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能騙我
池言歌家裏确實收拾得很整潔,裴清儀這還是第一次在別人家裏過夜,不知道說了多少句麻煩和感謝,最後還是池言歌都忍俊不禁說快要聽膩了,催他快去睡覺。
但裴清儀睡不着。他睜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直到兩眼酸澀也絲毫沒有睡意。
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無暇應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總是這樣的結果。
一夜無眠,第二天身體就給出了消極的反饋,池言歌來敲他門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被他吓了一跳,忙問,“你這怎麽了?昨天晚上修仙呢?這黑眼圈都出來了。”
青年臉色蒼白,嘴唇上也沒什麽血色,眼下還有一片淡淡的烏青,看起來比昨夜池言歌見到他時還要憔悴。
“不是我說你,你跟你們家那口子吵架就吵架了嘛,折騰自己幹嘛?”
池言歌忍不住道,“男人都一個德行,你幾天不給他好臉色他就巴巴地趕過來了,還用得着你費心麽?”
“是麽?”
裴清儀慘淡地笑了笑,低下頭,看着也不像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池言歌正準備再安慰他幾句,便聽到青年驀然問他,“如果你知道你的伴侶和其他人共處一室待了一個晚上,你會怎麽做?”
“……”
池言歌摸摸鼻子,似乎意識到他為什麽一直郁郁寡歡了,合着這事兒不是普通的吵吵架那麽簡單呢。
他道,“那要看人了,要是我覺得那人對我沒什麽競争力的話,自然不用管。要是有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裴清儀抿抿唇,“如果有呢?”
“那就分。我可不相信兩個人共處一室待一個晚上什麽都不做,當是騙三歲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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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裴清儀苦笑一聲,說,“只是,有時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容易了。”
池言歌想問他有什麽不容易的啊,快刀斬亂麻不就得了,知道自己另一半在外面搞外遇難道還要大度地裝作看不見嗎?池言歌幹不出來這事兒,他覺得憋屈。
裴清儀這情況他也能猜出七八分了,估計是他那位先生在外面有了不清不楚的關系,剛剛被他發現了。
想起自己之前撩他時他那冷淡疏離的态度,以及後來偶爾跟他提到自家先生時崇敬溫柔的模樣,池言歌知道他應該是很愛他那位先生的,所以只是在剛開始不明條件的時候撩了他一會兒,之後就一直都是和他朋友相待。
池言歌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其實是想勸分的,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他只是知道只言片語不能下論斷,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簡單判斷而拆了他們,只能安慰他道,“你也別胡思亂想了,應該沒什麽事兒的。剛剛的話你就當我胡說,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嘛,回去跟你家那口子說清楚,問一問不就好了,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裴清儀卻搖搖頭,不願再提及這個話題了,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劇組吧。”
“好吧。”池言歌無奈。
他們到劇組的時候大多數工作人員還沒來,池言歌說虧了,來得太早了,只能和裴清儀一起背臺詞。
今天的戲份雖然不算多,但也是前期的重頭戲了。江留說要拍長情和趙潛互表心意的戲,要求要拍出雙方彼此暗戀時的朦胧情愫。
裴清儀的狀态不好大家都有目共睹,給他化妝的化妝師都可惜地說今天怎麽黑眼圈那麽重,為了給他遮得嚴實一點只能底妝畫得稍微重點了。
江留也注意到他畫過妝之後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低落下去了,要找他談談話,被池言歌拉住了。
“哎哎哎你過去幹嘛?人家有煩心事兒呢,你別訓他。”
“你倒是會做好人。”江留瞪他一眼,“那我就成壞人了?當演員要是不會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反過來還影響到工作的話,那就是不盡職!”
“行了行了,你說可以,我不就提醒你好好說話嘛。”
兩人正說着,眼見馬上要開拍,剛剛還低着頭黯然靜坐的青年擡起頭來,臉上竟是那副慣然的溫柔淡泊,頰邊一抹夕陽,是将要見到心悅之人的憧憬。
“……”
“不錯。”江留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池言歌撫着下巴,點點頭。
裴清儀比他想象得要堅強去,這一點很好。
今天要拍的重頭戲發生在趙潛被俘之後,他在暗中謀劃着積蓄兵力重攻舊國的時候。
此時的趙潛人生大起大落,從九五至尊淪落為階下囚,見慣了人情冷暖世事涼薄的他已經不願意再去相信任何人。除了,那一個每日來給他送飯送酒的小大夫。
但那個小大夫卻在他傷勢好轉之後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上一次來看他還都是在半個月之前,這讓趙潛很不樂意。
他為了能夠再度見到長情,故意惹怒了獄卒,受了刑,就是為了等到那個年紀輕輕的小大夫為他上藥的那一天。
裴清儀扮演的長情很容易讓人入戲,池言歌只是看着他低着頭耐心又仔細地為自己包紮着“傷口”,就覺得似乎穿越回了古代。他是那個為了見到心上人故意挨打的階下囚,而裴清儀就是那個醫者仁心腼腆溫柔的小大夫。
小大夫的動作很輕,始終注意着沒有碰到他的傷口,那雙微長的眉毛始終皺着,心疼地問,“趙公子,您怎麽又受傷了?我上次來給你包紮傷口不是才半個月麽,你這次又傷得那麽嚴重。可怎麽好?”
“那就只能求小先生可憐可憐,救救在下了。”趙潛笑着說。
他卻像是不知疼一樣,從長情一進來就盯着長情,眉眼彎彎,仿佛受傷的不是他一樣,殊不知人家都被他看得耳根燒紅了。
“哪、哪兒那麽嚴重了?”需要用救這個詞。
長情磕磕絆絆地說着,不忘勸他,“您這次只是皮肉傷,比上次好多了。只是,公子,你這性子也太剛直了些,對那些獄卒只消好言好語便可,何必鬧得那麽不愉快?須知,人在屋檐下也要低頭的。”
這人總是那樣直白而熱切地看他,以至于長情每次來給他上藥自己都先出了一身的汗,但看到他那一身的傷的時候還是又害怕又心疼,不知道要說他什麽好。
“長情這是心疼我了麽?”趙潛故意問他。
“趙公子,您別開玩笑了。我…我身為醫者自然是要心疼每一位病人的,這是我的義務,應當的。”
趙潛喜歡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這時候,那雙總是柔和看過來的漆黑雙眸沾染了無措的慌張,像是被捕獵時四處亂撞的小鹿,明明即将要淪為了獵人的食物而不自知,還在茫然地找尋出路。
“如果能讓你來看我的話,我寧願天天受刑。”
趙潛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認真,看着他的目光深邃又癡情,慢慢地說。
“趙……”
裴清儀微張着唇,不自覺往後退了一退,難以消化趙潛話中的意思。
“不用叫我趙公子了,我現在在牢裏,哪裏還是什麽公子?叫我衍之就好了。”
“衍之。”長情無意識地輕輕地念了一句,耳邊傳來一聲愉悅的輕笑,頓時想要鑽到地縫裏面去,“對不起,趙公子,我……”
“噓。”趙潛忽然伸出食指抵在他唇邊,讓他唇的溫度都變得發燙,“你剛剛說我的名字說得很好聽,我喜歡你這樣叫我。”
他仰仗着身高優勢壓了下來,青年被長長的陰影籠罩,往後退卻是冰冷堅硬的牢牆,忙往後推他,“趙公子,您別……”
“嘶——”
一聲短促的壓抑痛呼,讓長情頓時停了動作。
他居然碰到了趙潛的傷口!這一點讓長情愧疚到無可附加,漆黑清澈的眸子裏水光四溢,幾乎要滾下淚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才……趙公子您傷口怎麽樣了?我再幫您看看吧,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
趙潛看着他在眼眶裏打滾的淚珠,伸手碰了碰他眼角,“怎麽那麽不禁吓?我又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對不起……”
他這一碰,青年眼角卻染上了水漬,紅紅地。
“長情,我喜歡你,是真心喜歡你,你做什麽我都不怪你,以後這些對不起的話就別說了。”
趙潛終于忍不住表白。
男人唇邊撲撒的熱氣讓人耳根發熱,一雙同樣熾熱的手撫上了小大夫細窄的腰身,蠱惑般地問,“那你呢?喜不喜歡我?嗯?說,喜不喜歡我?不能騙我。”
長情想要否認,但他最後那句不能騙他卻讓他搖到一半的頭停住了。
他已經騙他騙得夠多了,這是唯一一次,唯一一次不想再騙他了。
長情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迎接他的是趙潛抑制不住的欣喜,要不是身上有傷,他都想把人直接抱起來轉幾圈了。
“長情,我的小長情,你是我的,誰都搶不走。”趙潛緊緊抱着他宣誓主權,身上的傷都疼了也不顧。
長情被他抱得幾乎喘不過氣,眼角是彎的,提醒他注意着傷,卻被人嫌棄絮絮叨叨用一個吻封住了嘴巴。
一室旖旎。
接吻的片段自然是借位,池言歌在聽到“卡”的時候就嘆了口氣,埋怨地說不能拍吻戲也太不人道了,明明是情難自禁心向往之,非得還要弄借位。
“我說,也就是我意志力強大,要是稍微心神不寧的碰到我們清儀這樣的大美人,就一個不留神親上去了呢,是吧?”
“呵呵。”
江留冷笑,“你敢不留神我就把你揍成豬頭。”
“哎,你這人可不能使用暴力啊!”
池言歌誇張地喊,“清儀,你可要給我評評理!清……”
剛剛在戲裏還一臉羞怯溫柔的青年卻又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眉眼郁郁,眼神空芒,聽到他喊的時候似乎如夢初醒,“怎、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再讓俞安露個臉之後就輪到正室小三的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