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失衡(二)

次日,他上班差點遲到。

昨夜睡前,他拿着冰袋敷眼睛,企圖消腫,然而劇烈的情緒波動耗費了他許多心力和體力,閉上眼睛後沒幾分鐘,他就陷入了沉睡。

早上醒來的時候,鬧鐘沒能立刻将熟睡的他喚醒,于是每隔五分鐘就重複響鈴。響到第五遍的時候,他終于醒了過來。

叼着奶袋抓着面包奔出去,他終于在擠上地鐵前吃完了早飯。

這一班地鐵基本是踩點上班的人乘坐的,異常地擁擠,男男女女都是前胸貼後背,穆宇連個手環都拉不到,只能站在中央随波逐流。

快要到站時,人流的擁擠方向有了變化,一個女孩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一口親到了穆宇的胸上。穆宇一低頭,淺色西裝上赫然一個口紅印,兩個人頓時都驚呆了。

女孩忙不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幫你擦一擦……”

然而她方才的輕輕一撞已經讓穆宇痛不欲生,穆宇哪裏還敢讓他擦,他一邊擺手一邊後退:“沒事沒事,不用了。”

眨眼之間便泥鳅似的鑽到角落裏去了。

穆宇咬牙忍耐着病症帶來的痛苦,把牙根咬得隐隐發疼,自己都能聽見骨膜間嘎吱嘎吱的聲響。

下了地鐵,他用包護住上身,逆着人流往廁所跑,在散不出異味的地下廁所裏拿水和去污筆捯饬着自己的西裝外套。

等他到公司的時候,離正式上班時間還剩一分鐘,辦公室的人都已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聽到他的喘氣聲,紛紛朝他投向好奇的目光。

他剛剛坐下打開電腦,田輝就拿着托盤走到他身邊道:“周總讓我喊你過去。”

偌大的總監辦公室裏,周成惠把穆宇晾在辦公桌前,自己在書架前翻閱着資料。五分鐘後,她才坐回舒适高檔的老板椅,開始皮笑肉不笑地吩咐穆宇做這做那。一串任務布置完,她拿起茶杯往後一靠,說道:“我記得我說過,你永遠要比我到公司到得更早,你讓我再講第二遍,就是浪費我時間。”

穆宇局促不安地微微低頭,答道:“十分抱歉,周總,今天路上出了點意外,這種情況以後絕不會再有。”

“那最好。”周成惠朝他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讓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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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日的不幸只是個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穆宇黴運纏身。

GK自從和悅才合作後,其他方面的合作夥伴也提高了一個檔次。公司開始經常有外國人出入,甚至連公司的大佬裏也開始有了外國人的身影。于是作為無所不能的萬金油助力,穆宇開始充當起翻譯的角色。

穆宇擁有高級口譯證書和BEC高級證書,按理說翻譯不成問題,但實際情況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有別于書面文件,翻譯要求的不止是英語水平,還有耳力和眼色。

比如說,財務部的李總監,她的普通話和英文都受她自己家鄉方言的影響,穆宇隔桌望着她,痛苦得只想拔自己頭發。

再比如說,人事部的張主任。他說話常常沒有明确的主語和賓語,什麽“已經簽署了那個”,什麽“已經在B市下去了”。

有的人更過分,嘴巴一撇,無言對望,通過眼色來表示立場。一個叫作Benson的大佬看向穆宇,問他現在是什麽情況,穆宇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一句:“I think……they don’t think it necessary to go into depth for the time being……(我想……他們認為這一問題暫時沒有深入讨論的必要)”

兩周下來,穆宇幾乎是糗爆了,被周總在辦公室裏罵成了一團垃圾:“985高材生就是這樣工作的?你的證書都是白考的?還是買的?”

心情不好的周總就會開始不斷整幺蛾子,穆宇時常是加班回家還沒上公寓樓,就收到她的一通要求。等坐上電梯升到六樓,周總又發了一長條話來。

前一條讓他按A方式做,後一條又要他按B方式去做。

最最可怕的是那天周總在會議廳發言。

周總自己的英語水平挺高,穆宇早給她準備好了詳盡的發言稿,自己則站在一邊,給臺下對英語并不精通的大佬們英譯中。

開頭搞得挺好,但從中間開始,周總開始順着自己的思路發揮,把話題扯遠了。她發言很有激情,一整段噼裏啪啦地往外蹦,穆宇跟不上她的速度,底下人有的提醒他,有的指指點點,有的人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雜七雜八的聲音向他湧過去,他的頭幾乎要裂開了。臺下的人不再是頂着水果腦袋的人了,而是一個個實體本身的模樣。

拿着文件夾的手在拼命出汗,他呆站在臺側,蹦豆子似的,斷斷續續胡亂憋出幾句話,結束了他那日的翻譯工作。

他猜自己這回是死定了。

【作者有話說:BEC,劍橋商務英語的簡稱。【真的求一點呀~真的是愛!是愛!!【光看這兩章簡直是社畜心酸故事,但後面就要甜了!要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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