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嫁
十裏紅妝,弦樂齊鳴,探春站在船上看着城牆上的家人變成了小黑點,眼圈不禁的紅了。
繁華的京都、兄弟姐妹從此與自己遠離了。自己要去一個遙遠的島嶼,那上面有自己的夫君。她在心裏反複咀嚼着‘夫君’這兩個字,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王妃,外面的風大,咱們還是到船中去吧。”上前來說話是船上最體面的老人---李嬷嬷。說起話來不卑不亢,氣度、衣着拿捏的十分準确,看樣子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探春對她格外的高看一眼,不說她以後要在王府落地生根要多多拉攏下人,就是她不多行一步,多說一句話的架子,也讓她尊敬。
初來乍到的她,自然又要客氣幾分,微微颔首,一笑,“這麽大的海風我倒有些站不住。咱們回吧。”
她雖然是庶出的姑娘,但自小在賈母與二太太跟前養的氣度自然與正經小姐沒有什麽二至。一手搭着李嬷嬷一手搭着侍書往船艙裏進。
呼呼的海風力量大的驚人,将人的衣服撩起,旋轉個彎兒又落下,李嬷嬷留心看着她,每一步都是四平八穩,沒有一絲的怯懦與輕佻,很是端莊,無聲無息的在心裏點了點頭。
進了船艙總算風平浪靜了,探春暗暗的舒了口氣。天知道她方才走的有多艱難。風大阻行,但周圍這麽多眼睛看着,哪怕她稍微有一點的差池,讓這些人拿捏了去,以後便是讓她難堪的笑柄了。這些人都等着看她出醜。
李嬷嬷将人送進房中,左右沒事兒,回到船底艙與其他婆子在一起做針線。還沒到就聽見裏頭叽叽喳喳和的熱鬧,無奈的搖搖頭,暗暗地咳嗽了兩聲,推開門進去。
衆人聞聲一頓、眼見是她,一個婆子放下手裏的做的鞋面,給她捂了湯婆子,嘴上笑道:“春日乍暖還寒的,幸是咱們做足了準備,不然要凍壞了。”
李嬷嬷笑着接過湯婆子,見三四個婆子圍着火爐子烤火、做針線、說閑話,也湊到火盆前烤火,“沒經着這個時候反春寒這樣厲害的,你們也是會受用的,這火一生起來,這屋子中倒是暖和了不少。”轉身指着門邊站着的丫頭,“你挑幾塊木炭送到新王妃的屋中去。就說水上寒氣重,點上點好去去寒氣。”
“你倒是好心,這樣待她好,還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命享咱們王府的福氣。”
另一個麻利的做着手中的活兒,頭也不擡,“誰說的不是呢?多嬌滴滴的一個小姐,臉上倒是有些福相,就是不知道命怎麽樣了。”
對面穿對襟大襖的媳婦,一努嘴接了話兒頭去,“什麽小姐、不過是個庶出,家中孩子少,多得了幾分疼愛。我可是聽說了,庶出!咱們去要的是嫡出,人家只給了庶出,那屋那幾個管事兒的婆子還不知道回去怎麽交代呢!”
做鞋面的婆子幸災樂禍道,“嫡出變成了庶出,王爺還不定怎麽處置他們?”
李嬷嬷也為這個擔着心,“能怎麽樣?咱們王爺是個和氣的,只怕是二爺與祠堂裏的那幾個老人要有話說了。”
提起二爺,衆人又短暫的歇了聲。
“要我說,只要王爺肯為她說一句話,別說是二爺,就是族長也沒有法子。只是咱們王爺,唉。”李嬷嬷嘆了口氣,她是王府的老人,伺候過兩位主子。這位王爺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只是不知道這位王爺的命,唉,怎麽這麽硬。
穿對襟的媳婦接着話茬兒,“咱們王爺也不知道咋想的,這先後娶了七個了。這位是第七個了。要我說找個道行高的師父來看看,大家也安心。”
做鞋面的婆子啐了一聲,“你這嘴子不好,這話可不吉利。這新王妃老遠的看着,有福相。說不上就是這個了。”
媳婦嗤笑道,“前面走的那幾個,你個個看着有福相,最後怎麽着,還不是一蹬腿就去了。我看啊,難!”
“是啊,我看庶出嫡出都不要緊,關鍵是得有這命。不若,咱們還用千裏迢迢的過海尋人了。城中的閨女美着嘞。”
“哼,你這話不對。現在城裏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還敢嫁咱們王爺。外面的話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吓得那些個小姐死活不願做王妃。”
“啥話?”
“好話”
李嬷嬷一直不吭聲的坐在那裏烤火,這些傳言多少也進了他的耳朵,拍了拍身上站起來道,“海上無事兒,咱們就散了吧。你們說話也小心點。就光看剛才那幾步,未來的這個新王妃也是有點手段的。你們也別太操心了,興許也是個命好的。”
幾個人齊聲說是,眼見她一走,沒人束縛,膽子越發的大了。
喳喳嘁嘁的逼着那媳婦說話,,“到底是什麽話,你倒是說啊,說個半截子生孩兒是驢子。快說。”
媳婦抄起身邊的鞋面扔過去,啐道,“你才是是個驢子。”
衆人哄笑,“快說,快說。別賣關子了。”
媳婦左右看了看,招了招手,将頭往前湊了湊這才壓低聲音道,“我聽人家說,咱們王爺那物/件賽過驢子,又金/槍不倒。你們想想那些嬌嫩嫩的姑娘一夜就給揉碎,搗爛了。往後還有活路。”說完,咽了一口吐沫,無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還有更玄乎的呢。”說完神秘一笑便住了嘴。
幾個婆子早已精通人/事兒,又愛嚼舌頭根子,哪裏受得了這半截的段子,推搡她一下,笑罵道,“快說,這會兒将人的心勾起來,又不說了。”
衆人附和道,“快說,快說。”
媳婦眉開眼笑,清清嗓子,“咱們王爺那兒上面有倒刺,還有說流出來的東西有毒。你們說這話稀奇不稀奇,怪不怪?”
婆子又啐道,“呸,這話可是瞎話。一瞧咱們王爺的模樣長得那樣俊俏怎的能得這樣的怪病。要是真有早就尋食問藥了。”
媳婦笑罵道:“我這口幹舌燥的說了半日,給你們解悶,到頭來你還啐了我一臉。”說着就要去推搡婆子。
婆子一笑閃身躲過去了,邊笑便罵道,“你個不要臉的騷蹄子,又浪到哪裏去弄了這些個葷話,糊弄咱們。要知道真假也不難,你去試試不就行了。去看咱們爺用不用你?”
媳婦被她說的臉紅,上來就要抓她,“抓爛你的嘴,省下放狗/屁。”
“呸,咋的了?你就裝浪吧。咱們王爺等着你提鞋呢。讓你快/活一日,就是到了閻王廟你也不虧。”
被說的媳婦急了,啐她一口,上來就要與對面的婆子扯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看着倆人鬧作一團,末了釵環散亂的圍着火堆,喘着粗氣,“我說,這事兒有幾成真?”
“你還當真了,不過是些流言。不過還有件事兒要緊的呢。”整了整散落的頭發,“聽說這海上晚上有美貌的娘子唱歌,歌聲美的很,管你是男女一樣都能給引了去。可是。”她的聲音陰沉了下來,“只要引了去就沒見着回來的。”
一個婆子見她說的怪滲人,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覺着四周的口氣都冷了,吓得左顧右看,“怪吓人的,快別說了。”
媳婦将眉眼一揚,“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晚上聽見什麽都不要出門。這就對了。,要是出了門,哼哼,可就回不來了。”
這時一個還沒上頭的小姑娘走來,“各位奶奶,嬷嬷說要熄燈歇息了。”
衆人被她突然出來,吓了一跳,正要發作,眼見是李嬷嬷身邊的人,只好忍着,笑答,“知道了,好孩子你回去吧。”
小女孩站着沒動又說,“嬷嬷還說,‘晚上風涼,外面有什麽動靜都不要出去。’”
衆婆子聽了這話,不禁回頭看穿對襟的媳婦,等到小姑娘一走,衆人也歇下了。
探春在燈下随手拿了一本書讀着,這會兒李嬷嬷身邊的小丫頭将她的貼身丫鬟侍書叫了出去說話。探春滿意自己丫鬟的做法,人說閻王好說小鬼難纏。這些小東西要是照應不好,日子也別想清閑。
吱呦一聲船艙的門打開了,侍書手裏拿着一個洗臉的銅盆進來關上門。
探春随意問道,“去了這麽久,都說了些什麽。”
侍書笑着将臉盆放下,手上擰着毛巾,“一個小孩子就說些胡鬧的話。”
探春接過毛巾敷在臉上,問,“什麽胡鬧的話。”
“說是晚上聽見外面有人唱歌千萬別出去,也別聽,将耳朵塞上睡覺就行。”邊說,邊給小
姐皂角洗手,笑道,“這天寒風大的,誰在海上唱歌。小姐你說這是不是說胡話。”
探春笑着點了點頭,無可置否,到底是個小孩子。兩人收拾停妥,熄了燈睡了。
半夜,探春一個翻身醒了,睜開睡蒙蒙的眼睛,聽見侍書均勻的呼吸聲。換了個姿勢正要睡,一日颠簸的勞累此時去了一大半,她側身歪在床上,腦中空空,有個聲音一點點的将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她聽見一個細微的歌聲,在風中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她凝神聽了半晌,她非常确信,這是歌聲。
她又看了看誰的踏實的侍書,只披上披風,‘吱呦’一聲閃出了門外。
月色如水般寧靜,海的另一邊傳來了隐約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