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移蘭

沒有像楊牡丹想的一樣，當然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桃花書院沒有留下暈過去的楊牡丹，只是一路派人護送，一路通知楊知府接人。

群情激奮啊，多少人心裏腹诽。玉夫子父女兩個太鐵石心腸了！怎麽說也是個如花似玉西子王嫱般的美人，怎麽就沒點兒同情心呢？

……

玉華池坐在飯桌上，中午的飯沒有推遲多會兒。起碼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楊牡丹費盡心思不得一見的桃花，就自自然然的坐在飯桌旁。

玉夫子家都是在一處吃飯的，而且絕對的恪守用餐禮儀，王媽和喜兒幫忙端上飯菜就退下去吃飯了。玉華池看了好幾眼，這個侄女輕淺如風，五官頗像三弟，當然絕對是個美人兒。可這也不是能吸引玉華池一看再看的理由，就像他自己說的，美人見得多了，自然就有免疫力了。

一向花叢遨游的玉老二眼光獨到狠辣，就算楊牡丹身上刻意雕琢的痕跡不明顯，他也能看得出那個人見人愛的美貌佳人，是修習了一種媚術的。尋常女子長得再美，眼波閃動間，也不可能流轉那樣醉人心魂的魔魅之意。所以玉家二老爺，是難得幾個沒被影響了心智的男人之一。本來他對這個楊牡丹就挺好奇的，現在對自己的侄女更好奇。

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兒拒人千裏之外的森然冷意，自然的就如同一抹清風。如果不是壽宴上一副驚世之作，再加上今天出人意外的表現，估計她坐在這裏玉華池就不會留意。可一旦留意了，就會覺得這抹在自然不過風，讓人移不開眼，想要一探再探，想要伸手握住。

一舉一動都不是大家閨秀規範過的禮儀，卻有着渾然天成的自在優雅。

玉華州對于二哥總盯着桃花看，心裏極為不滿。可同為長輩，他也不好當面給他難堪。他倒不是怕別的，就怕桃花生氣了。可又一想，還真沒見桃花生氣過。唉！這個孩子怎麽就不像個孩子樣兒呢？山中寂寞，養成了這樣無欲無求，無争無怒的樣子？

這樣一想，心裏又升起淡淡的愧疚。

禦青青沒別的心思，只要桃花伸筷子夾那個菜她就趕緊為孩子布菜，說什麽都沒用，還是先從小事兒做起吧！

桃花不在意別人的心思，對于禦青青夾過來的菜，能吃就吃了。說真的，好在布菜的筷子是另外一雙幹淨的，要不然桃花肯定不吃。輕輕放下手裏的筷子，桃花站起身：“我吃好了，爹娘二伯你們慢用。”

清悅微甜的聲音很令人舒服，和這股清風渾然一體。就像是，就像是早春初開的桃花。迎風輕動，搖落滿樹清甜。

玉華池吃的也差不多了，自己滿屋子妾室，三個女人。卻從沒有享受過這般天倫之樂，妻子明面上賢淑大方，甚至願意給兩個失去母親的孩子一個正經出身的名分。可誰知道暗地裏心如蛇蠍，鏟除異己毫不手軟。同樣鮮活美麗的女子，怎麽就能下的去手！

玉華池的目光染上傷感厭惡的複雜顏色，禦青青也吃好了，起身先告辭先去了。她有點兒擔心剛才的事情對桃花有影響。她想去看看！

飯桌上就剩下兄弟兩個，玉華州也放下筷子。不滿道：“你熱鬧也看了，飯也吃了。是不是該走了！”

玉華池臉上從新浮現出暖如春風的君子微笑，不緊不慢地伸手夾了筷子菜，慢悠悠放進嘴裏，細細咀嚼。咽下那口菜，又慢悠悠的伸筷子。

玉華州突然也恢複了溫文爾雅的夫子風範，站起來微微躬身：“二哥慢慢吃，小弟今天下午還有課。”

他就不信了，又不是無所事事的閑人，管着玉家十幾間鋪子，家裏老婆女人一大堆。難道還住在書院不成？！

玉華池突然一笑，這家人可真不客氣。自己頭一遭當惡客，這滋味還真不太好受。不過沒關系，人生如同一潭死水，總的有些新鮮些的嘗試吧。這君子當久了偶爾當當無賴也不錯，也許大家很快就會習慣，玉二老爺其實是個無賴呢。

玉華池美好的理想很快就被打破了，老爺子直接打發人來書院請他。看着五六個太陽穴鼓鼓的，眼神晶亮的壯漢。玉家二老爺很快就變回翩翩君子，跟着他們回本家了。

……

“小姐，我上午加了自己的話了。”

喜兒突然一低身，跪在桃花面前。小姐怎麽不太理她了？仔細一想，她就恍然明白，上午對着那個騷包妖嬈的楊牡丹，她說的不止是小姐讓她說的。有幾句是自己說的！就像是“天下男人多了，你搶得過來嗎？……”

喜兒頭上有些冒汗，她不是個合格的仆人，怎麽把自己說的話按到小姐頭上了？

“算了，你下次注意吧。”

等得時間其實不長，可喜兒的心跳的極為急促。她生怕小姐生氣了，雖然從沒見過小姐生氣。不過不理人也受不了啊，還不如打她一頓呢！

宣判結果下來，小姐沒有追究。喜兒心裏沉甸甸的，還不如追究了呢。罰她幹點什麽長長記性也好啊！這樣輕描淡寫的過了，她下一次再犯怎麽辦？

“你該幹嘛幹嘛去，以後有事說事兒，不用動不動就跪。”

還是平淡的語氣，喜兒急忙站起來。她知道小姐的脾氣，這話說過就不會再說了，她只要聽話就好。

桃花把書蓋在臉上，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感覺到喜兒輕手輕腳展開被子半蓋在她身上，悄悄退下。桃花心想，這樣的日子過下去，自己就成了一個标準的吃貨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連生活都不用自理了。

周圍人的态度她不在意，喜兒的态度挺奇怪的。桃花微微蹙眉，自己也沒長着滲人毛啊。怎麽喜兒看起來很怕自己的樣子？

微微調整了一下躺卧的姿勢，桃花江體內的內力默默運轉了幾個周天。緩緩睜開清澈的宛如冰泉般的眸子，桃花起身。她記得回程的小路上，有一棵罕見的蘭花。如果她眼力不差，那應該是一株素馨蘭。

這樣一想，換了身衣服。桃花走出門，淡淡招呼：“準備一個花盆，我們出去一趟。”

喜兒趕緊手腳麻利的準備好東西，桃花看了一下。清淺一笑，準備的挺充分的。

跟着小姐一路往書院的後山走。喜兒有些奇怪，從沒見小姐對什麽這樣感興趣。可見小姐是真沒把上午楊小姐挑釁的事兒放在心上，心裏也是一松，那就是真沒事兒了。

她們進出都走後山，後山也并不偏僻。這樣可以避免和書院的學子們遇見，下午微有些暖意，清風徐來，向陽的桃花已經顫巍巍的綻放了。喜兒的心情很好，被關在玉家本家的深宅大院子裏，整天就是看那些個女人勾心鬥角，她什麽時候有過如此閑适無憂的時候啊？

突然小姐不走了，目光掃向一棵搖曳生姿的小草。喜兒微微一愣，小姐就是為了這棵看起來不太精致的小草來的？

四處的碎石子兒不少，桃花就地取材，用來墊底，然後拿過喜兒準備的鏟子，小心挖起那可素馨蘭，移植在準備好的瓷盆裏，宋代的瓷器制作的已經很精美了。桃花開始填土，喜兒急忙伸手。怎麽能讓小姐幹這樣的活呢？

桃花伸手阻止喜兒幫忙，很快弄好了。喜兒轉眼，那棵原本看起來不太起眼兒的小草，現在看起來葉片兒翠綠鮮亮，亭亭玉立，挺拔潇灑，令人賞心悅目。就好像本就是一株名貴的嬌花，不過是長在深山人未識罷了。

“走吧，我們先去給她澆些水。”

桃花的心情很好，前世今生能讓她真心在乎的本就不多。素馨蘭算得上一個，因為媽媽一生愛蘭，名為素馨。那是一個如蘭般清雅高潔的女子！

喜兒急忙伸手接過來，小心的捧着。不遠處就是條小溪，桃花洗淨了手，用手捧着水輕輕為素馨蘭澆上第一水。

“嗬，真想不到。桃花小姐對一棵小草都如此盡心呵護，對于人命卻半點都不在意。”

不遠處轉出來幾個人影，有男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