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鬥蛇

蛇群動了,蛇王未出,可我已經沒有時間去判斷這次引魂是成是敗了。沒在預定的時間把邪物引到預定的地點,施術者必死無疑。

我一手搖着引魂幡,一面領着蛇群飛快前行,把蛇群往我白天踩點時看好的一個水泡子裏引。

水泡子,就是東北話裏對大一些的水灘、水坑的俗稱。水泡不跟外界的湖泊、河流相連,都是死水,而且水也不會太深,一兩米的深度也就差不多到頭了。我讓宗小毛和袁東帶着蛇藥埋伏在水泡子附近,只要我下水,他們就往裏灑藥,坑掉蛇群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轉了幾圈之後,卻發現原來通向水泡子那邊的路已經沒了。放眼往前,到處都是一米多高的雜草,別說是路,就連對面是不是趴着人都看不清楚。

中埋伏了!

我白天的時候本來就防了對方一手,生怕晚上出手引蛇的時候走岔了路,事先已經标好了靈符,沒想到,還是着了道兒。

現在路沒了,靈符也沒了,我只能硬着頭皮蹚着草往前走。等我蹚出幾步之後,就聽見四周草葉沙沙一陣亂響,我周圍的草葉全都在毫無規律地瘋狂擺動,看上去就像是有蛇在貼着草根飛快地穿行。

我明明知道游蛇在向我聚集,卻偏偏不敢亂動。打文幡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化身為鬼”,簡單點說,就是讓邪物把你當成同類。否則,引魂幡一起,就等于給邪物豎了一面旗,引着他往你身邊聚,那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

剛才我能蹚着在蛇堆裏往前走,也是因為我手裏的幡子,給我身上罩上了一層陰氣。

我現在出手,引魂幡上的陰氣馬上就會潰散,我也就成了蛇群首要攻擊的目标;可是我不動,就只能去賭蛇王仍舊沒看破我的僞裝。這到底有多大的可能?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覺得腳背上一亮——已經有蛇纏到我腳腕上了。現在就算我想出手也為時已晚,只能去賭自己的僞裝還沒完全被識破。

短短片刻之後,我就覺得游蛇順着我的腿蜿蜒而上,纏在了我的腰間。很快,那條蛇就游上了我的手臂。我側眼看時,一條色彩斑斓、頭頂頂着雞冠的野雞脖子正纏着我的手腕揚起頭來,正對我的面孔吞吐着蛇信,血紅色的信子幾乎貼着我的眼皮絲絲顫動,我卻絲毫不敢亂動。

很多人都說野雞脖子沒有毒,但是,我親眼看見野雞脖子咬死過人。這種蛇到底有毒沒有毒,很多人都說不清楚。

我爺卻跟我說過,一般人看不到上了年頭的野雞脖子。據說,這種蛇長到十年以上,頭頂上就能生出一只雞冠子,冠子越大,說明那條蛇活得越久。

纏在我手上的那條野雞脖子頭上的雞冠已經立了起來,說它沒成氣候,鬼才會相信。

我頭上的冷汗控制不住地流出來時,那條野雞脖子忽然往上一竄,順着我的手腕子竄向了引魂幡,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狠狠一口咬在了幡子上。

我一驚之下,差點把引魂幡給扔出去。就在我手掌微顫的剎那間,那條蛇忽然往後一彈,順着我手背的方向彈飛了出去。我只聽見腦後傳來啪嗒一聲輕響,背上就不自覺地生出了一股寒意。

我身後明明應該是趴着一條毒蛇,而我的感覺卻像是身後蹲着一個人,那人從草叢當中露出一雙殺氣四溢的眼睛,悄悄瞄向了我的背心,像是随時都能狠狠一刀刺在我的背上。

短短片刻之後,我就覺得那人從我身後站了起來,一只手緊握着尖刀,高高舉過頭頂,雙手同時握着刀柄,對準了我的脊背。

就在我心神幾乎失控,想要回身還擊的剎那間,我眼前的荒草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标記的靈符一下子全都回來了。

我來不及多想什麽,撒腿就往水泡子的方向跑了過去。大批毒蛇随之蜂擁而至。這一會兒,我只覺得猛烈的煞氣沖天而起,如影随形地跟在我身後,寸步不離。

一條蛇不可能帶起這麽濃烈的煞氣,但是數百條蛇彙聚在一起,煞氣足夠比拟一隊百戰雄兵。

我的引魂幡肯定是被破了,否則,那群毒蛇不可能一下陷入瘋狂。可是,破掉我引魂幡的究竟是那條野雞脖子,還是其他什麽東西,我卻說不清楚,也沒有時間多做考慮,只知道用最快的速度往前猛沖。

短短片刻之後,那個水泡子就出現在我眼前,我身後的毒蛇也快要貼上了我的腳跟。千鈞一發之間,我忽然發力,身形飛出兩米多遠,直奔水泡子的中心蹦了過去。

“噗通”一聲之後,帶着腥味的水花從眼前飛濺而起時,我身後也傳來一陣噼啪亂響。那是追着我躍起來的毒蛇跟我一塊兒掉進了水裏。

“動手!”我喊過一聲之後,猛然舉起沾過水的引魂幡,擡手一道法訣打在了引魂幡上。我手裏的那只幡子憑空生出了一股肅殺之氣。如果不看幡子,任誰都不會覺得眼前的東西是一塊白布,而是會把它當成一個殺氣騰騰的高手。

我伸手将幡子給插進水裏,自己飛快地往泡子對面游了過去。

數以百計的蛇群瞬間發狂,形同流水般湧進了坑裏,僅僅眨眼之間,綠色的水泡子就浮起了一層上下翻騰的蛇影。蛇群一開始還分散在水面上,轉瞬之後就全部集中到了引魂幡附近,對着幡子上的白布瘋狂撕咬。

“動手——”我再次怒吼之間,水泡子後面的山坡上終于傳來了轟隆一聲炸響,大批白色生石灰塊順着坡地滾落了下來,落進水裏。整個泡子瞬間被石灰煮沸,碗口大的氣泡滿布水坑,翻滾而起,陣陣白煙彌漫四野。

水中的蛇群在高溫之下紛紛翻上了水面,有些強悍的毒蛇飛也似的從水裏竄起幾尺,直奔岸邊而來。宗小毛和袁東也連滾帶爬地從山坡上沖到了水泡子附近,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大把的蛇藥到處亂灑,活生生地把上岸的毒蛇又給逼了回去。

僅僅片刻之後,一條條死蛇就覆蓋了整個水面,已經被煮熟了的蛇屍還在随着水泡上下亂翻時,我卻忽然覺得一股殺氣在我背後驟然而起。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就聽宗小毛喊道:“背後,有蛇……”

我下意識地猛一低頭,一條手臂粗細的黃花蛇就從我肩頭上蹿了過去。

原來蛇王在這兒?

那條黃花蛇并不是沒有跟來,而是被我重創之後,遲遲不敢露面,直到我弄死了她的手下,她才忍不住對我發動了攻勢。

黃花蛇大概是準備張嘴咬我的後頸,被我躲過去之後,她卻因為用力過猛,一下從我肩膀上蹿出去半截。等她再想回頭咬我咽喉時,我雙手暴起,狠狠掐住了毒蛇的脖子。

黃花蛇近在咫尺之間,蛇口猛張,兩只鈎子似的獠牙從嘴裏翻向了我的手腕。我奮力将蛇頭推向遠處時,蛇身卻在瞬間勒在了我的脖子上。

蛇身猛然繃緊的剎那間,強烈的窒息感瞬間湧了頭頂。我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但是也一樣能感覺到自己的臉正憋得通紅,兩只手掌也漸漸的使不出力氣。

“平哥,我幫你……”宗小毛和袁東飛快地往我身邊沖了過來,一個掐住蛇身狠命往外拉扯,一個從包裏抓出匕首往蛇脖子下面抹了過去。

就在袁東的匕首割開了黃花蛇鱗片的當口,蛇牙下面陡然噴出了一股毒液。我在毫無防備之下,被蛇毒噴在了臉上,當時就慘叫一聲,滾到在了地上。

“平哥——”

我能聽見宗小毛在喊我,也能知道袁東割斷了蛇頭,把蛇從我脖子上給扯了下來,卻一點不敢松手,只知道拼了命地捂着眼睛。

宗小毛吓得手足無措,使勁往我手上拽,袁東拉着我吼道:“別喊了,快點找水給他洗眼睛,再一會兒眼睛就廢了!”

宗小毛急得連連跺腳:“哪兒有水呀?”

水泡子裏全都是煮開了的生石灰,別說是洗眼睛了,就算把手伸進去都能燙掉一層皮下來。他們兩個身上又沒帶水,宗小毛除了幹跺腳,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袁東卻一下把我給背了起來:“往回跑!上面有井!”

袁東剛背着我跑了幾步,我就聽身後傳過來嗖的一聲尖嘯。

“快躲!”我伸手往袁東腦袋上敲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躲,幹脆一下趴在了地上。我還沒從他身上摔下來,大腿上就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我伸手一摸,卻摸到了一支顫動的箭杆。

袁東破口大罵道:“韓千山,我草你媽的!你他媽背後放冷箭是什麽意思?”

“躲!”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也知道,韓千山一箭不中,肯定會發第二箭。袁東這麽大喊大叫,就等于是在找死。

我伸手推向袁東時,自己也跟着往旁邊滾了過去,我身子剛剛離開原位,就聽一聲弩箭射中地面的聲響落在了離我不足半尺的地方。

弩箭在地上嗡嗡顫動時,我已經厲聲喊道:“小毛開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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