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後的戰鬥(下) (5)

森林仍保持着完好的原始風貌,參天的樹木枝繁葉茂,即使此刻外

面是陽光普照,林子裏也是幽暗深邃,霧氣氤氲。這裏遠離城市的喧嚣,潮濕的空氣中充滿

着草木的清香,我喜歡這裏,雖然一路平坦,無險可冒,但我仍然認為不虛此行。

那天傍晚,我們在一個小水潭邊宿營。潭水清澈透底,成群結隊的小魚在其中游弋。為了

改善生活,我們沖進水中,把住了四個方向,在動用了刀叉棍棒甚至飯盒等武器下,歷時一

個多小時,終于弄上來幾條小魚。又經過長達半小時的激烈争論,我、行人、浪跡天涯以壓

倒性優勢戰勝了想喝湯的野山雀,小得可憐的魚迅速被送上了簡易烤架。

吃着前所未有的美味,我們海闊天空地閑聊,談人生、談理想、談女人……沒有酒,就猜

拳喝潭水。我們時而瞪着眼争得面紅耳赤,時而又攤成一排大字學遠處的狼叫……

後來的幾天幾乎都是這樣度過的,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哥們,稱兄道弟。為此大家都很感

謝發起這次活動的浪跡天涯,感謝發明互聯網的人,驚嘆冥冥中的緣分。如果不是天氣轉壞

,讓我們不得不呆在各自的帳篷裏聽雨聲,我們或許已經撮土為香,對着明月結拜成兄弟了。篇外篇 穿越(轉載二)

四】

從第三天開始,沿途的樹木越來越粗,地上的雜草也變得稀疏,我們已經深入了森林腹地。天氣變得很糟糕,始終下着蒙蒙細雨,雪山方向的天空更是陰沉得可怕,雲層幾乎貼在地

面上,不時傳來隆隆的雷聲。林中溪水的流量明顯增大,而且十分渾濁,由此我們推斷山上

肯定在下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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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森林色彩卻由此而顯得更加動人,空氣也更加清新,雖然地面變得泥濘濕滑,雖然渾

身都被雨水濕透,但我們全不在意,大家士氣高昂,甚至唱起了歌。漫步在雨中的原始森林

裏,與大自然最真實,最徹底地擁抱,這的确是一種獨特的體驗,它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新

奇和快樂。

如果說當時有什麽缺憾的話,那就是野山雀在幾天的跋涉中體力消耗巨大,這直接導致了

他驚人的食欲。他很快就吃光了自己的全部口糧,并且開始蠶食我們的庫存。浪跡天涯帶的

食品口味很好,所以他受損最為嚴重,他開玩笑說最近兩天一聽到野山雀叫餓就緊張,不光

心裏緊,甚至連腳趾都緊抓着地!

不過說歸說,大家還是很照顧野山雀的,我們三個都自覺地控制了自己的食量,盡量節省

出幹糧滿足他。我想我們幾乎是兄弟了,有了困難自然要互相幫助,況且,也沒剩太多的路。

下午,我們到達第一條河。由于暴雨的原因,河水渾濁而湍急,在岸邊徘徊了一會兒,浪

跡天涯自告奮勇去探路。我們屏住呼吸,盯着浪跡天涯拄着棍子在河裏摸索。河水大約齊腰

深,很急,他幾次險些被沖倒,但終于還是保持住平衡,跌跌撞撞地過了河。看着他在對岸

得意地揮手,大家一陣歡呼。

我們随即沿着浪跡天涯的路線下了水,行人在最前面,我在中間,野山雀勢大力沉,斷後。河水沖得我們搖搖晃晃,大家不得不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前進,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河心。

【五】

我曾無數次地想象,自己是如何的英勇,如何從容地化解可能出現的各種危險。然而,真

正的危險并不在我預計的時間和地點出現,它潛伏着,觀察着,然後猝然出擊!它降臨的時

候,我毫無準備。

當時我很清楚地聽到背後的野山雀叫了一聲,接着被他猛然一拉,我本能地使勁攥緊前面

的行人,我們三個徒勞地掙紮了幾下,最終還是失去平衡,一齊倒在水中,奔騰的激流頓時

把我們沖了出去。

肩上的背包很快就吸飽了水,變得異常沉重。我不停地試圖用腳踩河底,卻發現下面是空

蕩蕩的。我的水性很好,當時并沒有慌張,我一邊盤算着從哪裏上岸,一邊設法除去背包

,減輕負重。

但是,萬萬沒料到身邊的野山雀根本不會游泳,突然間他死命地抱住了我!我用盡全力掙

紮,但他的手象鋼箍一樣,指甲也深深地摳進我的肉裏。我還沒來得及換口氣,就被野山雀

沉重的身體拖下了水面。

肺部象是在燃燒,非常地難受。可是我無法擺脫野山雀,也無法解開背包,更無法浮出水

面呼吸。這時體內生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迫我打開口腔呼吸。但我不能,也不敢,我只能

苦苦地抵禦着這種巨大的痛苦。我知道,最終我會因無法忍受缺氧而不由自主地呼吸,大量

的水會湧進我的肺,那時,就是終點了。死亡的腳步迅速逼近,我感到十分恐懼……

不知道當時野山雀有沒有想到,要是他松開我,那等于是救了他自己。河并不寬,我肯定

能夠把他弄上岸。而他卻始終象死豬一樣緊抱着我,令我不能動彈,這樣我們只有一起完蛋!我感到十分憤怒,而且從來沒有象那樣憎恨過一個人。

混沌中,行人出現在身旁,他艱難地弄斷我們的背帶,甩掉背包,又竭盡全力把我倆往上

一托。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秒鐘,但已經足夠了。我深深吸了一大口久違了的空氣,立刻恢複

了鎮定。

狼狽不堪地爬上岸才發現,我們被河水沖出去近百米。我癱在岸邊,看着湍急的河水,不

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不知道應該想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

不遠處,行人和浪跡天涯手忙腳亂地拍打着野山雀的背,伺候他吐水。我本應該過去幫忙

或表示關心的,但我沒有動彈,那會兒我根本就不願意看到野山雀的那張胖臉。

天空還是那麽陰沉,仍舊下着雨,但對于一個劫後餘生的人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的

不同,一切都是那麽的親切可愛而且真實。

……

浪跡天涯向我走來的時候表情很陰郁,他悶悶地告訴我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這次遇險我

們總共失去了三個人的裝備和食品。

大家一言不發地注視着浪跡天涯慢慢打開自己的背包,裏面是單人帳篷、水壺等等野外用

具,而全部食品就只有幾塊壓縮餅幹、十來根火腿腸和兩大塊巧克力。這點東西還我們不夠

吃一頓,可是我們還得再走三天!

五月的天氣雖然已經比較暖和,但渾身濕透的我還是禁不住打起了寒戰。

當晚,我們找了一個幹燥的地方紮營,為了節約食品,大家都沒有吃東西。最受不了的是

野山雀,他不停地喝了很多水,仍然無法壓下饑火。他看上去很痛苦,但是我們也沒有其他

辦法,只能把唯一的帳篷讓給他。

【六】

第五天早上,雨仍然細細密密地下着。

早晨的空氣潮濕,清新,醒來的後第一個深呼吸就讓我精神一振。其實我一直是個很樂觀

的人,對我來說,每個早晨都是一個好的開端,通常我都是從寬大的床上一躍而起,心情舒

暢地開始一天的生活。

而那天我的肚子卻不失時機地叫了,我頓時想起自己是剛從樹洞裏鑽出來,想起了目前的

處境,于是我迅速萎頓下來。

我們面臨的情況很糟糕,剩下近60公裏的路程,其中大部分是山地,起碼得走兩到三天。我們體力消耗肯定會很大,而食物卻嚴重短缺。雖然三天時間餓不死人,但我們肯定會很

慘很慘。未來的這幾天将如何度過?誰也說不清,望着無盡的綠野,我第一次生出厭惡的情

緒。

和行人一起來到野山雀帳篷前,浪跡天涯正一臉不耐煩地在催促他起床。浪跡天涯無精打

采地打着呵欠,情緒似乎比較低落,他甚至仰頭對着天空自言自語地嘟囔,好象是抱怨這該

死的雨吧?

野山雀在帳篷裏磨蹭了很久,總說沒有穿好衣服。行人開玩笑說我們就要沖進帳篷時,他

卻連聲阻止,聲音也變得驚慌失措。

我心裏摹地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為了防止野獸來偷吃寶貴的食物,頭天晚上浪跡天涯把

我們唯一的背包交給野山雀,讓他帶進了帳篷,會不會……浪跡天涯好象也同時意識到了這一

點,他猛然上前,拉開了帳篷,卻愕然發現野山雀正衣冠整齊地端坐在帳篷裏,神情極其不

自然。

突然間浪跡天涯就象變了一個人,他的表情一下變得十分冷酷,冷酷得令人不寒而栗。他

盯着野山雀,一字一頓地問道:“我們的幹糧呢?”

野山雀開始支支吾吾地東拉西扯,言語含糊不清,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的

眼神也一直渙散游離,根本就不敢和人對視。

浪跡天涯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裏,銳利的目光就象刀一樣,逼視着他。野山雀胡亂翻騰

着背包,終究什麽也沒翻出來。他猛地把手上的東西一扔,象個女人一樣哭了起來,“我吃

了!嗚嗚!我真的是餓得受不了了……”

我心裏一沉,緊跟着怒火騰地從我心頭竄起,一個想把野山雀撕成碎片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我試圖克制,但毫無用處,終于我抄起一截枯木棍就往前沖,行人卻在後面死死地把我抱

住。我倆正扭作一團時,野山雀的慘叫聲響起,聲音之凄厲,把我和行人都吓了一跳。

“豬!你這個只會吃的豬!”浪跡天涯一邊咬牙切齒地罵着,一邊對滿地打滾的野山雀拳打

腳踢。浪跡天涯長得很壯實,出手也特別狠,野山雀全無招架之力,被打得不停地嚎叫。

看到野山雀挨打,我的氣消了大半,但是行人仍不敢放開我,只是不斷高聲叫浪跡天涯住

手。到了後來,連我都覺得野山雀很慘,于是頹然扔掉木棍,讓行人去勸勸浪跡天涯。

那時我才發現自己并不完全了解我的這些同伴,野山雀根本不考慮別人,毫無節制,就象

頭自私、貪吃的豬。平時看起來有幾分儒雅的浪跡天涯此刻的表現也同樣令人吃驚,他英俊

的臉幾乎扭曲,完全象一頭暴怒的猛獸,差點連行人一塊揍了。而行人卻在關鍵時刻表現出

成熟和理智,他最終鎮住了浪跡天涯,讓他停了手。

再次上路時,隊伍裏已沒有了歡笑,大家各懷心事地走着,氣氛很沉悶。野山雀跟在最後

,哼哼唧唧地小聲哭泣着,沒人願意搭理他。雖然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可他的肚子是充實的

,我想他也該知足了。只可惜那兩大塊巧克力,巧克力是野營者的必備品,它能提供很多熱

量,本來我們是準備省到最後關頭才吃的,結果全到野山雀一人肚子裏去了,除了再給他添

點肥膘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幸虧他的天良還沒有喪盡,給我們剩下了三塊壓縮餅幹,真不知

道我們是否應該為此而感謝他。

地面經雨水多天的浸泡,變得泥濘不堪,石頭也格外濕滑,在往日,我們都是互相拉扯着

前進的,然而那天我和浪跡天涯都沒有管野山雀,所以他走得相當艱難,不多會兒他就上氣

不接下氣,喘息聲大得驚人。

野山雀再次摔倒在泥濘中,這次他顯得筋疲力盡,沒能馬上爬起來。浪跡天涯看了他一眼

,好象有點幸災樂禍。我猶豫了一下,但報複心還是占了上風,那時我已連續一整天沒吃任

何東西,胃酸正象刀一樣在割着我的胃,腹部的持續疼痛總讓我不能克制地想起野山雀那張

蠕動着的嘴。我的器量不算小,但也不大,反正不能這麽快原諒他,于是我和浪跡天涯繼續

向前走,沒有理他。

走在前面的行人卻折了回來,朝野山雀伸出了手。

我不能不佩服他的大度,早上所發生的事情嚴重地影響了我們的心情,行人對此也不可能

無動于衷,而他在那種情況下還是能向野山雀伸出援手,這多少令我隐隐感到有些慚愧。

至于野山雀,他今後完全可以去演戲,至少他已經具備了豐富的生活體驗,他在一早上流

出了慚愧的淚、疼痛的淚和委屈的淚,現在,他的眼眶裏又包着感激的淚水了,死胖子!篇外篇 穿越(轉載三)

七】

我們一直走的是直線,所以不可避免地要越過一些小丘、溪澗。路上,行人一直在幫助野

山雀,他倆都累得夠嗆。也許正是這樣,才使得行人的體力過量消耗,才導致了意外的再次

發生。

那天中午,我們從一個小山澗底部往上爬時,行人沒能拉住野山雀,讓他摔下去了。開頭

我們都沒在意,因為那并不高,最多只有一米多點,但是幾乎是同時,野山雀哭爹叫娘的慘

叫聲傳來,我們頓時緊張起來,趕緊跳下去幫忙。

野山雀倒在一片亂石中,嘴裏含糊不清地嚎叫着,滿臉涕泗縱橫。他的右腳扭向了一個不

可思議的角度,明顯是腿骨完全折斷了。我最見不得這種場面,渾身上下頓時一陣酥軟。還

是行人和浪跡天涯堅強,他們手忙腳亂地把野山雀的腳弄直,又用樹枝固定起來。中間行人

不斷向野山雀道歉,但我想他肯定沒聽見,因為我們扳直他的腳時,他痛得幾乎昏了過去。

野山雀痛苦地呻吟着,我們三個卻面對面地發呆。浪跡天涯臉色鐵青,一言不發,我想他

和我一樣,都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如果我們了解野山雀的底細,就決不會和他一起出來

,如果我們不是那麽意氣用事的話,如果我們能不計前嫌幫野山雀一把的話,一切也許都不

會發生……可惜後悔起不到任何作用,該發生的還是都發生了,我們不僅仍然缺乏食物,而且

還多了一個天大的累贅。

後面的幾天是我所遇到過的最為艱苦的日子,我們徹底斷糧了。其實這情形是我出發前就

設想過的,但是我當時想在綠色的森林裏總能夠找到食物,我們可以狩獵、還可以去找能食

用的植物……我曾經幼稚地認為自己可以仗着一本《生存手冊》走遍天下,而那時我才知道自

己以前的想法是多麽樂觀、多麽愚蠢!沒有工具,沒有經驗,狩獵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們只

能寄希望于尋找植物。可惜書上介紹的植物多半都不是亞洲的。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找到和

吃過一些植物,但那滋味也絕不是我們這些城市人所能忍受的,所有植物無一例外地苦澀和

難以下咽,嘗過一兩次後我就發誓,即使是餓死都不會再去吃那些鬼東西了。

而缺糧還不算最糟糕的,我們遇到的最大問題是缺水。以前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過在森林裏

還會有缺水的問題。

水雖然在森林裏随處可見,但都是一汪汪的死水,裏面充滿了細菌和寄生蟲,在人跡罕至

的森林裏喝下這種水無異于自殺,所以我們只敢喝小溪裏的活水。不幸的是小溪并不是随時

都有,有的時候我們會連續遇到幾條溪流,有時候又會一兩天都看不見一條。我們四個只剩

下一只水壺,即便是遇到可以飲用的水也帶不走多少。那時我才認識到我們是如此的缺乏經

驗,假如我們把水壺這類重要物品随身攜帶的話,另外三只水壺本不會丢失,然而我們卻沒

有。

幹渴始終折磨着我們,為此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每天清晨浪跡天涯和我都要四處去收集

露水,這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發現小溪時,我們都會欣喜若狂地撲過去又喝又洗,但是終

究我們是要離開的。每次離去時我們都把浪跡天涯的水壺裝得滿滿的,但大家都知道,裝得

再滿也堅持不了多久。

我們的消耗遠遠大于吸收,大家的身體虛弱得厲害。盡管我們自己都走不穩,但還得輪流

去擡擔架。野山雀太重,我們走得跌跌撞撞,擡不了多久就必須換出一個人休息。前進的速

度也因此而大受影響,每天最多只能走五六公裏,還不到前幾天的十分之一。

一切都令人絕望。

浪跡天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幾乎不怎麽說話了,而且他看着野山雀的眼神也變得越來

越古怪,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野山雀的變化最大,他的臉上時刻帶着謙卑和讨好的笑容,總

想取悅我們。他從不随便說話,也不主動要求喝水,即使是路上的颠簸碰了他的腳,他也強

忍着痛不出聲。他似乎很怕得罪我們,大概是怕我們扔下他不管吧?

這期間我們和行人發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原因是他背着我們把自己的壓縮餅幹分了一半

給野山雀。這令我和浪跡天涯感到十分氣憤,認為要分也應該先分給我們。我們吵得聲嘶力

竭,而且什麽樣的髒話都說出來了,之後,我們和行人陷入了冷戰。

也許有很多人,尤其是我的親人和朋友們都不會相信,我會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變得這麽

卑瑣,但事實就是那樣,我不再象平日那麽灑脫大方,我開始對擡擔架的輪換時間和次序

,對水的分配這類事情斤斤計較。我雖然也不滿意自己的這種變化,但是我太累、太饑渴了

,有的時候我簡直無法控制住自己。

【八】

第七天下午。在我們的計劃中,這本應該是我們離開森林回家的時候,然而那時我們還在

林子裏艱難地掙紮着,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該死的森林,絕望的氣氛籠罩着我們。

雨終于停了,疲憊不堪的我們随便找了個地方,打算在那裏過夜。浪跡天涯放下擔架就去

找食物,行人出去找水,我留下來看護野山雀。

不久,浪跡天涯捧着幾個翠綠的野果子回來,他告訴我不遠處還有很多這種果子。這真是

天大的喜訊!已經餓得七葷八素的我頓時精神振奮,立刻沖了出去。果然,那裏有一片長得

很茂盛的樹木,上面結滿了綠油油的果子。我爬上去就摘,手拿不了就脫下衣服裝。

野果不大,很硬,象李子一樣,我想它一定會很可口。但是我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于是我

停下來弄開一只野果聞了一下,它的氣味不怎麽難聞,甚至還有一絲清香,我順勢把它的汁

液塗在手臂上,又開始瘋狂地采摘起來。

這是《生存手冊》上介紹的一種簡易鑒別法:首先切開未知毒性的植物嗅聞,如果沒有刺

激性氣味,就可以将它的汁液塗在皮膚上,再無明顯反應,則可試吃微量植物,五六小時後

仍然沒有反應才能食用。

然而還沒到五分鐘,我的左臂就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擡手一看,整個手臂都紅腫了。當

時我的心情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象是沙漠裏的迷途客,在快要渴死的時候猛然發現綠洲

就在前方,連滾帶爬地撲過去卻發現那不過是海市蜃樓……我失望到了極點,整個身體仿佛一

下失去了支撐。

良久,我才沒精打采地往回走。滿地散落的毒果顯得是那樣得水靈,飽滿,我心裏一陣惡

心,但我連把它們踩碎的力氣都沒有了。

……

遠遠看到營地一片混亂,确切地說,只有行人一個人手忙腳亂。

野山雀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嘔吐,行人在一邊替他拍背,又趁他嘔吐的間隙朝他嘴裏灌水

,浪跡天涯抄着手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們。

我曾經專門與浪跡天涯讨論過《生存手冊》,知道他對這本書也是爛熟的,所以我絲毫沒

有擔心他們會中毒。然而,不該發生,不可能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上下打量浪跡天涯,他身上沒有一處紅腫。我猛然擡頭,瞪着浪跡天涯,他也正盯着我

,他的目光依然銳利,帶着一絲理所當然和滿不在乎。

實際上,我對這個快把我們拖垮了的野山雀已經沒有任何好感,對于他終于栽在自己的嘴

上,我也只能感到遺憾。雖然我心裏覺得浪跡天涯的做法很不對,但我當時認為我們的這個

團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值得再為野山雀弄得四分五裂。最終,我選擇了沉默。

野山雀不停地吐,最後連膽汁都吐了出來。不久,他開始發燒,面色潮紅,不斷地胡言亂

語。行人十分焦急,但也只能一遍遍地給他冷敷,這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夜裏,野山雀

陷入了深度昏迷。

【九】

第八天清晨,我和浪跡天涯一起出去采集露水。

空氣清新的早晨對我來說也不再是好的開端,我反倒覺得每一個早晨都是惡夢的開始,我

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悲觀。

野山雀摔斷腿以來的幾天,我們頂多只走了20公裏,我感到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承受力都已

經到了極限,好象随時都有倒斃在路邊的可能,然而還有30多公裏坎坷的道路在等着我們。30公裏,如果是公路,踩幾腳油門就到了,就算是走路也用不了幾小時,可是對于我們來

說,那段路起碼得走五天,五天後我還活着嗎?巨大的生存危機使得我腦子裏邪惡的念頭一

個接一個。對于自己的這種變化,我既沮喪又無能為力,也許魔鬼已經悄悄地占據了我的心

靈。

我拖着沉重的腳步走着,身邊的浪跡天涯也顯得心事重重。一天前發生的事讓我對他産生

了新的看法,具體的我也說不清,反正他總不會是什麽善男信女吧?

“花烏鴉,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浪跡天涯一邊問,一邊亂搖着一棵小樹,任由樹葉上

的露珠灑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麽直截了當地問我,但我也沒感到特別意外,回答道:“不好說。”

“如果我告訴你昨天我沒有給野山雀吃那果子,你相信麽?”

我一楞,心想這個可能性倒是很大的。

“我的确沒有叫他吃,昨天我把果子拿回營地,放下後就出去找水了,等我回來才發現野山

雀已經那樣了。”浪跡天涯漫不經心地說。

盡管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我也只能相信一半,事實究竟是怎麽樣的只有老天才知道。不過,我還是寧願相信他的這種說法,我早就覺得,野山雀遲早要栽在自己的那張臭嘴上

,于是我說:“真對不起,昨天我還以為是你讓他吃的呢。”

浪跡天涯淡淡地笑了一下,說:“其實我心裏倒還真這麽想過,哎!如果換了是你,你會怎

麽辦?”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義正辭嚴地說我絕對不會?可是幾分鐘前我還在設想,如果野山雀就這麽毒發身亡,或者憑空消失就好了,那我們就

可以輕裝前進,或許還能走出去……但是我也不能說我會,畢竟我只是在心裏設想,況且我還

得給自己留點臉面。

浪跡天涯一直在很仔細地揣摩着我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我心裏的想法,我盡量不

流露出任何表情,但還是發現他最終表現出成竹在胸,一切都盡在掌握的神情,這使我很惱

火,所幸前面出現的小溪适時地中斷了我們的交談。篇外篇 穿越(轉載四)

【十】

下午,我們跌跌撞撞地來到了第二條河邊,渾濁的河水象脫缰之馬一樣奔流而下,發出震

耳欲聾的巨響,狹窄的河面上湧起一個個的漩渦。我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但浪跡天涯似乎并不在意,他把擔架一扔就撲倒在地上睡起覺來。擔架上的野山雀一骨碌

滾落在地,一頭撞在塊石頭上,額頭上馬上鼓了一個大包。擡前面的行人一個踉跄,險些摔

倒。當他發現是怎麽回事後,頓時呼地挺直身子,臉漲得通紅,他緊握青筋暴起的拳頭,怒

視着正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浪跡天涯,但看得出,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連續四天沒有吃任何東西,我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

,當時唯一想做的就是趕快睡覺,也只有睡着了才能忘記饑餓和疲乏。

醒來後看看四周,浪跡天涯坐在一旁,正望着河水出神。我坐起來,發現自己的肚子仍然

很空,但沒有絲毫餓的感覺,我的精神稍微好了點。這時行人過來催促我們準備過河,浪跡

天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沒有動彈。我心裏隐隐約約感覺到會發生點什麽事

,也坐着沒有動。行人很敏感,他來回看看我們,最後面向着我們坐了下來。

我們三個就那麽坐着,用探索的目光互相研究着,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浪跡天涯首先

打破了沉默。

“先不讨論怎麽過河的問題,剛才我算了一下,剩下的路大概有30公裏,不算遠。但是以我

們現在的速度,卻要走五到六天,”他說,“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有整整四天沒吃東西,再

也不可能堅持那麽長的時間。”

我已經猜到了他想說什麽,側頭看看野山雀,他就躺在不遠處的擔架裏,雙目緊閉,顯然

還處于昏迷中。我知道此時他什麽也聽不見,但我的呼吸還是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浪跡天涯接着說,“但是如果沒有負重的話,依我們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天大約能走十多公

裏,也就是說兩天多時間我們就可以走出去。”他的話條理分明,語氣中沒帶任何感情色彩。

雖然我曾多次希望野山雀自動消失或者死掉,但那終歸是壓抑在自己心底的一個龌龊的想

法而已。現在野山雀還活着,還躺在一邊!而我們卻堂而皇之地讨論着是否抛棄他。浪跡天

涯甚至沒有提及他的名字,僅僅使用了“負重”這個詞。

“不行!我們絕不能抛棄同伴,不管是在哪種情況下。”行人小聲但又很堅決地說。

“我同意!我也有過和你一樣的想法,所以這些天我一直在堅持着。但是一個人的能力是有

限度的,我們總得面對現實吧?你看看現在的情況,帶着他我們根本出不去。”浪跡天涯一

指旁邊的河,河水怒濤奔騰,“看這條河!比上條河寬了多少?急了多少?別說帶他出去

,我們自己過去都成問題!”

“這是你的借口吧?我們都會游泳,剛才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可以用木筏把野山雀漂過去!”行人一下激動起來,“現在野山雀有傷,又中了毒,扔下他他怎麽辦?如果是你受了傷

,你希望我們扔下你嗎?!”

浪跡天涯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激昂起來,就象在演說,“我不會因為個人的利益而影響集體

,我拿得出壯士斷腕的氣魄!如果影響集體的人是我,我也能犧牲掉自己。”馬上,他又換

成推心置腹的口氣,“況且,我們也不是要真正扔下野山雀,一出林子,我們可以馬上帶人

再回來接他啊。”

……

浪跡天涯能言善辯,行人根本無法駁倒他,于是他把無奈的目光轉向我,問道:“花烏鴉

,你的意見呢?”

“對!我們各占一票,就看花烏鴉的意見了。”浪跡天涯立即附和道。

那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我知道,如果丢下野山雀,就算我們能回來救他,他生還的機率

還是等于零,雖然我很讨厭這個胖子,但那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花烏鴉,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你必須得做出選擇,”浪跡天涯對我說,見

我仍然舉棋不定,他又補充道,“如果你不能正确決定,我們只能一齊死在這裏。”

想到死,我有些不寒而栗。幾天前,我曾與死神擦肩而過,人在最後時刻的那種絕望和恐

懼在我心裏留下了巨大的陰影,我還發現自己并不象幻想中那麽勇敢無畏。我害怕死,也不

想這樣死掉,我有親人朋友,有不錯的工作,我還有大把的将來……終于我心一橫,低聲着對

行人說,“你……和我們一塊走吧。”

行人眼裏期待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來。

【十一】

收拾行裝準備出發時,行人在一直在旁邊默默地注視着我們,他決定留下來陪伴野山雀。我們反複地勸說,幾乎磨破了嘴皮,得到的始終是一個堅決的“不”字。

其實我們并沒有什麽可收拾的,無非是勒緊皮帶,系好鞋帶之類,但我們一直磨蹭着,拖

延着,希望行人能改變主意。最後,我們徹底失望了。

“那你怎麽辦?”臨走時我忍不住問行人。

“我等水退下去再想辦法,只要不放棄,總會有機會的。”他堅決地說。

那一刻,我感到在他的面前自己就象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我無法找到适合的文字來形容

當時的場面。以前我看到文學作品中對這種場面的描寫時,心裏都頗不以為然,覺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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