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感

顧哲明讨厭使用見不得光的手段與人争鬥,這種感覺令他渾身不舒服,就像跳進了泥潭還不能洗澡一樣。

可這泥潭他卻是非跳不可,父親把他塞到這個位置上來,可不是單純讓他工作,而是給了他一個管理維護悅才的使命,這使命當中就包括了清掃某些垃圾。

這已經是他工作的第三個年頭,很多事他已做慣了,也并不覺得是錯,只是對過去的自己感到抱歉。

他中學時期的理想是當個哲學系的教授,或者做個旅行作家,享受自由,有趣,優雅的工作。即便是過不上這種理想中的浪漫生活,退而求其次,那種艱辛但充滿挑戰的工作他也可以接受——依他在商學院所學,他認為自己在悅才的工作便是如此。

但在一腳踏進悅才的大門之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過去的二十多年裏被保護得太好了。

那美麗而巨大的花園之外,是望不到邊際的森林,森林遍地的毒蛇猛獸,等着要将他生吞活剝。

很多人誤以為成為高管意味着輕松,底下人替他幹活,而他只需要參加會議,在文件上簽字,周末的時候和其他大佬們去打高爾夫聯絡感情,換情人和女友的速度跟換衣服一樣快。

事實上,金錢越是多的地方,人們對金錢的追求就越貪婪,越自私,越過分。

資源只有這些,雙方都有一定實力,也有各自的弱點,所以在這場勢均力敵的争鬥中,手段就顯得更為重要,不管拿得到拿不到,先潑對手一盆污水再說。

董事會內部,不同派別的人針鋒相對起來,操作六得連電視劇都不敢那樣拍,更不要說底下人——那些大佬們眼中的小打小鬧,其實也正是他們其中一部分人過去。

想到他以後要接替父親的位置,每周都要看着那群人,他一點快樂都沒有,只有一腔的無人可訴的煩悶。

煩悶的顧總呼叫助理,讓對方送一杯橙汁進辦公室,自己則站起身,把視線投向落地窗外的鋼鐵森林。

橙汁端來了,因為從冰箱裏拿出來靜置了一會兒,溫度冷而不冰,酸酸甜甜的氣味夾雜一點清苦的味道,具有提神醒腦的功效,顧哲明喝了一口,忽然憶起了穆宇。

那個說要把橙子味泡騰片留給他的穆宇。

腦海裏輕輕松松勾勒出了對方單薄的身材,幹淨的眉眼,老是往下滑的框架眼鏡,還有一頭微微自來卷的短發,顧哲明忽然發覺,分開有七年之久了,穆宇倒是一直都沒怎麽變。

非要說有點改變的話,那就是一身校服變成了襯衫和西裝,舉手投足間也看得出來不是剛入行的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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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性格還是一點沒變。

總是被上司壓榨,周六周日都在忙,工作到生病了,也勉力撐着,不知偷懶為何物。被欺負狠了,壓力太大受不住,也不找人說,躲到陽臺上偷偷哭。

那姿态有一點點笨拙,不聰明,不讨巧,但卻最是稀有難得,就好像是森林裏最黑暗的角落中生長出來的一顆晶瑩剔透又與世無争的蘑菇。

顧哲明想到這個比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覺得對方能一直堅持着做自己,很有一種傻傻的可愛,很值得他多多關心多多幫助。

只是,穆宇有時候也令人感到困惑,比如他時不時會表現得很緊張,好像面對的不是高中同學而是什麽國家領導人。而且那天他摔倒後,自己分明看到他哭了出來。

雖然穆宇用手掩了下,但以顧哲明5.5的視力,還是瞬間捕捉到了他熱淚盈眶的那一刻。

是磕到了胸特別痛的緣故嗎?但若只是這樣,爬起來揉一揉便好了,不至于像逃命一樣地離開吧?

疑惑使得顧哲明複盤似的把那天兩人相處的過程前前後後的想了一遍,終于憶起了一個小細節。

那個穆宇帶來的,擺在沙發上的小塑料袋裏,露出了內中藥盒的一角,顧哲明依稀就得,那藥的名字叫利眠寧。

受藥名影響,他當時以為那不過是某種安眠藥,而且只有那麽一盒,約莫是穆宇開來對抗神經衰弱導致的失眠症狀,便沒有多想。

現在這個藥名成了解釋穆宇奇怪舉動的線索,顧哲明立刻上網查了藥物相關資料,才知道那是焦慮症患者用的藥,吃多了還會加重抑郁症。

顧哲明修長的手指在太陽穴上揉了揉,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

輾轉處理完國內事務,GK一夥人又即刻奔赴機場,坐上了飛往國外的飛機。

下飛機的時候,每個人都很疲憊,過境酒店的規矩特別多,要他們把所有的包再過一次安檢才肯放他們入住,等到穆宇替大佬們忙完,回房間拾掇自己的時候,已經累得快癱了。

躺在被窩裏的穆宇拿着手機,做着睡前的最後兩件事:訂好鬧鐘,連好酒店wifi,确保大佬們随時随地都能呼叫到他。

就在wifi連上的那一刻,微信裏居然跳出了顧哲明發來的消息。

【作者有話說:七年前的顧哲明:啊,我一視同仁,溫柔對待每一個同學~

現在的顧哲明:讓那些垃圾滾,只有穆宇這樣的小可愛才配被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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