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芳萃難2

長春宮內,鈕妃依靠在病榻上,即便屋內暖和的令旁人熱的臉通紅,可偏鈕妃的臉色霜白,好似放在爐火上也融化不了她體內的寒意。

瀾喬雙膝跪地,看着正在喝藥的鈕妃,心有不忍。可她卻也無能無力,想那佟氏如日中天,若鈕妃不插手此事,又有誰能救得了芳萃。

鈕妃喝過藥,一绺發絲粘在了嘴角處,她輕緩無力地将其撇開,又用絹帕擦了擦嘴邊的藥痕,而後望着跪向自己的瀾喬,虛弱開口道:“瀾喬,你有何事要找本宮,可是通貴人母子有事?”

瀾喬擡頭看向鈕妃,雙眸噙淚,動容哀求道:“回娘娘,奴婢此次前來并非是為通貴人母子的事情,而是……”

鈕妃凝望着她,道:“而是什麽?”

瀾喬知道區區一介辛者庫奴婢十分沒有說服力,可雖是如此,自己已經無路可尋。之前與通貴人說明此事,通貴人雖說鈕妃心慈,未必會不管;可現下,若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呢?故瀾喬,忐忑道:“回娘娘,是奴婢……奴婢的一個好姐妹,本是在辛者庫勞作。不想……不想……不想被佟氏給捉去了慎刑司。”

“哦?有這樣的事?”

雖是難以開口,但事情不該有所隐瞞,因若是到了佟氏面前,她也必會揪着芳萃試圖親近皇上的罪責,以此作為理由,拒不放人。想到這,瀾喬又開口道,“娘娘,芳萃此次被抓是在坤寧宮門口……”說到這,瀾喬只覺得自己十分羞愧,因着旁人都認為是自己主動勾引皇上的,故,她掩面低頭,“奴婢知道芳萃作為宮女,不安分守己,生出非分之想,實在可惡。可娘娘,她罪不至死啊,奴婢聽說她已經奄奄一息,若娘娘不救她,想必她定不會見到明日的太陽。”說罷,瀾喬哭喪地看向鈕妃,眸子裏透着渴求。

霁月厭煩地看着瀾喬,不想她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讓鈕妃勞心勞神;且誰都知道瀾喬是在坤寧宮與皇上見到的,如此說來她那姐妹也是有樣學樣,都不是安分守己的,所以都不值得可憐。故她開口道:“瀾喬,娘娘如此維護你,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沒看到娘娘病重麽?區區一個辛者庫賤奴,還是個不安分的,你竟這般叨擾娘娘,簡直可惡。”

鈕妃嗔道:“霁月!”霁月聽此垂面不敢再多言。鈕妃将手伸向她,她便扶着鈕妃坐靠在床上。鈕妃道:“人不分高低貴賤,縱是奴婢,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你怎可如此說話!”

霁月掩面羞顏道:“奴婢言語不當,請娘娘恕罪。”

鈕妃轉面看向瀾喬,正色道:“瀾喬,你護通貴人母子周全,皇上和本宮是要獎賞你的。只是皇上在上,這事還是要皇上定奪……”鈕妃捂着胸口咳嗽了兩聲,更似病如柳絮,她虛弱道,“不是本宮不肯出面,只是這次的事情佟氏有理有據,縱是本宮開口讓她放人,怕是她也會準備一車的話不肯,最後還會指責本宮徇私。本宮如今的身子你也看到了,着實和她生不起氣……”

瀾喬也知道鈕妃的為難,可她不信任玄烨,不信他會為了自己,為了區區芳萃而和佟氏鬧翻。想那佟氏是何人,怎會因為玄烨的開口而順從放人,最後定還會鬧個天翻地覆,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她佟氏針對的都是自己。

想到這,瀾喬壓抑道:“娘娘,皇上又怎會為了我……”

霁月知道鈕妃的用意,可卻也是自己的心裏話,她開口道:“我說瀾喬,你就別為難娘娘了,你這樣做只會害了娘娘。”

霁月的話将瀾喬原本就不忍的心擊垮,擊碎,她垂面慚愧道:“抱歉,娘娘,是瀾喬叨擾了。”說罷,瀾喬起了身,臨走之際看向鈕妃,真誠道,“娘娘如此體弱,是該好好靜養,奴婢這就告退了。”說罷,她退步離開。

鈕妃看着她離去的身影,心裏莫名的感傷。霁月見此,在旁道:“娘娘,這事情本就是那辛者庫賤……奴婢的錯,佟氏抓她也合情合理,您幹嘛和她說這些子話,還那般說,說的好像咱們長春宮怕他們承乾宮似的。”

鈕妃嘆氣道:“說與不說,大家不是心知肚明麽。我自協理六宮,那幾個有家勢的,又有誰肯服我。可我對瀾喬說,是想讓她知道,為今之計只有皇上能幫她。”鈕妃說着,覺得在床上待的煩了,便欲要起身。霁月見此,将一旁的披風拿來,披到鈕妃的身上,道:“娘娘小心,奴婢也仔細着扶您。”

鈕妃起身,擡着沉重的步伐,在暖爐旁踱步道:“我是有多羨慕瀾喬,羨慕她與皇上的淵源,羨慕她在皇上眼中的獨特,更羨慕她能左右皇上的情緒,讓皇上心裏有她。你且看瀾喬因為皇上對王氏和李氏的處罰心覺不滿,置氣于皇上,皇上便多日連個笑模樣都沒有,如此便知。”

霁月帶着酸意憤憤道:“憑她是誰,皇上必是圖個新鮮罷了,畢竟皇上對您才是情深義重。”

鈕妃悵然道:“義重是有的,至于情深……”鈕妃冷笑,“不過要是我是皇上,如此的雄才偉略,博古通今,喜好西學,我也不會将後宮這些只有姿色的女人放在心上,終究是不匹配啊。”

霁月不甘道:“可娘娘畢竟不同于旁人,娘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們才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還各個心腸歹毒。”

鈕妃停住腳步,看向霁月道:“霁月,我知我身子孱弱,定不能長久守在皇上身邊。所以,若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為我守着長春宮,我只願瀾喬日後能住在這裏,因唯有她能守住我對皇上的一片情深。”

霁月眼睛噙淚,下巴微顫,終忍不住哭泣道:“娘娘,您為何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娘娘定會長命百歲,與皇上偕老終生。”

瀾喬出了長春宮,心裏即覺得空唠唠的,又覺得塞滿了愁悶。她恍然若失地漫步在甬道上,竟不知不覺來到了辛者庫門前。只瞧她臉色憂郁地徘徊在辛者庫的門口,回想曾經在這裏度過的兩年時光,雖是不易,确也有開心快樂的時光,而這些開心快樂的時光皆是芳萃和菱香帶給她的。想到這,她更加不忍心任由芳萃飽受苦難,折磨。

這時,裏頭出來一宮女,見是瀾喬,上前熱絡搭話,問瀾喬怎不進去。瀾喬不想進去引起瑞姑姑和旁人的轟動,一味的奉承,便只說來找菱香,那宮女便進去将菱香叫了出來。

菱香知是瀾喬,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來。她滿懷希望道:“瀾喬,可是鈕妃答應要放芳萃了?”可她說着說着,注意到了瀾喬失意的表情,便心似落了一塊石頭,道,“可是鈕妃娘娘也不願幫你?”

瀾喬看着菱香,沉重道:“菱香……”她慚愧低下頭,不知該如何開口。

菱香見此,急道:“你是什麽意思?是不想救她了麽?可是,可是芳萃是咱們的好姐妹啊,你若不救,她還有活着的指望了麽?難道你不覺得那佟氏是沖你而來麽,今日是芳萃,那明日會不會是我?”菱香的覺察是瑞姑姑告訴她的,如今瑞姑姑的婚事已定,且就要快離宮,并且瀾喬為了她不苛待芳萃與菱香,給了她許多好處,只說給她做嫁妝,她便人變得寬厚些了。故,她借菱香之口,希望瀾喬能知道,只有自己做了主子,才能和那些人抗衡,若是有了皇子,便更有了扳倒別人的手腕。

瀾喬深感為難,又不願道出諸多理由,因為理由說多了只會讓人覺得那是自己推脫的借口。終,她橫下心來,開口道:“菱香我這就去求佟氏,用自己換芳萃。一人做事一人當,她佟氏有什麽氣沖我來,我不會讓你和芳萃替我受罪。”說罷,瀾喬轉身灑脫離開。

菱香聽此,只覺是生離死別。她跑過去,跟在瀾喬身旁,勸說道:“瀾喬,你為什麽不去求皇上,他不是喜歡你麽?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去,那佟氏是不會饒了你的,你不是去送死麽?”

瀾喬停住腳步,帶着對佟氏的憤怒和自己的無奈之情看向菱香,道:“菱香,你以為皇上是天上的神仙麽?你以為他無所不能麽?我告訴你,做人能靠自己便靠自己,左右旁人是指不上的,哪怕他是皇上。”說罷,瀾喬憤然離去,留下菱香心焦地看向瀾喬漸漸消失的身影。

承乾宮門口,束梅打遠瞧見是瀾喬,便匆忙趕了過去,神色緊張,壓低聲音道:“你來做什麽,莫不是救人無門,就來以身犯險了?”

瀾喬一副呆若木雞,無所謂生死的模樣,道:“對,你說的沒錯,我是來送死的。你們佟小主是沖我來的,我怎能讓別人替我受罪。”

束梅打心底裏怪她愚蠢,道:“你那姐妹若是無辜,也便算了。她如此行事,也必是個不安分的,竟還異想天開的想取你而代你,你是油蒙了心麽,來救她?”

瀾喬看向束梅,無奈道:“不就是個男人,皇上也不過就是個男人,也不是誰一個人的,何況是我,畢竟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束梅恨鐵不成鋼地看向瀾喬,賭氣揚聲道:“诶呦,我瞧着是誰呢,原來是瀾喬姑娘啊,不知瀾喬姑娘貴人臨賤地,來我們承乾宮有什麽事啊?”

正栽歪在炕上的佟氏聽是瀾喬來了,猛地正大了眼睛,又即刻精神抖索地起了身。只見她眼神陰鸷地看向門口,片刻後,她流露出一抹冷笑看着自己手上的護甲,越來越笑出聲來,這聲音直傳到瀾喬的耳中,令其感到恐慌……

杏梅在旁道:“小主,她果然來了,看來她還算是個重情重義的。”

聽此,佟氏腦海裏閃過瀾喬跪地求饒,最終一命嗚呼的場景,便越發笑的肆意和大聲。

外頭的束梅揚聲道:“瀾喬姑娘,請吧。”她又小聲道,“你自求多福吧!”

瀾喬看了看束梅,又轉面看向正殿。只見她提了提氣,又長呼一口大氣,終還是擡起了腳步,朝裏面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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