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如今都已經長大成英武骠悍的青年了。

雲煥的表情卻是頗為尴尬的。長年的軍團生涯讓他一切反應都變得淡漠,幾乎都不知道如何回應忽然間湧來的熱情——那些伸過來拍着他肩膀的手、在下意識中就被他不露痕跡地側身躲過,臉上只是保持着禮節性的淡淡笑意。

“雲煥!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然而有一雙手的動作卻是快過其他人,他一側身、居然躲不過去,那雙有力的大手立刻落到了他雙肩上,耳邊有人朗朗的笑,“我是奧普啊!那時候打群架經常把你壓在地上揍的大個子奧普,不記得了麽?”

奧普?微微愣了一下,擡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古銅色的臉,健壯的軀體和爽朗的笑容——便是方才那個拿着雙手劍沖入魔物群中營救葉賽爾的高大漢子,族中的第一勇士。

雲煥嘴角忽然忍不住地浮現出一個笑容,卻是不說話,只微微側了側肩,也不見他如何使力、就從對方手中脫身出來,退了一步站定。

那些熱情地伸過來的手落了空,奧普忍不住愣了一下。篝火已經再度燃起,看着對方的裝束舉止,霍然明白了雲煥如今的身份,大家的神色迅疾僵冷下去。葉賽爾定定看着來客,幾乎要脫口驚呼出來,然而用雪白的牙齒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忍住。

“雲煥!你們全家這些年搬去了哪裏了呀,都不回這片大漠了麽?”只有少年阿都感覺 不到大家情緒的變化,帶着死裏逃生和他鄉遇故知的驚喜,一味拉着對方往帳子裏走去,“快來喝喝姐姐新釀的馬奶酒……比你以前喝的都好喝呢!哦,你知不知道姐姐現在當了族長了?好厲害的——這些年來她帶着大家在沙漠上逃啊逃,被那些天殺的軍隊追,半刻沒歇下來,你快進來……”

話剛說到一半,剛撩開帳門口的垂簾,少年的手臂卻被猛的拉住了,一個趔趄往外退開。阿都驚訝地擡起頭來,看到攔着他的居然是作為族長的姐姐。

“帳子裏放着族裏的神物,外人不能進去。”葉賽爾重新束好了頭發,紅衣染血,卻是冷冷擋在了門口,眼光落在方才的救命恩人身上,一字一頓,“特別是,滄流帝國征天軍團的少将閣下!”

“雲煥!”吓了一跳,少年阿都陡然低呼,震驚地回頭。

篝火已經燃起來了,明滅的紅色火焰映照着來客身上銀黑兩色的戎裝,袖口和衣襟處都用銀絲繡着雙頭金翅鳥的标記,六翼——那是滄流帝國征天軍團中将領的身份标志。

阿都不敢相信地打量着他一身打扮,清澈明亮的眸子陡然黑了下去。雲煥站在帳篷門外,感覺少年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在一分分松開,嘴角忽然浮起一絲冷笑,不等對方的手徹底松開,只是微微一震手臂、便将少年震開,對着攔在門口的紅衣女子點點頭:“不過是偶遇,我也有急事,就不多留了,我的鲛人傀儡還在等着我。”

頓了頓,青年軍人沉吟着加了一句:“只是想向你們買兩頭赤駝和一架沙舟,如何?”

葉賽爾面色一凝,似乎頗為為難,擡頭看了周圍的老者和族人一眼,不知如何回答。自從五十年前忍無可忍地舉起反旗,他們霍圖部便長年被滄流帝國追殺,就算費盡力氣找到偏僻的沙洲躲起來,也不出一年半載便要被逼得再次亡命——他們這一族是無法落地的鳥兒,必須用盡全力在這片荒無人煙的沙漠上奔逃。幾十年的亡命途中,又有多少族人死在滄流帝國的軍隊手裏?

那樣深刻的仇恨幾乎是刻入骨髓的,如果換了別的滄流軍人、在踏入營帳的時候便會被全族合力擊殺——然而,這次來的人居然是雲煥。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雲煥。

“不要逼我,葉賽爾,”看到長者們臉上浮起的憤恨,知道立刻得到的将會是什麽回答,帝國少将眼色轉瞬冰冷,語氣也變得鋒利,“不要逼我自己動手,我還不想把事情搞得那麽糟……我不過是想去空寂之山看師傅,需要沙舟和赤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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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冷厲鎮定的威脅和懇求,陡然間就把方才重逢的喜悅沖得一幹二淨。

“雲煥?”少年阿都被那種冰冷的殺氣刺了一下,不自禁地倒退一步,看着童年時曾和自己一起嬉鬧的人,難以置信地喃喃,“你、你是威脅……要殺了我們麽?”

“這不是威脅,我只是說律令。帝國規定:凡是屬地上每個居民的任何財物,在必要時、帝國軍隊都可以無償征用。”少将的眼睛是沒有任何溫度的,把手搭在劍柄上,注視着女族長,重複一遍,“我需要兩頭赤駝和一只沙舟。”

“去他媽的帝國律令!”那樣冰冷的語氣,卻是激起了族中年輕人的憤怒,無數人怒罵着上前,拔出了腰刀,卻被大個子奧普攔下,厲聲低叱:“對方是劍聖門下!不要送死!”

“劍聖門下?”霍圖部的人齊齊一怔,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扶着杖子喃喃,眼神刻毒激奮,“空寂古墓裏的女劍聖慕湮?……空桑劍聖一脈,如何收了冰夷當弟子!慕湮劍聖沉睡百年,難道是真的神智不清了?……”

“嚓!”那個老婦人低語未畢,忽然她頭巾便片片碎裂,花白頭發飛蓬般揚起。驚得她臉色蒼白,倒退了三大步,旁邊有個黃發的小女孩驚叫着撲上來扶住了她:“外婆!外婆!”

“再對我師傅有絲毫不敬,我便要你的人頭。”一直态度克制的滄流少将眼裏殺氣畢現,握劍的手上青筋突兀,惡狠狠地恐吓古稀高齡的老人。那樣的威吓一方面暫時鎮住了霍圖部的人,另一方面卻也點燃了牧民們的激烈反抗情緒。

“給他!”僵持中,作為族長紅衣葉賽爾忽然開口了,“把他要的給他!”

“葉賽爾……”周圍族人中發出低低的抗議。

“不是給滄流軍隊,而算是他方才從鳥靈中救了我們一族的回報。”葉賽爾的眼睛冷銳如冰,一字一字下令,“沙漠上的兒女恩怨分明,對于救命恩人的要求、無人可以拒絕。”

牧民們相顧,知道族長說的無錯。抗議聲漸漸消失。老婦人嘀咕了幾句,便扶着帳子轉身去牲畜圈裏打點。帳篷門口,等着族人下去準備東西,葉賽爾側過身将發呆的阿都拉過來,攬到懷裏:“別再靠近他,說不定很快、他就會帶着那些魔鬼來追殺我們了。”

“葉賽爾姐姐!”少年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軍人毫無表情的臉,仿佛覺得恐懼,鑽入了姐姐的臂彎,身子微微發抖。

“我這次不是來追殺你們的。”顯然是對昔日在荒僻大漠相處過的部族知根知底,雲煥将手從劍柄上放下,低下了眼睛,“我有另外的任務,所以你們盡管放心。”

“呵……你是滄流帝國的軍人,回去難道不會把我們霍圖部的消息通報上去領功?”葉賽爾冷笑起來,看着以前曾經青梅竹馬的男子,眼神又是悲哀又是倔強,“你們滄流帝國追殺了我們五十年,依舊無法将我們一網打盡。那是好大的功勞啊……”

雲煥神色依舊不動,垂目看着自己的佩劍,淡淡回答:“如果元帥不問起,我就不說。”

這樣的回答倒是讓葉賽爾愣了一下,失笑:“不問就不說?如果問了呢?”

“那當然是照實回答——作為帝國軍人,絕不允許對上級将官說謊。”雲煥面無表情地回答,“不過,自從我加入軍團到現在為止,巫彭元帥尚未問過我私人的事情,我想不出意外的話、這次他也不會問起。”

“雲煥,你的脾氣怎麽還是那樣又僵又硬?”那樣斬釘截鐵的答複讓葉賽爾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不知該憤怒還是安慰。笑着笑着,明朗的眼神就黯淡下去,拉緊了懷裏的弟弟。

“姐姐,你…你為什麽發抖?”十二三歲的少年不懂掩飾,驚慌地擡頭。

“沒什麽。”葉賽爾一揚頭,黃金般的長發飛揚起來,幹脆地回頭,“赤駝和沙舟都備好了,雲煥,從此後我們各不相欠。”

聲音未落,滄流帝國的少将已經走到了牲畜和機械旁邊,顯然是不放心對方準備好的東西,極其熟練地迅速檢視一遍,确認沒有任何埋藏的機關後才對着女族長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牽起了赤駝,轉過身去:“打擾了。”

所有霍圖部的遺民聚集在帳前,眼睜睜看着這個年輕少将牽着族裏的牲畜和座架揚長而去,有幾個年輕人氣不過,張開了弓箭、對準了那個掠奪者的後背。

“住手!”奧普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幾支箭無聲無息地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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