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晦氣

日子進了正月, 就連賈母也松了一口氣。

上一年自打開春就不順的很,先是元宵夜寶玉受驚,後兒又被沖撞,連通靈玉都被污了;寶玉這裏勉強安穩下來, 東府秦氏又不好了, 不僅人不中用了, 還傳出來那麽些難聽的閑話。賈母一直強忍着, 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她年紀大了,只安享尊榮就罷了。

“求佛祖保佑家宅平安, 保佑寶玉……”王夫人跪經歸到二更天才起, 又吩咐彩雲:“明兒我吃齋。”

彩雲一愣, 忙問:“明兒還要請親友過府吃年酒?”

王夫人因道:“都是自家親友, 有鳳兒陪着就罷了。明日晨起你親自去把寶玉的玉拿來, 我要供奉一日。”

彩雲暗暗一想, 才明白:明兒是初六, 初六日是定光如來的聖誕日, 定光佛常被稱作燃燈佛,掌管一切過去之事。彩雲心道:寶玉的那塊玉是有些來歷的, 太太這是想喚起這玉的靈性, 求它保佑二爺罷。

彩雲應下之後, 忙叫金钏兒:“咱們這裏存着的琉璃燈還有幾盞?我恍惚記得去年打碎了一盞?”

金钏兒撇撇嘴, 那裏是打碎了,不過是趙姨娘一夥的人,見了眼紅, 使黑心弄壞了兩盞,彩雲與環哥兒要好, 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就維護起來。就笑道:“統共六盞,去年節裏趙姨奶奶打簾子,環三爺胡鬧,兩個人不知怎的碰到廳中來了,好家夥,一下弄破了兩盞。太太也不大管這些,趙姨奶奶就把兩盞燈拿屋裏去了,說是補好了再送來,只是也就沒音信了。”

彩雲正色道:“誰弄壞的現在說有什麽要緊,我只問你,這燈就剩下四盞了?”

彩雲見金钏兒點頭,立刻命青錦道:“你快去二奶奶那裏,趁她們還沒睡下,叫平兒打開後面的燈庫取出四盞八角琉璃燈來,快去!”

金钏兒奇道:“這會子了,縱然年節裏門上上鑰晚,琏二奶奶那邊也該睡下了,着急忙慌的非得這時候要去?況且今年咱們又沒挂那燈,新進上來的木貼金嵌玉花鳥的宮燈已在廳裏日日夜夜的點着呢,到二月初二才能熄呢,再沒有個大節下換燈的理兒。”

青錦沒二話,忙披上王夫人賞的半舊的翻毛鬥篷,一徑往外頭去了。

目送她出了門,彩雲才道:“明兒太太吃齋禱祝,佛前自然要亮堂些,其餘的燈都太花哨富麗了,這琉璃燈正合适。”燃燈佛出生時一切光明如燈,小佛堂自然得布置的明亮。

金钏兒嘴裏還兀自嘟囔些“主意忒大”“哪裏就用的上八盞燈了”之語,彩雲一概不理,自顧自去張羅了。

彩霞正服侍王夫人在內室裏通頭發呢,雖帳幔簾子已放了下來,但也能聽到外面說話。彩霞就見王夫人點點頭,從鏡中看自己一眼,道:“到底彩雲周到穩重些。”

誰知這夜裏剛過三鼓,王夫人睡意才蒙,就聽見外面傳出雲板,連扣了四下,正是喪音,将正房所有人都驚醒,一時人心惶惶,驚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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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有些迷糊,初聽見頭一個反應卻是“老太太不好了?”,幸而不曾說出口來。待稍清醒,彩霞又奉上熱帕子給她醒神,王夫人才嘆一口氣,問道:“兩府裏唯有蓉兒他媳婦不大好,可是她去了?”

彩霞哭道:“正是東府小蓉大奶奶沒了。”

王夫人又長嘆一聲,眼圈不由得紅了,好一會才道:“看看你們周嫂子可進來了嗎?”

彩霞忙挂起帳幔,出去跟候在耳房屏風後的周瑞家的道:“周嫂子快來,太太叫你。”

等跟前無人了,王夫人才道:“今日是定光佛誕。寶玉去歲一年不利,好不容易有個和尚給他瞧瞧,說是他的玉遭污濁的原因,我便想給他祝禱祝禱那玉……誰知這樣不巧,偏生就死在今日,又是大正月裏,好不晦氣!”

王鳳姐沒工夫想這些晦氣不晦氣的事情,只呆坐在炕上擁被出神。這夜賈琏宿在外院,平兒陪她一同睡下的,平兒見她神情恍惚,不免擔心,忙下炕從熏籠上取下襖子給她披上,方一沾她的身,就愣住了。

平兒伸手摸進鳳姐的後背,汗津津的,中衣都濕透了,唬的平兒忙倒茶來叫她吃,“怎的出了這麽些汗,奶奶這是怎麽了?”

唯恐她被魇着,就聽鳳姐嘴裏反複嘟囔:“……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

“什麽?奶奶,奶奶?你別吓我。”平兒下炕就要命彩明去請大夫,忽被鳳姐拉住,鳳姐臉色蒼白,強笑道:“做了個夢,也大不記得。就是蓉兒媳婦忽然去了,我偏生剛才又夢着她,這才有些驚吓。”

“快服侍我換了衣裳,我得趕着去太太那邊。你在家裏守着,你們二爺若有什麽吩咐打發人告訴我一聲。”

榮府裏,各處都掌燈點火,不一時,皆通明起來。

賈寶玉睡在床裏,外面碧痕陪着他一起,賈寶玉夢中驚醒聽說秦氏死了,不覺得像是卸去了渾身力氣,咚的一聲仰面癱倒在床上,眼淚跟流水似的浸的鬓角褥子濕了一塊。碧痕向來睡得沉,此時才迷蒙着醒将過來,不免抱怨:“天祖宗,半夜三更的又鬧騰!襲人姐姐若不意叫我陪着爺,只管說就是了,犯不上每每睡得好的時候就鬧出點動靜來。姐姐也該顧忌着爺,爺睡不好,明兒吃席都沒精神!”

氣的賈寶玉咬牙切齒,一腳就把個碧痕踹下床去。

襲人慌忙上來,對碧痕驚疑恐懼的狼狽樣子視而不見,只把一套微素些的衣裳擱在矮幾上,用自己的帕子給寶玉擦臉:“小蓉大奶奶沒了,咱們都傷心,只你雖傷心難過,顧及年紀大了受不得這些,也收着些。不然叫老太太是怎麽樣呢?”

賈寶玉滿面是淚,握着襲人的手問:“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在她屋子裏歇晌,回來給你說做的那個夢?”

襲人手一緊,怎麽不記得,就是這夢叫她下定了決心。直至今日,襲人也未後悔,因她知道,只要寶玉開了竅,不是自己也有別人。

如是想着,自覺命苦,襲人的淚珠子也叭叭的掉下來,寶玉更感傷了:“夢中有仙姑許給我,她教我……仙姑小字可卿,乳名兼美,實乃我平生所見第一等柔情缱绻之人。”說着愈發哭得抽噎苦痛,“我後面幾回細想,只覺仙姑那形容卻和她仿佛,如今這一去,怎麽不叫我剜心之痛!”

襲人大驚失色,這個“她”莫不是小蓉大奶奶?這小蓉大奶奶與珍大爺之語早已蜚聲流言傳揚的極難堪了,萬不能叫寶玉也沾上,忙道:“小蓉大奶奶孝順溫厚,最得人心。那邊來報說珍大爺傷心的幾度厥過去,老太太也被驚動了,二爺穿戴整齊,去見過老太太罷。”

卻說羅翠塢這裏,亦得起來。只是院中諸家下人,井然有序,并不曾喧鬧。

朱繡一面捅開茶爐子,一面跟九秋道:“回去穿厚些,天冷風硬,吹着了可就不是鬧着玩的。”

正說着,桃月撞進來,急道:“不知怎的,姑娘聽說東府小蓉大奶奶沒了,忽捂着胸口叫悶,這會子更把晚上吃的安神湯粥都吐了出來。繡兒你會些醫理,快跟我去看看姑娘。”

朱繡忙同她到正房,黛玉斜倚着軟枕,氣色倒還好,一見她們進來就笑道:“不用忙,不妨事。許是一時魇着了,吐出去我還覺得松快些。”

朱繡上去給她把了把脈息,看黛玉眼神清亮有神,的确沒事兒,也不覺笑了:“茶房裏煮上安神茶,一會姑娘吃半盞,我陪姑娘再睡會兒。”

陳嬷嬷也道:“已遣人過去了,跟咱們不大相幹。天還早着呢,姑娘一會再睡會。四姑娘那裏我已看過了,并未驚動她,我已告訴了她奶娘,叫早晨起來再慢慢告訴四姑娘,縱然現在鬧起她來,也不過幹坐着擎等罷了。”

門外上夜的婆子打起大紅猩猩氈的簾子,朱嬷嬷進來笑道:“叫繡丫頭陪姑娘睡一會,她火氣大,身上暖的很,我一入冬就願和她一床睡,比湯婆子好處多了,總是能睡得香些。”

時下,未及笄的姑娘多有奶母帶着睡。只是黛玉這裏兩位奶母不作法,早被帶回揚州發落了,她這裏常是幾個大丫頭陪着一起。這會兒叫朱繡陪着,亦是怕黛玉身上不舒坦,朱繡能看顧着罷了。

黛玉抿着嘴直笑:“火炕太燥,白日裏還能坐,到晚上我倒禁不起,只好用湯婆子。姐姐比湯婆子還好?既這麽着,我也受用一回?”

次日晨起,黛玉摟着朱繡的胳臂笑道:“果然睡得酣甜,繡姐姐身上一股子草木的香味,倒比安神湯還叫人覺得清新受用。”

朱嬷嬷親自給她梳頭發,簡簡單單的垂髻分肖髻,簪上一對小玉釵,一支金陵貢上的粉色絨花就完了,既不鮮亮的太過,也不嫌太素淨,那朵絨花正合這新春之意。

陳嬷嬷也道:“這樣便好,一則咱們跟那邊沒大交情,我出去看過,這府裏上下還都沒換裝束呢,咱們也犯不上;二則論輩分姑娘是姑姑,意思到了就成了。”

黛玉同惜春行至上房,賈母正抱怨:“才煙氣的人,未免不幹淨,寶玉這小孽障,怎麽說也不聽,昨晚上就過去了,到這時辰了也沒回來。”

湘雲笑道:“老太太派了那麽些跟随的人役,半個時辰回來報一回信呢,況且一會子咱們也要過去的。二哥哥無事,老太太別擔憂。”

寶釵卻嘆道:“為人真誠,這正是寶兄弟的好處。”

賈母見黛玉進來,臉上方好些。朱嬷嬷就問那邊怎麽安排這喪儀。

賈母擰着眉頭,嘆道:“偏生大正月裏沒了,珍兒那邊本要盡所能的操辦,只是日子實在不趕巧。欽天監陰陽司擇日,擇準停靈七日便罷了,今日就開喪送訃聞。單請了五十個高僧,五十位全真道士,做七日法事。之後就發引到鐵檻寺,暫且寄靈在那裏,日後再扶靈回南邊。”

朱繡聽聞,倒替秦可卿松一口氣,這麽清清靜靜的就好。複又心裏思量,上年末還聽說寧府請了名醫,秦氏有好轉,這會兒突然人沒了,只怕是她自己故意死在年下的。也是可憐,就連求死也要思慮周全,選在這時節。

不能怎麽樣呢?若是任憑賈珍恣意奢華,什麽北靜、南安的異姓郡王都設路祭,什麽各公侯府邸都來拜祭,更別提賈珍又親自哭靈又給兒子捐官的,賈家的事又瞞不住人,這哪裏是死後哀榮,分明是更把醜事宣揚的無人不知了。叫秦可卿死了也要被當做笑柄談資,都中一提起葬儀就要被戳一回脊梁骨。熱鬧都是給活人看的,死都死了,何必還要被攪得冤魂不安呢。

因賈琏在家,有賈琏幫襯着,各親友往來,很未曾失了禮數。且只停靈七日,又是年節,尤氏雖病的不能起身照管喪事,裏面有各族中妯娌,大小事務亦勉強照應的過來,故而賈珍心中再不足,也并有理由請鳳姐權理內務。

況且賈珍再要恣意妄為,也抵不住賈敬從山上送下話來,說秦氏歸天之日不大好,叫速速料理。賈珍哭得個淚人一般,拄着拐棍,向親友道:“別的還罷了,只是這孩子伸腿去了,必要尋一塊好板子才配的上。我看過各處送來的,盡是些杉木板兒,十分不合我意。”

林安方代林家吊問,送上祭禮,就聽聞薛蟠的大嗓門道:“……做棺材,萬年不壞的。原是義忠老親王所要的,誰知……”

當下凝神去看,只見賈珍喜不自禁,拐棍都不要了,拍手即刻命人去擡。不由得哂笑,又一凜,這寧府比榮府還沒規矩,一個無功無封的小輩媳婦,也敢用廢太子親王爺的棺木,豈止是僭越,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況且正月喪儀還這麽官來官往,大有結黨之勢,是嫌還自家不夠紮眼麽。

林安回去林宅就急命人給揚州老爺去信,江南局勢日漸明朗,老爺一腳已踏出了旋渦,決不能再被賈家所帶累。京城的旋渦只比江南更兇險百倍,這可是奪嫡之争,老爺既已作出純臣之态,就該着手慢慢撕捋開這些如水蛭一般的姻親故舊了——不查不知道,他幫着老爺清查這三十年的府內舊賬,竟發現二十八萬兩的虧空,內庫的珍寶更是少了無數。幸而祖上傳下的東西并産業一直都有老爺掌着,雖出息被挪,好在根基尚在。

一想起這個,林安就有些憤懑不平。太太補貼娘家,固然有不是,可賈家才是真的是沒臉沒皮,拿了林家這麽多好處,如何還敢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呢,按道理,捧着自家姑娘都不為過!

林安家的回來也很沒有好氣,惱道:“只盼望老爺快些回京,把姑娘從他家接回來。這賈家實在不知所謂,無恥之極!”

“怎的了?都用上親王的棺材板了,還能再鬧什麽幺蛾子?”

林安家的白了他一眼,這男人只會往那些權謀大處去看,殊不知禍起蕭牆、提潰蟻穴,“那位尤姓的奶奶不是悲傷過度,舊疾複發了麽,都起不來身,只得叫娘家母妹來幫忙照管。我呸,說的比戲臺上唱的還好聽呢,你知道我今兒在裏頭看見什麽嗎?”

林安揚眉,“什麽?賣什麽關子。”

“尤家的二位姑娘倒是穿着一身素衣,大些的那個雖有些羞口羞腳,懼貴怕人的,倒還算規矩。可小的那個,哼,那身素袍子底下竟是一雙大紅綠鴛鴦的繡鞋!大模大樣的叫丫頭給她捶腿,不止我看見了,那一波吊唁的別家的人都看見了,真是不夠羞臊的。這還不算,至多說這姑娘輕浮不懂事,可誰知那位蓉哥兒跑過來,就隔着一層薄幔子,在裏頭‘三姨、二姨’的亂歪纏,棺材裏可還躺着他的發妻呢!只這一回罷,盡了禮數就完了,怪不得朱、陳二位嬷嬷怎麽都不肯叫咱們姑娘登他家的門,果真沒得叫人惡心!”

“你是沒見着,她那副輕狂的浪樣兒。蓉哥兒也可恨之極,他媳婦才去了,那麽個模樣人品,不說悲痛哀悼。屍骨未寒他就跟個外八路的小姨眉來眼去,可見往日是我看錯了他,和珍大哥哥果然一路貨色。”鳳姐眼睛微微發腫,臉上滿是譏諷之色,跟平兒冷笑道:“所以我瞧不上尤氏,你往常還勸我,只看這一出就知道她是個什麽人。秦氏死了,雖是她自己不想活,可裏頭未必沒有咱們這位尤大奶奶的‘功勞’,只把那些話傳給她知道就能治死她。口甜腹劍、借刀殺人,你奶奶我比起人家還差得遠呢。尤氏又怕珍大哥哥責怪發作,明知道他不休,還把兩個輕浮标致的妹子接來,這安得什麽心!”

不管背地裏多少閑言碎語,秦氏的喪禮倒也安安穩穩的走完了。王鳳姐心裏郁郁,喪儀一完她就感了風寒,斷斷續續一直到出了正月才大安。

到二月上,寧榮二府諸人好似已不記得月前才沒了一個他們交口稱贊的奶奶。賈母慈眉善目的,或是與薛姨媽說話取樂,或是同孫男娣女看戲抹牌打發時間。

朱繡回過賈母,和朱嬷嬷一同往程舅舅這裏來吃茶,路上,還跟她姆媽道:“我本來還以為是林太太遠嫁,離得遠,情分便淡了,才沒有給她服喪。誰知往日那樣看重小蓉大奶奶,也是這個模樣。這種作态真叫人心涼。”

“什麽心涼?咱們家的小姑奶奶,小小兒年紀,作何操這麽多心,有你娘和舅舅呢。”程舅舅親自掀起車簾,笑道。

朱繡這才發現已到了舅舅家,馬車直接趕到後院中來了。

朱繡嘿嘿一笑,道:“見着舅舅,我這心就火熱火熱,聞一聞,都是銀子的香氣。”說着,就跳下車來,又回身扶朱嬷嬷。

程舅舅也忙來攙,朱嬷嬷沒好氣地指指這舅甥兩個,向程舅舅道:“你跟她遞什麽信兒了?這丫頭高興的什麽似的,做夢都笑出聲,怪唬怕人的。”

程舅舅扶着朱嬷嬷倒小廳裏,大家歸了座,才笑道:“咱家繡兒機靈,若不是她提起來,我還想不起來問爹呢。做成這一筆,就算十年間再不開張,這嚼頭花銷也盡攢出來了。”

朱繡也不賣關子,因道:“這不是聽榮府下人吹噓,說是他們大姑娘熬出頭了,叫當今相中了嗎。姆媽知道那裏頭的人吃了酒就什麽都敢往外面說,還有編排什麽吳貴人、周常在的,這周常在的父親是內務府的職官,榮府人說這位周大人在城外買了一塊頗大的土地,要修蓋什麽園子。我就猜度着是不是要大封六宮了,姆媽跟我說過每次大封都中物價都要漲起來,尤其是綢緞布匹、古董珍玩更是飛漲,這才跟舅舅提了一嘴。”

程舅舅摸摸唇邊那兩撇假胡須,十分得意,“不僅要大封六宮,許是還準許妃嫔回家省親呢,這妃嫔省親和閨女回門可不一樣,必得有相配的私第別院罷。這麽一來,可不是銀子淌水似的往外撒麽,能接到多少自然就看各家的本事了。”

朱嬷嬷聽罷,卻搖頭問:“省親?這嫔妃離宮可不是小事,能任由在外逗留數日一月的?這根本不可能!就算允許出宮,也不過是當日出來當日就回,就這麽點兒功夫,有腦子的人家會大興土木的去修建什麽別院嗎?我看你們甥舅倆是叫銀子迷了眼,快別折騰。”

程舅舅摸摸鼻子,低聲道:“爹他老人家說這省親有七八分準了。南邊态勢平了大半,今上是有意奉承安撫太上皇呢,所以今日擡舉了不少勳貴家的女兒。況且姐姐也說有腦子的人家了,這能安穩下來的自然不會,可不是還有不少新貴嗎,新貴要風頭,勳貴的老人們要面兒,可不得踴躍感戴皇恩,熱熱鬧鬧的準備起來。”

說着,一曬,“這位周大人耳目倒靈通,消息還捂在內廷呢,他就開始準備了……繡兒,早知悉一天,就早多一分掌把,舅舅不僅拿下了南邊幾個織錦繡局的貨,還網羅了幾十個熟手的繡娘……可是幫了舅舅的大忙,舅舅單拿出一層利謝你!”

程舅舅眉飛色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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