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遲來的道歉

老夫人的質問擲地有聲,沈明恪愣了一下,卻沒有裴清儀意料中的反駁,而是苦笑一聲,說,“奶奶,您都知道了。誰跟您說的?”

年輕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老夫人旁邊的那人,而那人卻始終沒有和他對上視線。

老夫人見他在看裴清儀,更生氣了,“你問這種問題做什麽?你還以為是你小嬸兒說出來的嗎?他就算是說了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告訴你,明恪,這事兒是鄧夫人她們告訴我的。她們要不說那網上流傳着的視頻,我還不知道咱們沈家出了這麽一樁醜聞呢!”

鄧夫人就是沈母常常請來家裏一起敘舊的老朋友,今天,也是沈明煙故意在鄧夫人那兒不經意透露的視頻的事情。

按照鄧夫人那藏不住話的性子,她自然轉眼就去告訴老夫人了。

“我沒那意思。”沈明恪忙解釋。

難道他奶奶還以為他是想揪着裴清儀算賬麽?怎麽可能……

裴清儀給老夫人輕輕拍了拍背,勸她,“您消消氣,跟明恪好好把事兒說清楚,尹醫生說您血壓高不能動怒的。”

沈明恪眼皮跳了跳,有點難以接受裴清儀對他的稱呼,卻又無法提出來,心中就跟被貓撓過似地,疼而癢。

“我就問你,那個視頻是不是都是真的?還有網上說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真的?”老夫人的語氣平靜了不少,但看向沈明恪的目光依舊嚴厲。

“是。”沈明恪也直言不諱。

“你、你……”

老夫人被他這直接承認一點都不辯解的态度氣得連話都說不出,好一會兒才斥道,“你怎麽那麽糊塗!他都跟了你幾年了你難道還不知道他的品性?既然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你居然還把他帶回家來,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祖母願意怎麽責罵就怎麽責罵吧,我現在已經知道悔改了。”

“……”

裴清儀擡眸看向他,正對上沈明恪朝他看來的灼灼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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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沈母坐在一起,所以在沈明恪跟沈母說話的時候,就好像一直看着他說的,裴清儀覺得有些不舒服,腰身挺直了。

沈明恪道,“我和小俞已經分手了,昨天分的,祖母您就別擔心了,我不會娶他了。”

老夫人叫他來就是為了這事兒,而當事人卻是來到之後麻利地把所有事兒都給說妥了,讓老夫人一時都不知道該問什麽了。

“你說,分了?”老夫人皺眉,“誰提出來的?”

“我。”

裴清儀聽到他說的時候,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禁不住冷笑一聲,背後随之升起些許寒意。

好啊,都不需要他自己動手了,沈明恪原來比他想得還不夠堅定。自己不過是給他點小恩小惠假裝還對他有意罷了,他卻是直接棄了相處四年的戀人,啧,裴清儀也不知是該可憐俞安還是該罵沈明恪可恨了。

沈明恪剛分了手,而裴清儀看着又對他疏遠起來了,心裏正沒着落,承認完這一圈事兒了之後便一股腦道,“奶奶,您要罰我就罰吧,但是也別告訴我爺爺了,要不然他生起氣來整個宅子的人都得知道是什麽事兒,對清……對小嬸的名譽也不好。”

老夫人猶自有些驚訝他能說出這番話,裴清儀已回道,“多謝大少爺挂念。”

沈明恪見他現在對自己這樣的疏離客氣就難受,明明、明明裴清儀不是還對他有意思嗎?為什麽還總是對他一陣冷一陣熱的,有時候關切溫柔,有時候又跟過路人一樣正眼都不瞧他,沈明恪又沒法抓着他來問,生怕自己又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不用。本來就是我不對。”沈明恪道。

老夫人也沒想過事情如此順利,她想起俞安上次被他帶回家的樣子,有些躊躇,沉吟了幾番,問他,“接下來的事兒可要處理好了,那人……把他安置妥當了吧,就算是品行不行可還是跟了你幾年的,不要讓人說我們沈家薄情。”

“我知道的。”

老夫人微微颔首,想起那視頻時就不住地嘆氣,又狠狠地訓了一遍沈明恪,罰他這半個月都待在家裏哪兒都不許去,之後便讓他離開了。

裴清儀留下來陪老夫人說說話,安撫她說自己沒什麽關系,之前的傷都好了,疤痕也都沒有留下。

裴清儀知道沈明恪現在估計沒有回到他們長房的院落裏,也許,他還在外面等他,但他故意磋磨了些時間陪老夫人謄抄佛經,等到告辭回去的時候都過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了。

青年走出老夫人房間,老夫人的房後是一大片茂密青翠的竹林,竹影搖曳,投出一大片陰影,裴清儀從來都是從竹林中的小石板路走着回去,佯裝沒有看到竹林一側的黑影。

直到,那人匆匆上前來攔他。

“怎麽那麽久才出來?”沈明恪從背後握住他手腕,聲音中還有些抱怨之意。

裴清儀似乎被吓到,下一秒卻神情清冷,看向他捏住自己的手腕,道,“大少爺,請注意您的言行。”

沈明恪只好放開他。

“您找我有什麽事兒麽?”裴清儀問他。

“我、我其實想說在祖母房裏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是真心要跟你道歉的。”

沈明恪深呼了一口氣,然後看着他,認真地說,“對不起。”

裴清儀也看了他幾秒,笑了笑,笑容卻不知有幾分苦澀,“我倒是想毫無芥蒂地說一聲沒關系,可惜……你知道我做不到。”

“……”

沈明恪聽他這麽說,心裏更難受了,他現在想起來之前的事兒才覺得自己對裴清儀辜負頗多,要求他立刻就原諒自己也是不切實際地,只是,“只不過是我心有不甘罷了,跟你沒關系,你要是不願意接受就不用接受。”

“哦。”

裴清儀心底還是有點驚訝的,要沈明恪給誰道歉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兒,曾經專屬于俞安的待遇什麽時候輪到他了?

然而,他卻并不感到喜悅,遲來的喜歡不再是喜歡了,他不會再為之悸動了。

吃了虧,受了苦,總還是會長長記性的,他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再也不會重新生這同一場病了。

“謝謝,你能這樣說我心裏還是高興的。”

裴清儀朝他展開一個溫柔的笑容,春風一般,輕柔地拂過年輕人的心尖,“只是,我要回去了,回去得太晚我家先生要等急了。”

沈明恪因為他這一笑,心頭像是過了電一般,酥酥麻麻地,卻又聽到他後面那句‘先生’,來不及露出的笑容都凝固了。

“哦……再、再見。”

沈明恪看着青年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清瘦高挑的身影漸漸隐匿在竹林的石板路間,直至再也消失不見。

悲傷還說不上,只是,有些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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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儀回到他和沈鈞的院子裏時,小桃正在門口等着,見了他之後便道三爺已經回來了,在屋裏等着呢。

“回來了?”

腳步聲一傳來,男人便擡起頭來,柔和的眸光中蘊着笑意。

“嗯。”裴清儀之前淨想着要拖延時間晾一晾沈明恪了,卻忘了沈鈞也許早就回來了,當下有些不好意思,走到他身旁坐下,溫聲問,“先生什麽時候回來的?吃過晚上了麽?”

“吃過了。小桃說你被媽叫去了,等你好久不來,猜你也在媽那兒用過晚飯了。”

裴清儀輕輕地為他捏着肩膀,手法不輕不重,側坐在他身邊,那白得勝雪的手腕不時在餘光中出現,引得男人心頭一癢。

沈鈞握住他的手,笑着說,“不用給我按摩了,我也不累。你歇着吧。”

“就是喜歡在先生身邊。”裴清儀歪了歪頭,恰好搭在男人肩頭,聲音輕快。

“是麽?”

沈鈞捏了下他鼻尖,問他,“那昨晚我沒回來,你都不知道給先生發個短信說晚安的?”

裴清儀被他這問得忍俊不禁,笑了出來,“您這是拈的哪門子的酸?”

沈鈞不置可否。

“先生昨天不回來,我都沒能睡得着呢。”裴清儀換了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頭搭在他肩膀,說,“我怕發了晚安短信打擾了您呀。也許,您那邊自有佳人相伴呢,我發了豈不是打擾你們?”

他說得慵懶随意,不過是像尋常夫妻間你來我往的吃醋,故意拿這事兒添加情趣,心裏自然對沈鈞沒有猜疑,也沒有想過這種事兒。

沈鈞伸手撫上他肩頭,說,“昨天沒睡着麽?那今天可以睡個好覺了。”

卻是沒有回應他後半句話。

裴清儀心裏已經感到有些奇怪了,卻怕多問了,自己在沈鈞面前就真成了拈酸吃醋的‘小怨婦’了,便主動提起別的話題,不複糾纏下去,道,“您知道麽?明恪和俞安分手了。”

“哦,那麽快?”

裴清儀把今天在老夫人房裏的事情細細跟他說來,說過之後,心裏還是有點好奇,問他,“我還是想知道那個爆料的人是誰?偷拍的人又是誰?我總是想不出來俞安身邊到底有什麽人能對他了如指掌。”

沈鈞笑笑,“你猜不出是應該的。”

“嗯?”

“因為,那爆料者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一群人?”裴清儀訝然出聲。

當他看到沈鈞意味深長的目光時,再想想就明白了,以俞安那個性格怕是早就得罪了一大圈的人,想搞他下臺的不止一個。

只是,要把那些知道他底細嘴巴又嚴的人集結在一起,可不是件容易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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