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周律師已經走了。

沈言說他想再呆一會兒,結果待到了天黑。

下午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他需要慢慢消化。

他對原主的母親毫無印象,甚至不記得名字,說不定原書中就不曾提過她名字。

溫馨,一個聽起來就很溫柔動人的名字。

沈言想,對方大概是一個長相溫婉,性格柔情似水的美人。

周律師說她喜歡看書,看國外的老電影,還喜歡喝茶,不出門時也會穿漂亮的衣服,化精致的妝,親手準備下午茶,是個精致又單純的女人。

沈言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溫馨十六年前是死于車禍。

據說,當時已經很晚,她一個人從外地趕回來,途經一段複雜的山路時,與迎面而來的貨車相撞,車毀人亡。

周律師說被發現時,人已經沒氣兒。

警方也做了取證調查,判定車禍是意外。

最終安排了沈博文去認屍,之後舉行了葬禮,再之後的事情,沈言就已經知道了,繼母王莉登堂入室,帶着一個跟原主一樣大的兒子。

當初沈言在看這段時也曾想過,原主母親的死,會不會根本就不是意外。

但原書後面再沒有提過,他也就沒多想了。

而今過了十六年,溫馨的老朋友周律師,提出了他的懷疑。

“所以周叔叔是覺得那場車禍是人為的?”沈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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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應該真的只是巧合。真正讓我産生懷疑的,并不是這起車禍,而是這個。”周律師說着,又遞了一個文件袋過來,“這是我在她以前去合陽會住的那套房子裏找到的。她出事之後,那套房子一直空着,我沒有太多時間,幾乎沒去過。最近沈博文來找我,要那七棟房的産權。我想你也大了,便考慮着要把這些東西都轉交給你,所以,我才去那邊找人清掃了一下,然後就發現了這些東西。淩亂的散落在茶幾上,落了很厚的一層灰。”

離婚協議?

沈言打開了文件袋,抽出了裏面的東西,是幾張A4紙,上面是手寫的離婚協議,筆跡很娟秀。

簡要地列明了離婚後雙方的各項義務和財務分配,重點是女方願意放棄一切,只要孩子的撫養權,最後是離婚雙方簽字,女方:溫馨;男方則是空白。日期是2003年7月11日。

沈言盯着那份簡單的離婚協議發愣,好一會兒才翻過了那一頁,繼續往下看。

後面幾張的內容很雜亂,零零散散的寫着沒頭沒尾的話。

“下周三是言言的生日,他說要從今年開始學習打網球,那我就送他網球拍做生日禮物吧。一定不能忘掉!!!”

“我今天好像在街上看到媽媽了,年輕時的媽媽,很漂亮。”

“我是不是該去做頭發了?上次是什麽時候去的?”

……

這些話都沒頭沒尾,沈言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麽,直到他看到最後一頁。

“我果然病了!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長期服用治療精神疾病類的藥物,正常人服用過多,會出現神經錯亂,産生幻覺。

醫生說我早已經過量,可是我并沒有吃過那種藥。

醫生建議我留院觀察,說我現在的情況有些嚴重,說不定會出意外,我也覺得是。

但沈博文已經在催我了。我如果今天晚上不回去,他一定不會放過言言的。

等幾天吧,回去之後我再去醫院檢查。”

最後的日期是2003年7月14日。

也就是那一天,她出了車禍,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沈言明白前面那幾頁紙上零散的記錄是什麽意思了。

溫馨一定是發現自己記憶出現了錯亂,分不清現實與幻覺,所以随時做下記錄,這樣在她清醒的時候,就能發現自己精神狀況出問題了。

周律師後來告訴沈言,沈博文其實在認識溫馨之前,就已經跟王莉在一起了,兩個厮混了好幾年,兩家都準備讓他們結婚了,沈博文機緣巧合認識了溫馨。

他看上了溫馨年輕漂亮還有錢,所以,開始追溫馨。

那時候的沈博文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努力上進又務實的老實人,溫馨信了,就這樣跟他結婚,拿出自己的錢給他創業。

沈博文創業了無數次,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幾乎把溫家的産業都敗光了,最後才終于了點小有成就。

早些年他要靠着溫馨的時候,對溫馨千依百順,但背地裏,一直都跟王莉就沒斷過,否則沈嘉奇也不至于跟原主一樣大。

後來他大概是知道溫馨的錢都被他裹走了,他自己翅膀也硬了,對溫馨就不再像以前了。

溫馨大概後來是知道真相了,所以才想離婚。

但沈博文不可能同意的,因為離婚溫馨要分走一半的財産,雖然那些本來就是她的,但沈博文跟王莉已經據為己有了,一個子都不可能吐出來的。

在他們看來,與其離婚,不如喪偶,這樣一了百了。

所以他們給溫馨下藥。

那晚的車禍也許真是意外,但誰知道當時溫馨是不是因為出現了幻覺?即便沒有,從溫馨最後留言也能推斷的出來,沈博文當時肯定在用沈言威脅她。

也許在溫馨發現真相提出離婚之後,這種威脅就開始了。

他不願意離婚,但又擔心溫馨會直接起訴離婚,畢竟溫馨還有周律師這樣的好朋友。他清楚的知道溫馨的死穴在哪裏,便以兒子來要挾溫馨不許離婚吧。

所以溫馨才會在确定自己需要住院的情況下,還連夜往回趕。

如果那一夜她留在了合陽呢?那她就不會死了吧?

她已經知道自己精神狀況出了問題,她會更加小心翼翼的。

所以,那一夜,她不該回來的。

可是為了她的兒子……

沈言用力的揉了揉的太陽穴,覺得眼睛有點酸脹。

他想起中午遇到沈博文時,他竟然那麽客氣,此時真他媽腸子都悔青了。

畜生!

雖然這一切不過是推斷,但他跟周律師持一樣的觀點,他們推斷的八九不離十。

也就是說,沈博文根本就是殺人犯!

周律師說了,他會繼續調查,一定會找到證據,讓沈言自己小心點,畢竟沈博文是個為了錢,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人。

沈言走出茶樓是已經八點多了。

這裏離他住的地方不算太遠,他心情壓抑的很,想在外面透透氣,所以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下午,他還想着一走了之。

本來,這些破事跟他有什麽關系?他是腦子壞了才要去管呢。

可現在……

回到家時,已經快九點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特別累,進門就跟沒骨頭一樣倒在了沙發上,完全不想動。

閉上眼睛,腦子離全是溫馨的筆跡,她說她可以放棄一切只要孩子的撫養權,她提醒自己一定要給兒子買網球拍……

漸漸的他的腦子裏勾勒出了一個溫婉柔情的女人,對着他笑,溫柔的跟他說話。

沈言連忙站起來沖進了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但眼睛依然酸脹的厲害。

他明明不是原主,可此時此刻,他壓抑了一下午的悲傷情緒似乎要壓抑不住了。

咚咚咚!

有人敲門。

他沒理會。

這個時間誰會找他?敲錯了吧?

然後他手機響了,是蘇雲哲的名字。

沈言不由擡頭看了看門,蘇雲哲?

他幾乎本能的快步走過去,手握住門把時,才猛然想起來他帶着假發,現在是男裝的樣子。

他連忙把手縮了回來,接通了電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常,“蘇總,你找我?”

“不在家嗎?”蘇雲哲問。

沈言看了看門板,心想果然是他,那肯定在樓下就看到他家燈亮着,他還怎麽撒謊說不在家?

而且,他不想撒謊。他現在不想一個人呆着。

“在。我現在不太方便,你在外面等會兒行嗎?”他輕聲說。

“嗯。”蘇雲哲同意了。

沈言連忙挂了電話,沖進卧室摘了假發,換下衣服,藏到了床下面,然後換了衣服出來,深呼吸了兩口,等氣息順了才走過去把門打開。

蘇雲哲等在門口,手裏還提着個袋子。

沈言把他讓進來,問:“拿着什麽?”

蘇雲哲提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料很足的煎餅果子,巷口買的,還熱着,想不想吃?”

沈言晚飯到現在都沒吃。

本來也沒胃口,沒打算吃了。

此時剛出鍋的煎餅果子在他眼前晃蕩,他忽然就覺得餓了,沖蘇雲哲笑着點頭:“吃!我晚飯沒吃,現在正覺得餓呢。”

蘇雲哲把袋子遞給他,自己在玄關換鞋,問:“為什麽不吃晚飯?”

“減肥啊!”沈言随口丢了一句,便拿着袋子跑到桌子邊坐下準備開吃。

蘇雲哲不止買了煎餅果子,還其他一些小吃,都是沈言自己平時路過會買來吃的東西,很合他胃口。

蘇雲哲換了鞋走過來,在對面坐下,“你不是怎麽吃都不胖嗎?還用減肥?”

沈言一愣,随即讪笑:“其實我就是懶,想省一頓是一頓。蘇總怎麽現在過來了?”

“路過。”蘇雲哲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謊。

沈言看了看他,“真好!要不我就要餓到明天早上了。”

而且還要自己一個人呆着,說不定還會忍不住哭一場。

現在他吃着東西,有人跟他說話,他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可是在蘇雲哲的眼中,并不是這樣。

他中午就看出沈言有事瞞着他,沈言不願意說,他也不好追問,但還是有些擔心。

所以晚上忙完,就過來了。

誰知晚上的沈言比中午看起來更糟糕。

雖然沈言在努力的沖他笑,可那表情比不笑還讓人擔心。

“吃得好飽啊!”沈言終于把一個餡料很足的煎餅果子吃完了,露出了一本滿足的樣子,“謝謝蘇總,蘇總你這真是雪中送炭啊,我真的太……”

他話沒說完,就見蘇雲哲起身繞過了桌子,在他身邊坐下看着他,幽深的眸子裏透着濃烈的快要溢出來的關心與心疼:“你怎麽了?遇到什麽事可以跟我說。”

蘇雲哲進門就想問,但他看沈言難得還有食欲吃東西,不願打斷。

但此時他等不了了,他實在不願看不了沈言強顏歡笑的樣子。

沈言心裏那股無處宣洩的悲憤因蘇雲哲的出現稍稍舒緩,可此時,蘇雲哲卻在火上澆油。

“蘇雲哲……”沈言看着他,“肩膀能借用一下嗎?”

蘇雲哲一愣,沈言已經靠過去,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溫熱鹹澀的液體從他的酸澀了一整晚的眼睛裏滴落了下來,他的聲音也染上了水汽,“我今天聽到一個消息……我媽媽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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