你們也少打聽,否則我不介意把你們送去南京。”

顧翔宇哼一聲,“又吓唬人。”

“你可以試試。”顧寰宇道。

顧翔宇不敢了,可他又想知道,“我們去南京只是看被日本人殺死的人?”

“喲,學會旁敲側擊了。”顧寰宇不等他開口,就說,“對!趕緊去寫作業。”

顧翔宇沖他扮個鬼臉,哼一聲,拿起英語書,“大哥――”

“又怎麽了?”顧寰宇不耐煩地問。

顧翔宇咽口口水,“我們清明是不是不去給爹和大姐、二姐的媽上墳了?”

“給他們上了墳再去也不晚。”顧寰宇道,“還有什麽問題嗎?”

顧翔宇搖搖頭,其實想說能不能不去南京,那裏都是日本人,很危險的。可顧寰宇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癟癟嘴就去背英語單詞。

顧寰宇一開始打算帶他們出去看看戰後的上海,看到幾個孩子無憂無慮的樣子,顧寰宇怕多年以後,有人跟他們提起日本人在南京的暴行,幾個孩子會脫口而出,沒那麽誇張。顧寰宇才決定改去南京。

去南京還有一個原因,親眼看到日本人多麽殘忍,日本人以後若懷疑他,想從幾個小孩下手,五個小孩才不會輕易相信他們。

這件事定下來,也快到農歷新年,租界內的上海到處洋溢着喜慶,仿佛戰争未曾發生過。徐三沒太大志氣,看到到處一片紅,也忍不住跟顧寰宇說,“探長,他們怎麽高興的起來的。”

顧寰宇望着滿街笑顏,“也許不是真高興。”

“這麽高興還能是假的?”徐三停下巡邏摩托問。

顧寰宇:“今朝有酒今朝醉。”

“過一天少一天的意思?”徐三問。

顧寰宇想想:“差不多。”

“既然這樣,幹什麽不出去找找活路。”徐三道。

顧寰宇看向他,“你為何不出去?”

“我不敢開槍啊。”徐三脫口而出,“小的要是敢,早他媽參軍了。”

顧寰宇朝他腦袋上一巴掌,“你跟誰他媽?”

“我錯了,我錯了,探長。”徐三連忙道歉。

顧寰宇瞥他一眼,“去別的地方轉轉。”

徐三發動車子,又忍不住問,“探長,聽說軍統的人最近在收拾漢奸,公共租界那邊死了不少人,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顧寰宇道。

徐三噎了一下,想到他認識的巡捕說,很多死者都是一槍命中,打的還都是腦袋,總感覺是顧寰宇的手筆,“探長也沒聽說過?”

“聽說過也不告訴你。”顧寰宇道。

徐三又噎住了,“探長,咱倆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

“暫時還不是。”顧寰宇道。

徐三不明白,“為什麽?”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你。”顧寰宇睨了他一眼,“哪天跟我出一趟任務,不拖後腿,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徐三忙問:“什麽時候?是不是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顧寰宇不明白。

徐三連連點頭,“你們不都晚上鋤奸?”

顧寰宇朝他腦袋上一巴掌,“我晚上鋤奸,都沒黑眼圈啊。”

徐三又停下車,勾頭看看他,沒有,證明休息的很好,“你沒參與啊?”

顧寰宇哼一聲,沒有否認,也沒承認,“回巡捕房,該吃午飯了。”

徐三很是失望,忍不住刺探,“探長,你這個有特殊任務的人真清閑。”

“是的。”顧寰宇雙手放在腦後,“我最近在想要不要辭職不幹了。”

徐三連忙問:“你不想當英雄了?”

“我的夢想從來不是英雄。”話音落下,徐三看過來,那是什麽?顧寰宇回想一下,“平安喜樂,健康長壽。”

“啊?”徐三張大嘴,“這算什麽夢想。”

顧寰宇笑了:“這還不算?甭說平安喜樂,健康長壽這一點,在當前的中國有幾人能達到?”

徐三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說,“比當英雄還難。”

顧寰宇嚕一下他的腦袋,“好好開車。跟着我好好幹,我們達不到,後來人會幫咱們實現。”

“那多沒意思啊。”徐三不禁嘀咕一句。

顧寰宇:“看到自己的同胞發自內心的高興,滿臉洋溢着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活一天是一天,你不高興?想象一下。”

“想象不出來。”徐三也不敢想,那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顧寰宇臉上的微笑僵住,“那就活久一點,久一點什麽都能見到。”

“小的盡量吧。”看到巡捕房,徐三慢慢減緩車速,到門口停下來,也注意到門口還停着一輛車,看到車牌,猛地看向顧寰宇,“日本人的走狗找你。”

顧寰宇站起來,朝他腦袋上一巴掌,“閉嘴!”走到車邊,就問,“找顧某?”

“是的,顧探長,我家先生說多日不見顧探長,甚是想念,在和平飯店定好位子等顧探長。顧探長,請。”司機打開車門。

顧寰宇坐上去,“你家先生到了?”

“到了。”司機上車關上門。

徐三忍不住喊,“探長,小心是鴻門宴。”

“閉嘴!”顧寰宇瞪他一眼,就讓司機開車。

徐三撇撇嘴,“不識好人心。”

“你小子,膽肥了啊,敢罵探長是狗。”

徐三回過頭,“又是你個邱九,怎麽哪兒哪兒都有你。”

“這裏是巡捕房,我不在這兒在哪兒。”邱九望着遠去的車子,“哎,你說探長這次會不會妥協?”

徐三:“不會!”

“你怎麽這麽肯定?”邱九好奇地問,“探長跟你說了什麽?”

徐三心中一突,面上佯裝鎮定,“探長是瑞士籍,日本人不敢把他怎麽着,他沒必要幫日本人。”

“也對。”邱九道,“那怎麽還三番五次的請探長啊。”

徐三:“因為漢奸認為所有人跟他們一樣,都是軟骨頭。”

“你說誰漢奸啊?”邱九指着車子消失的方向,“你小子是不是活膩了?”

徐三看他一下,“這裏只有咱倆,你不告狀,就沒人會知道。”轉身就往裏走。

邱九噎住了,連忙跟上去,“你把我邱九想成什麽了。我就是再孬種,也不會害自己人。”

徐三停下來看他一下。

“你不信我?”邱九問。

徐三想想,說出顧寰宇經常跟他說的一句話,“時間會證明一切。”

邱九樂了,“你小子,跟探長沒幾天,學會拽文了。”

“我學會的多着呢。”徐三哼一聲,擡頭挺胸,闊步往裏走。

曾聞溪乍一聽到徐三倆字,放下叉子就掏掏耳朵,“你說讓誰給咱們開車?那個整天幫你開車的小巡捕。”

“是他。”顧寰宇道。

曾聞溪搖頭:“那小子油頭滑腦,不行。”

“再油滑,也沒你油滑。”顧寰宇切一塊牛排,“知道他說你什麽?日本人的走狗。以前可都是曾先生,曾爺的喊。”

“咳咳……”曾聞溪連忙捂住嘴,“那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顧寰宇笑道:“別說這些。我原本打算清明帶幾個孩子去南京祭拜被日本人殺死的同胞,你現在跟我說,清明前後有任務,我該怎麽和他們解釋?”

曾聞溪:“你開車載他們到外面,讓唐醫生帶他們去,回頭也不用跟別人解釋,你那兩天幹什麽去了。”

“不行!”顧寰宇道,“唐淼手無縛雞之力,他們幾個都還小,萬一遇到日本人――”

曾聞溪搖頭,“這個好辦。用我的車,我給他們個證件。據我所知,他們都葬在城外,不進城的話都不用通行證。再說,你不能護着他們一輩子,也該讓他們學會獨自面對以後可能面對的情況。”

顧寰宇想着自己如今幹的事,簡直像走鋼絲繩,一不小心跌下去就是萬丈深淵,“你說得對。我回頭問問唐淼,她不敢就算了。”

曾聞溪點頭,“唐醫生實在不敢,你也別逼她。”

“我知道。”顧寰宇道,“東西都準備好了?”

曾聞溪搖搖頭,“我那邊什麽都沒有,得用你房裏的。”一看顧寰宇看向他,“我就是沒東西才提前這麽早找你,否則等到跟前再告訴你也不遲。”

“日本人在各個路口設護欄,查的很嚴,那些東西怎麽運出去?”顧寰宇問。

曾聞溪:“我來運。一次運一點,他們查也查不到。”

“什麽時候?我好提前放我車裏。”顧寰宇道。

曾聞溪都打算好了,“我明天上午去找付宗耀那個老畜生,你到時候在他家附近等我。”

“他不是已經答應日本人當上海市市長了,還找他幹什麽?”顧寰宇好奇地問。

曾聞溪:“那個老畜生原本答應老蔣,不會給日本人做事,日本人許他市長一職,他立刻跟着日本人。日本人又擔心他反水,讓人去敲打敲打他。

“本來不用我出面,戴老板想把他做掉,希望能弄到他家地圖,和他的作息時間,就讓我找機會去他府上轉轉。”

“直接崩了好了。”顧寰宇道。

曾聞溪搖頭,“你不知道,我們的人打聽到他有十多個替身,不是他的親信,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這麽多?”顧寰宇驚訝道。

曾聞溪笑道:“我剛聽到的時候也覺得誇張,後來戴老板的人跟我說是真的,我才知道他們已經殺了兩個替身。”

“這個老家夥。”顧寰宇啧一聲,“還真怕死。”

曾聞溪想說什麽,見他的保镖進來,話鋒一轉,“此事就拜托顧探長了。”

“好說好說。”顧寰宇聽到腳步聲,放下刀叉,擦擦嘴,“顧某還有事,先走一步。”

曾聞溪站起來,“請!”

顧寰宇沖他揮揮手,直接去醫院找唐三水。

唐三水一開始到醫院,醫院裏的人都覺得院長是看在顧寰宇的面子上才要她。後來連院長都不敢做的手術,唐三水都能做成功,廣慈醫院上至院長,下到清潔工無一不服她,也導致沒人不知道她。

顧寰宇甫一進醫院大廳,就有護士跟他說,“唐醫生在吃飯。”

道聲謝,顧寰宇立刻轉去食堂。到食堂看到唐三水的同時,還看到她對面坐着個男人,顧寰宇停頓一下,挑挑眉,走過去,“三水,今兒怎麽吃這麽晚?”

唐三水聽到熟悉的聲音楞了一下,擡起頭,真是顧寰宇,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想你了啊。”顧寰宇走到她身邊坐下,就摟着她的肩膀,沖她對面的人努一下嘴,“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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