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諸星大冷靜回來,眼前看見的景象讓他險些再次當場轉身直接離開。
小姑娘安安靜靜地扒着桌沿,眼淚汪汪的,看上去受了大委屈,正握着手機打電話。
“……我那麽喜歡你……嗚嗚……”
說出來的話帶着顫音,話語有些連不成調,可憐兮兮都不足以形容,看上去是實在難過的不行了,意識混亂下驅使做出的心底願望。
諸星大一時間:???
他的目光頓時轉向了梅宮凜手邊的橙汁:你喝的不是橙汁嗎??怎麽還醉了??
對于梅宮凜是否真的喜愛太宰治這點,她在諸星大跟前是信誓旦旦地說着喜歡,在波本眼前卻輕描淡寫地否認了。或許正是因為她本人營造出的迷霧感,諸星大此刻也不能斷然說出“梅宮凜并不喜愛太宰治”這樣的話,但要說她是真的喜歡吧……諸星大又開始覺得頭疼了。
有朝一日居然看不穿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在想什麽。
真是好惆悵。
這位小姑娘正嗚咽着嗓子,音調都泛着點點的顫抖:
“你居然真的對我開槍……明明可以不那樣的,你的同伴都在那裏了……你就是不肯放我一馬……”
“……”
諸星大默默地坐了過去。
沒別的意思,是酒保在偷偷地給他打手勢求助。
他當然不是為了看戲過來的。
肯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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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端的,确确實實是太宰治本人。
說不清看到來電顯示是[西柚花]時到底是什麽心情,不過他還是借着接電話的機會,堂而皇之的在中原中也焦頭爛額的怒吼下偷了懶。
他接起了電話。
最開始似乎是沒有聲音的。
奈何他耳力過人,聽到了那麽一點點微弱的抽泣哽咽聲。
太宰治沒有說話,也沒有挂斷電話,手指在眼前紛雜的文件上劃過,随着從窗戶吹進來的風掀起紙張,中原中也忍不住青筋直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幾張随風翻飛的紙,正要開口,便看見太宰治一臉笑吟吟地豎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又指了指正在通話中的手機,示意他稍微安靜一點。
“……!”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
他極力告誡自己不要和太宰治這個垃圾計較,但看着眼前大堆需要處理的事項堆積,他還是心底想手撕了太宰治的念頭沒有一刻不在活力跳動,分毫不歇地沖擊着他的神經。
頓了頓,中原中也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回頭看過去,繼而心頭一凜——
太宰治這家夥今天怎麽笑得更滲人了?
他接的難道是什麽來自地獄的電話不成?
很快,中原中也聽到身後的太宰治做出了一點回應,那回應比笑容還讓他感到毛骨悚然,只因為那聲音實在是太溫柔了,讓中原中也又想吐、又覺得很恐怖。
他雖然讨厭太宰治,卻不得不承認這家夥某些時候的手腕。共事的時間不長,但每次太宰治只要露出一點,比尋常時段不太正常的樣子更不正常的表現,那一定是有誰要完了。
中原中也聽見太宰治用仿佛能掐出水來的聲音,溫聲細語地說:
“……沒有真的打到你身上。”
梅宮凜沒想到太宰治能說出這麽無恥的話,一時間就像是被他的臉皮震驚了,哽了半天沒說出半句話來。
但她不說話,太宰治就有恃無恐地那麽等着。
不挂斷,不出聲。
凜的哭聲便漸漸地明晰了一點,徹底壓制不住了似的:“如果我沒有躲開不就打到我了嗎……我不要喜歡你了……我要把cherish送走!”
cherish是梅宮凜買的那只黑貓的名字,她當初告訴太宰治這件事時,語氣裏滿是興奮與期待,還為貓取了這樣有“珍愛”之意的名字。
梅宮凜挂斷了電話。
直到挂電話的前一秒,她仍然是悲傷且委屈的。
但諸星大看看她的臉,發覺她其實連眼淚都幾乎沒有,水光全蘊藏在琥珀色的眸子裏,仿佛一彎清泉:“……”
太能演了。
可以進軍演藝界了。
梅宮凜将手機随手放在一邊,臉色平靜地去拿眼前那杯沒有喝完的橙汁。
擡眸望來,諸星大發覺她眼眸明亮,有如水洗的天空。
想起她方才的傾情表演,諸星大心底泛起一陣惡寒。
他皺眉,又松開,問:“cherish是什麽?”
付完賬,凜率先跳下椅子,兩人一同離開。
凜說:“貓的名字。”
推開大門,諸星大側首看她,順應邏輯問:“你買了貓?”
他這些天和梅宮凜是一起行動的,怎麽不記得她買了貓——就算是在分開的時候買的,也應該要帶回去的吧?
可他從來沒見到過。
“嗯?”
梅宮凜揚了揚眉,眼角泛起的紅色仿佛只是陽光下的一個錯覺,短暫的哭泣讓她更加神清氣爽,徹底将不好的情緒一掃而空。
凜無甚所謂地道:“當然沒有了。我怎麽會真的去買貓呢。”
兩句對話瞬間聯系到了前情,諸星大心底卻泛起了一點不合時宜的感嘆:布局真是細致。
臨到頭最後演出來的這一遭,就不知道是別有深意,還是單純要給這出戲碼落下一個圓滿帷幕了。
或許那是針對于太宰治的惡趣味也說不定。
到了現在,諸星大終于可以确切地定論:梅宮凜對太宰治沒有半點喜愛之情。
她竟然能從那麽早的開始表現出這等虛假,到底是……
走出店門,凜迎着暖人的日光伸了個懶腰,随即動作一頓:她想起太宰治舉槍對着自己的某一剎那,少年泛着空洞與惡意的眼底,出現了似乎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短暫遲滞。
轉瞬即逝。
但已經被她捕捉。
——啊,可能是因為她身上西柚的香氣吧。
凜無意識地動了動鼻子。
她真的喜歡西柚味道這點可不是騙人的。
能生出那麽一點點恻隐之心的太宰治,倒真是讓她意想不到。
不如說是有別的什麽緣故,會更令凜相信。畢竟心念一動的不可言說,實在是太玄妙且沒有說服力,遠沒有順理成章的事物讓人安心。
她可不期待能從那位同樣心思百轉千回的太宰治心裏扒出什麽特殊之物。
那還不如相信琴酒明天就十裏紅妝、大擺婚宴,去和隔壁港黑的森鷗外結婚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琴酒:?
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