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都到齊了後,靳曉和Devin向客人們祝酒,他們還來了個法式熱吻,把我給看臉紅了。靳曉深情款款地唱了《Make you feel my love》送給Devin。
如果靳曉的父母看到這一幕會不會被他真摯的感情所感動?會不會慶幸自己的兒子找到了摯愛?
在間奏期間我偷偷地看了Alexi一眼,看得出在場的其他客人很多都是Alexi的朋友,他們熱絡地打招呼、交談。社交場合的Alexi舉止老練、得體,我所熟知的也只是他的一小部分吧。
一種被稱為懊悔的情緒漸漸侵占了我的內心。這種感覺就像曾經有一部好書擺在我面前,而我只翻看了序言。現在那本書被拿走了,我的手中已空空如也,我失去了繼續閱讀它的資格。
我沒有再主動和Alexi說話,大部分時間都靜靜地待在吧臺附近喝酒、吃東西。四周熱力四射的音樂和舞蹈皆與我無關。
Devin估計是怕我無聊,中途拉了一個香港男人Mark跟我聊天,我沒有躲閃,反正客人裏我唯一認識的Alexi也不理我,這會兒正在和一位窈窕淑女談笑風生。
Mark說他剛來Q城工作不久,在這個包廂裏唯一認識的人就是Devin,所以令我有種同病相憐的親切感。他也是個酒商,談論的話題都是酒和酒吧,而且話特別多。跟他聊天,我基本不用開口,只要适時回應一下或問些關于酒的問題就行,大部分時間都是他一個人在侃侃而談。唯一的問題是他的中文帶着濃重的粵語腔,語速又快,令我聽得十分吃力。不過從他那裏我倒是學到了不少知識,例如英國的酒吧文化。
他說倫敦的夜店有很多風格,高端的or平民的、室內的or露天的、不同足球俱樂部球迷專屬的、各種音樂主題的...應有盡有。May Fair附近有許多高檔夜店,財大氣粗的話可以在那裏揮金如土;喜愛電子音樂的去Febric或者Leicester 廣場的Metra、Cafe de Paris;還有很多同性戀酒吧,如Trafalgar廣場附近的Heaven、中國城的Ku Bar...
我喜歡搖滾樂所以問他有沒有專門的搖滾樂酒吧,他回答說是英倫搖滾可是英國人的驕傲,專門的酒吧更是數不勝數,倫敦的Barfly、The Bull&Gate、The Hope &Anchor等是其中的代表,很多著名的搖滾樂隊成名前都曾在酒吧駐唱,例如Coldplay、Oasis就曾在Barfly演出。
聊完酒吧和音樂,Mark請我跳了一支舞,然後又教我品雞尾酒。我對他說自己對雞尾酒不感興趣,他向我推薦了果凍酒。那是一種固體狀的酒精飲料,外表就像果凍那樣晶瑩剔透,Mark說它是用伏特加、糖、果汁、香精按比例調配好後再加入卡拉膠制成的,吃起來就像甜品一樣,但其實它的酒精度達10%-15%左右,吃多了也會醉。
這家會所出售三種品牌的果凍酒,我都試了,它們可愛的外表和香甜的水果味讓我忽略了酒精度,吃掉了好多個。我的酒量不算好,所以感覺有點頭暈眼花,于是撇下Mark跑到了洗手間。我想用冷水洗把臉,可想到了自己今天畫了濃妝,用水洗臉的話,那妝化了不就搞笑了,所以只能走到室外吹吹冷風清醒一下了。
我站在會所門口吹風的時侯,Alexi不知道什麽時侯跟了過來拿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你喝多了嗎?”
“嗯,有點。”這會兒看他的臉是模糊的,這樣也好不會被他誘惑,要知道我現在可是醉酒狀态,我從來沒喝多過,可不清楚自己酒後會幹出什麽事。
“頭疼嗎?”聽見他關心我,我有點感動。
“不疼,只是臉很熱,眼睛有點花。我吹吹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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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不要再喝那麽多酒。”他的語氣有點溫怒的感覺,真是破壞氣氛啊。
“我不是喝多的,是吃多了。我吃掉了好多個果凍酒,Mark推薦的,他是個酒商,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他的語氣冷冷的,比吹來的冷風還冷。
我們倆就靜靜地杵着,我寧可一個人呆在這裏。
“Alexi你進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好。”他轉身就要走。
“Alexi,你為什麽離開我?”我大聲地問他。
“不是你說想一個人呆會兒嗎?”
“那你為什麽要出來找我?”我粗暴地從身上脫下外套扔給他,“謝謝你的外套,我不需要了!”
“你會感冒!”
“你關心啊?如果你還關心我就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我的氣?!為什麽覺得是我舍棄了你?!”
我感覺自己幾乎是沒形象地在吼,原諒我,我有點醉了嘛。
“因為你從來沒有認真地對待過我們的關系,你不願意向你的朋友、同事、家人介紹我,你也從來不願意見我朋友,像今晚這樣的派對,你從來不與我一起參加。你知道了我有可能去悉尼,卻不聞不問!Kris給過你我的電話號碼,你從來沒有打給我。我以為我離開一陣子,你會想念我,可是你根本沒有。我查看你的blog,想看看是否有一丁點關于我的事情,可什麽都沒有,我離開中國後,你過得那麽開心...包括今晚,你也還是那麽開心地與別人聊天,你都大概已經忘了我也在這裏了吧!”他一口氣說完了一大段,臉都紅了。
我想辯解,可是他說的都是事實,我最好的朋友蘇可沒見過他,我的同事甚至不知道我曾戀愛了,理莎更不用說了。我的确沒有陪他參加過任何一次聚會。看了他的郵件知道他将去悉尼後,我假裝不知道。Kris給我號碼,我一個電話也沒打過。他走後,我的博客裏寫的盡是開心的事情...
“對不起...”我心緒難平,幽幽地從嘴裏吐出一句話。
他沒有回答,拿着他的外套轉身走了。我用了細如蚊蠅的聲音對着他的背影說:“Don't go ...Don't walk away...”可惜它們不是女巫的咒語,Alexi也并非可以任人操縱的木偶。
我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完全清醒了。我回到包廂取了自己的外套,讓門口的保安幫我叫了輛的士回家,我在車上發了信息給靳曉,告訴他自己先回家了。他沒有回複,估計也喝多了。
回到家我的頭開始痛,大概酒氣上頭了,妝也沒卸、澡也沒洗,脫掉外套我就鑽進被窩睡覺,一覺睡到第二天大中午。我被電話鈴聲吵醒了,一看靳曉打來的。
我接起電話,“靳曉。”
“Hi,陸言,我是Devin,我的手機在充電,所以用了靳曉的電話。”
“哦...你昨晚沒喝多嗎?”
“沒有,你忘了我是賣酒的嗎?喝多的人是靳曉。”
“好吧。”
“你昨晚喝醉了嗎?你還沒起床是嗎?”
“嗯,我吃了太多果凍酒了。”
“Alexi送你回家的嗎?”
“為什麽你認為是Alexi送我回家的?當然不是,我自己回家的!”我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你幹嘛這麽激動?”
“沒...沒激動。”
“陸言,你就是Alexi那個神秘的中國女友是不是?”
“不是不是,誰說的啊?我們只是工作關系。”
“那你們昨天為什麽假裝不認識?”
“我們不太熟...只是在工作場合見過,不算認識...”
我閉着眼睛說的,應該不算睜眼說瞎話吧...
“你的英文名是不是Mia?”
我不敢回答了,怕再說瞎話的話會遭雷劈。
“陸言,你可以相信我,就像我和靳曉信任你一樣。”
“好吧...我承認我認識Alexi,不過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了。”
“你終于說實話了,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
“你怎麽猜到的?”
“因為Alexi看你的眼神呀,他昨晚一直在偷偷看你,特別是你跟Mark聊得正開心的時侯,他的表情簡直像烏雲一樣。還有你們跳舞的時侯,我想Alexi快把酒杯捏碎了。他一向很有風度的,不會像昨晚那樣。”
“......”
“陸言,你也許不知道,你在我們這個圈子裏可有名了!”
“什麽?為什麽?”
“因為你是Alexi的神秘女友啊,我聽Kris說Alexi為了你苦惱得要命!”
“什麽?你還認識Kris?”
“是啊,你知道的,其實我們外國人在Q城圈子很小的。Kris又是開餐廳的,我賣酒,我們都算餐飲行業的。我是通過Kris才認識Alexi的,要不是Kris和妻子去旅行了,你昨晚也會在派對上見到他。”
我捏了一把冷汗,慶幸Kris沒有參加派對,一個Alexi就夠我苦惱了,再來一個Kris我更不知道怎麽應對了。想到Alexi,我又開始頭疼了。
“陸言,你不愛Alexi嗎?為什麽放他走?”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我從小到大也沒對誰說過“愛”這個字。
“我說過,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說的話的。”
“He is too perfect .I don't think I deserve him .”
(譯:他太完美了,我不認為自己配得上他。)
“Oh...sweetheart,no one is perfect!not even close.”
(譯:噢…親愛的,沒有人是完美的!接近完美都不可能。)
“It's all over,please don't talk about it anymore.”
(譯:我們已經結束了,請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It's not over,you are still in love with him,right?”
(譯:沒有結束,你還愛着他對嗎?)
“......”
“陸言,你知道我為什麽到中國來嗎?”
“為了靳曉。”
“對也不對,不只是因為靳曉,還因為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他們也反對你和靳曉在一起嗎?”
“嗯,你不知道我是愛爾蘭人吧。”
我确實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他是英國人,“不知道。”
“我的家人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們并不支持同性戀。所以事實上,我們遭到了雙方家庭的反對。我愛我的家人也愛靳曉,靳曉也是一樣的,但我們的家人都不願意祝福我們,可我們還是在一起了。你和Alexi在一起沒有人會反對,會有很多人祝福你們。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
“Devin...”
“Go get him!Mia,True love happens only once in life. ”
(譯:去把他找回來,真愛一生只有一次。)
“OK!”
挂完電話,我卸妝、洗澡換好了衣服,拿起手機。我早已經将Alexi這個聯系人從通訊錄中删除,所以只能手輸號碼。在那短短的幾秒鐘裏,我的手心滲出薄薄的細汗,心怦怦直跳,腦袋裏像有一只小兔子在橫沖直撞,令我方才鼓足的勇氣又一點一點地溜走了。
動搖的反義詞是堅定、猶豫的反義詞是果斷、躊躇的反義詞是堅決、猶疑的反義詞是篤定...我的意志像個乒乓球,不停在兩端來回。這場拉鋸戰持續了幾個小時後,終于“反義詞”隊贏得了勝利。
搞笑的是當電話接通後,那邊傳來的不是Alexi的聲音,而是全中國的手機用戶應該都很熟悉的那個女聲,她用不帶任何感□□彩的平穩聲調告訴我: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其實我并不清楚Alexi回中國後還有沒有繼續使用以前那個手機號碼。我可以打電話問問Devin就會知道答案,但我此刻就像真的參加了一場乒乓球比賽那麽筋疲力盡,還是等着下次見面時再向Alexi解釋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