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
“我可以幫你。”展翔直接說明來意, 沒有任何虛與委蛇。
滕芸微微警惕,這人知道得太多, 反而很讓人生疑。
“你想要什麽?”她不信會有無緣無故的好意, 必然有其緣由。
展翔搖頭。
“什麽都不要,卻要幫我,你圖什麽?”她雖然因許從一的離去而悲傷難過, 可自認還不是太傻。
“圖什麽啊?大概是,希望看到你笑吧,我希望我喜歡的人,能夠得到幸福。”
他直視着滕芸眼睛,深情款款地道, 展翔毫不吝啬他虛假的感情。
滕芸一直在暗裏想方法,想将許從一自她爸身邊救走, 若是她出手, 估計滕時越很快就能發現,倘若被找到,她有種預感,也許這輩子都再難以和許從一在一起。她還不想冒這個險, 沒有完全的把握,她不能動手。
現下有一個人願意幫她, 展翔家世她倒是了解一點, 說錢多也多,只是和她家比,就還差點, 不過算足夠了。例如找點人手什麽的。
滕芸只說是她爸不喜歡許從一,所以阻止他們在一起,沒說許從一現在住在她家,并且和她爸睡一張床上。她都不能接受的事,想必其他的人更不會接受。她不想看到其他人對許從一流露出異樣的注目。
展翔知道滕芸在說謊,不揭破,由着她編造借口。
從某個角度來說,能被滕芸喜歡上,更是能讓滕時越不顧倫理道德,強行将人給搶到身邊去,展翔對這個叫許從一的人,也起了一點興趣。想看一看,青年身上到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兩人就這樣達成共識,對于滕芸來說,其實有點病急亂投醫,有人肯幫她,她就立刻接收了這份好意,至于背後到底有着什麽未知的隐秘,她想不到那麽多。
那邊許從一不知道他們兩的謀劃,在滕家住了快十天了。
這天算是周末,課表複印了一份給滕時越,男人知道他沒課,中午時就讓司機将他從學校接了回去。
但奇怪的是,從中午,到下午,許從一都沒見到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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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給滕時越打電話,問他為什麽不出現,無聊之際,許從一去了二樓琴房。
鋼琴搬過來,許從一刻意将它忽略,這是滕時越的東西,他下意識就不想碰它。
但一個人在偌大空曠的房間裏,沒有任何可以消磨時間的存在,往常都是在學校鋼琴房練琴,每天都會花固定的兩三個小時,今天回來的早,就沒去琴房。樂器這一類,需要每天都練習,耽擱一天,第二天就會有一定的隔閡陌生感。
猜測興許滕時越要更晚點回來,許從一坐在了琴凳上,掀開黑色蓋子,兩掌輕輕放在黑白琴鍵上。
這架鋼琴通體漆黑,表面潔淨潤澤地泛着一道道瓷白的光芒。
琴身上有品牌标志,價格在六位數以上。
調整坐姿,正襟危坐,背脊打得筆直,閉着眼,在腦海裏搜尋了一遍,憑着記憶指尖開始在琴鍵上慢慢起落。
一曲終了,停歇了十幾秒鐘,快速翻閱記憶,下一首曲目浮現至腦海中,指尖重新落下去。
清幽悅耳的琴聲飄蕩在房間裏,更是從半開的窗戶逸散了出去,在外面守候的人聽到鋼琴聲,很快被這美妙的音樂給俘獲心神,都靜心聆聽着。
曲目一首接着一首,都不重樣。
時間飛逝,兩三個小時像是眨眼時間,就嗖得過去了。
最後,許從一彈了一首節奏頗為高亢激昂的曲子,這首曲子正是要準備考級用的,目前還不是特別熟練,所以當是練習。
他全神貫注在個人的演奏中,一顆心随着音樂聲飛揚到一場自建的幻境中,那裏有巍峨的崇山,有高大的喬木,有涔涔流動的溪流,有肆虐而過的山風。
微閉着眼,感受到風仿若吹拂到臉上,美好的聲音帶來美好的心情。
他沉浸在音樂聲中,到曲目終了,還直背坐在鋼琴前,神色間都是幸福的愉悅感。
那是不曾對滕時越露出過的,讓他心口忽然就悸動的表情。
滕時越朝着許從一走過去,華貴皮鞋踩在琴房的木質地板上,發出不小的聲音,許從一嘴唇的微笑還噙着,像是沒發現滕時越的靠近。
到肩膀上落下來一只爪,身躰陡然感知到力度,許從一的笑立刻就一滞,緩慢消失的同時,他一點點轉過頭。
擡眼,瞬間撞進一雙幽沉沉的眼瞳,裏面有着他看不懂的、但翻滾得洶湧的情緒。
許從一想站起來,肩膀上的手制住他動莋,許從一嘴唇蠕動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不知道能說什麽。
“在想誰?”滕時越沉厚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雖然是問話,但回答的還是滕時越,他道:“在想滕芸?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
他知道,他怎麽會不知道。許從一扯了抹自嘲的笑。
“不需要你來提醒。”他話裏帶着刺,讓他完全的妥協,同樣不可能。
滕時越撤開臂,今天有人約了他在一家會館談事,事情談得差不多,後面就都是老套路,對方叫了年輕漂亮的人來作陪,滕時越直接回絕了,那些人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讓他神經扯得痛,似乎菢過許從一之後,那些莺莺燕燕都再入不了他的眼。
靠近這人,總能聞到一股淺淺淡淡的清香味,就是這種普通的沐浴露香味,意外的變得沁人心脾起來,單就這麽聞着,都身心舒暢,想這麽一直嗅下去。
更深,更近。
青年穿着淺色的家居服,坐在純黑的鋼琴前面,頂上燈光傾瀉下來,落了這人一身,無端就将他周身都染出柔暖的光影,美麗惑人地像是偶然間闖進到他的世界裏。
倘若過去有誰預言,他會在這個時間遇上這麽一個人,他必定置之不理。
命運就是這麽奇妙難以捉摸的東西,他不僅出現了,更是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随取,随拿。
左肩上施加的力道陡然一輕,許從一立馬就站了起來,只要和這個人單獨處在一個房間裏,心髒就會不自然地收縮揪緊,每根神經末梢都繃得緊緊的,每個活躍的細胞都在無聲低喊,趕快離開。
許從一在男人釋倣的極大威圧中,能做的,僅是站了起來。
關鍵是能逃到哪裏去,他早無路可逃,亦無路可退。
系統縮在某個角落裏,這會正是宿主演技爆發的時候,甚至讓它有種不是演戲,而是真的在真情流露的感覺。如果是宿主曾經的那個世界,估計拿個影帝什麽的,信手拈來。
它沒吱聲,打擾許從一的發揮。
滕時越臂膀一擡,這次落在許從一右肩上,兩人算是面對面,青年比他略低半個頭,身形也消瘦許多,指腹下,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到略微突起的肩胛骨。
他突然掌中一施力,許從一沒怎麽防備,被推得一下子坐在了鋼琴琴鍵上。
嗙!無數琴鍵被一同摁下,發出一陣淩亂破碎的聲音。
應當時刻都被細心珍視的琴鍵被自己這麽一坐,許從一心裏陡然生出焦急自責感來,他動莋略慌,掙紮着起來,另一邊肩膀又落下一掌。
整個身躰被制住,起來不了,左右晃動只能更損壞琴鍵,許從一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呼吸略微急促,眼眸同上方的滕時越視線對接,意外的,剛才還沒有,現在裏面忽然多了一種熟悉的情感。
他曾經見過,試圖去遺忘的。
男人眸光森然銳利,叢林獸類一樣,盯着他就像盯着一頭獵物,已經被摁在爪下,馬上就要撕裂喉嚨,破開胸膛,啃噬肉骨的獵物。
某個讓他一回想就肝顫的記憶,漸次回躰。
許從一哆嗦了起來。
對侵氾強迫的恐懼和畏縮,是人的本能。許從一自然不例外。
他一把抓着肩上的臂,試着拿開,男人指骨鐵鉗一樣箍着,他怎麽往旁邊扯,都撼動不了分毫。
許從一搖頭,語氣裏有着自己不易察覺的祈求:“不……”
不什麽,不要碰他,他說不出口,重複這個簡單的字,聲音越來越低。
“知道我那天怎麽想的嗎?”滕時越近了半步,以膝蓋柢開許從一并攏曲起的筆直長褪,将他的芐半身嵌杁到縫隙中去。
能感知到對方薄薄衣布下肌肉的緊繃,滕時越伏低頭,交錯至許從一耳旁。
濕熱的氣息随着對方嘴巴的一開一合噴灑到耳後,這種本該是戀人間才有的暧昧距離,讓許從一耳根慢慢發紅。
他瞳孔擴大,任何一個細小的反應,都落在滕時越眼底,并被不斷地放大,再放大。
滕時越說不上是禁裕者,對錆事向來都不太熱衷,有需要了,就聯系人過來,那些都是随叫随到的。僅是完成一樣工作,高朝疊起談不上,喜歡這個詞,好像都離得他很遙遠很遙遠。
但總有東西出來打破這些,他還能喜歡一個人,還能沉浸在那道極致的快感中。
如吸食毒'品般,食髓知味,真正的食髓知味。
佳肴太美味,所以克制着,想慢慢地,一點點地吃。
他右臂自許從一肩膀移至他領口,跟着下落,兩指指腹細細摩挲着扣在最上方的那顆純白的扣子。
青年眼睛陡然瞪得很大,應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茶褐色的眼眸劇烈晃動。
細細摩挲了一會,沒有解開,背脊略躬,滕時越上身前傾過去,整個人罩在青年上方,凝視着不斷有屈辱湧上來的眼睛。
一臂摁着,一邊順着一顆顆衣扣,到衣裳下擺。撩起一角,緩游了進去。
嘴唇親上面前紅得惑人的圓潤耳垂,晗到嘴中,碾磨了好一會,離開時,上面沾着水漬,泛出亮眼的光澤。
滕時越将剛才未完的話繼續向許從一低聲說道,許從一聽着,羞憤難堪。
掌抵着滕時越胸膛,阻止他更加靠近,力道還沒怎麽施加,隔着薄薄的布料,一物被男人猛然捉住,許從一胳膊打顫,直接低呼了出聲。
一陣混亂的掙動中,處于弱勢地位的人,被全然圧制住。
不多時,一白一黑絕對對立的兩種顏色,卻又意外的和諧。
被圧住的琴鍵随着上方某個軀體的上下颠簸,起起伏伏間,發出各種或高或低的聲音。
中途夾雜有其他兩道不盡相同的喘息和悶哼。
夜幕拉下,夜穹繁星數點,黑暗在蔓延,鋼琴房裏,一室乍洩春'光。
勞莋了一夜,直睡到曰上三竿。
将棉被抖開,起床下地,兩腳一落,直直打顫,大褪內側肌肉菗搐,在走動間,同棉褲摩擦,火燒火燎地刺痛。
周身清爽,男人事畢給他處理過,慢行到廁所,擠了點牙膏出來,許從一開始漱口。
舌尖微微發痛,他喝了水咕嚕咕嚕吐掉,舌頭支出來,從面前的玻璃鏡中看到尖端有個小小的裂口。
雖說沒流血,可這痛較難忽略。
系統見許從一完全不受影響,悄然冒出頭來:“哎,還是35點,那天過後,就沒再漲了,不會根本就這麽多吧。”
“你覺得有可能嗎?”
系統:“應該沒可能,滿值都該是一百。耽美線太難刷了。”
“才開始而已,你急什麽?”
系統:“才開始嗎,我怎麽覺得過了很久。”
當然是才開始,他一直等着,等着滕時越徹徹底底愛上他,然後為他癡迷沉醉,甚至是魔障癫狂。
洗漱後到樓下,只要有選擇,他都不會待在這屋裏。
下午有兩節課,吃過午飯後,就趕去學校。
到學校門口下車,往前面走,汽車掉頭回程。
許從一正要走到學校門口,旁邊一粗大樹幹後有人朝他招手,面孔有點印象,見過幾次面。
“有事?”許從一過去後問。
展翔特意挑了一個校門口攝像頭拍攝不到的地方。
他和善地點頭:“受人之托,不過還是請先上車。”
展翔擡臂遙指一側,那裏停靠一輛低調的銀灰色小轎車。
許從一面色凜了凜:“誰?”
展翔沒發出聲,只嘴巴動,道了兩個字。
看出對方要說的是哪兩個字,許從一沒追問緣由,過去拉開車門,彎背鑽進車。
汽車無聲無息駛上和許從一來時截然不同的方向。
展翔長身直立在樹下,到汽車徹底消失在街道另一頭,方掏出手機,給滕芸撥了過去。卡是新買的,到一通電話結束,就取了電話卡,掰斷,扔進垃圾桶。
汽車從城區一路往外行,到郊區,又繼續行駛了半個多小時,來到一家廢舊的工廠。
工廠漆紅的大門斑駁掉漆,看起來已有些年限。
司機前去打開鐵門,返回車邊,從車裏拿了一張折疊的紙還有一把鑰匙,給了站一邊的許從一。
二話不說,司機給了東西就快速回車裏,轉眼就驅車離開了。
許從一獨自一人在鐵門外,打開紙,兩面都有字,一面是地圖一樣的東西,另一邊寫着數排字,筆跡他很熟悉,是滕芸的筆跡。
那麽毫無疑問,他到這裏來,是滕芸的注意。
信紙上說這
系統:“還是比不上你啊,他以為自己全局在握,哪裏知道,你才是洞悉一切。”
“我的洞悉一切,不都源于你。”
系統:“咋們是互惠互利。”
滕芸這天一直都在學校,哪裏都沒去,更加沒有去找許從一,許從一的忽然消失,滕時越一定會将目光轉到她這裏來,因為目前就她動機最大。她不能過去,不能讓滕時越找到破綻。
同展翔的聯系,也換成網頁信箱。
下午時間過得很快,到晚上第一節 專業課,放在桌下調至靜音的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滕芸專注聽課,沒注意到,反而是旁邊同桌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示意她有人給她打電話過來。
滕芸手移到課桌下,拿出手機看了下,是滕時越身邊的助理唐偉的來電。
滕芸挂斷手機,當即回了條信息,問那邊‘什麽事’。
“請下課後馬上到校門外。”
沒提具體事情,滕芸看着顯示屏上這一行字黑色的小字,嘴角一抹一閃而逝的笑。
“好”。滕芸又回。
下課鈴聲響起,滕芸收拾好課本,讓同學兼室友一會幫她帶回宿舍。
室友看她臉色異常,疑惑她課都不上,是要去哪裏。
“有點私事要處理。”滕芸語焉不詳。
快步走出教室,下樓,走過圖書館旁邊的人工湖,經過宿舍大樓,上了一條直行的大道,大道尾端就是校門口。
出了校門,滕芸站在門口中間一塊三米多高的巨石前左右張望,路燈一一亮了起來,但相隔較遠,校外就是一條十多米寬的大馬路,對面街道繁華,這邊是清幽安寧的校園。
恰在這時,路邊停靠的一輛車車門打開,下來一制服嶄新筆直、年齡三十歲上下的男人。
男人一瞧到滕芸就匆匆走上前。
“大小姐。”男人,也就是滕時越的助理唐偉稱呼道。
滕芸目光自然地就往汽車後座看,車窗玻璃深黑,看不到裏面,但神經下意識都繃得緊緊的,毫無疑問,裏面坐了某個人。
“請上車,滕總在等你。”唐偉一臂往汽車方向舉。
滕芸眼眸垂了垂,斜視唐偉:“等了多久了?”
“幾分鐘,不久。”唐偉畢恭畢敬地回。
滕芸不再言語,随唐偉一同過去,唐偉到後座拉開車門,滕芸點了點頭,表示謝意。
一落座,剛才還稍顯模糊的視線,轉瞬變得實質起來,尖銳的好像一把利刃猛烈刺進心口,滕芸呼吸滞了一些。她斂住心神,定聲道:“爸。”
“開車。”滕時越低沉嗓音,對快速坐到駕駛位上的唐偉命令道。
唐偉連連點頭,發動引擎,一雙眼看着汽車玻璃窗前面,全神貫注在開車這件事上,不去看後面兩人。
汽車行駛了約莫二十多分鐘,狹窄的車內空間變得極為逼兀,滕芸搖下車窗,讓外間冷風灌進來,依舊還是覺得空氣稀薄,窒息感厚重。胸腔裏這顆心髒砰砰砰急速跳動地厲害,聲音在耳邊清晰回響。
“……許從一不見了。”
忽的,一把幽沉的嗓音響起,驚得滕芸瞳仁巨晃,她立刻露出慌亂的表情。
“他怎麽會不見?”滕芸喊道。
滕時越深邃目光凝注滕芸,淩冽地仿佛能望進滕芸靈魂中去,後者努力控制神色。
“你不知道?”滕時越視線好像東西一切,他問道。
滕芸一怔,連忙搖頭:“我怎麽會知道,他明明一直和爸你……我這一天都都沒見過他。”
“嗯。”滕時越收回了銳利的眸光。
人失蹤的第一瞬間,他想到的是滕芸,除此以外,找不到其他人任何有動機的存在。滕芸反駁得太快,他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這人是他女兒,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樣,真對她怎麽樣,找個人而已,他自信在這個都城,還沒有他觸及不到的地方。
“人沒找回來之前,你就先待在家裏。”滕時越沉默了一會後,道。借此來阻止滕芸和許從一暗裏聯系。
滕芸猛地看向滕時越,男人面容冷然,看不出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他就是這樣的存在,似乎天塌下來,都無動于衷。可又有點不同,滕芸仔細打量,意外發現滕時越擱在膝蓋上的指骨,微微曲着,手背青色筋脈略有暴突。
已經很重要了嗎?重要到,都親自出來找人了。
可是,再在乎又怎麽樣,滕芸有絕對的自信,許從一喜歡、愛的人是她,不是旁邊這個巧取豪奪的她的父親。
如果感情靠搶救能搶過去的話,那麽其實根本不算真愛吧。
你贏不過我的。
滕芸眼簾蓋下,笑意一晃而過。
底下的人已經在開始緊羅密布地搜尋人,甚至到學校門衛室調取了監控。
只是那個監控輻射範圍不廣,只看到許從一出現,後面他沒進學校校門,而是轉身走向一側,那個地方正好在攝像頭範圍外,至于其他地方,街道太寬,對面的攝像頭不足以拍攝到這邊。許從一的身影便由此從校門口消失。
另定位器意外失效,無法追查到影蹤。
滕時越坐在客廳沙發上,雙手合十,擱在膝蓋上,面前助理唐偉在報告他這邊查到的信息。
“當天那個路段的所有車輛號牌這邊都統計了一下,目前查了一半,暫時沒發現什麽異常。”有的能夠看到車裏狀況,有的不能看清,重點自然放在後面。
“會不會已經将定位器給摘下來了,不然不可能找不到人。”唐偉做着猜測,滕芸坐豎放的單人沙發上,她安靜聽着,自發将自己隐形起來。
滕時越眸光深暗:“那手環摘不下來。”普通的切割器是切不開手環的,就是專業工具,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何況在切割中勢必會觸發裏面安裝的報警裝置。
幾個小時裏,人就逃沒影了,對方身份證這些,還在家裏,沒有帶走,離開不大可能。
還剩下一個解釋,能夠讓定位器功能失效,許從一極有可能是在電磁幹擾力強的地方。
“去查查,有哪些電子廠。”滕時越道。
唐偉愣了愣,旋即大悟:“是。”立馬轉身行動。
滕芸嘴巴微微張着,明顯被滕時越這個命令給震到,在男人轉頭過來時,她詫異的表情沒能及時收回去。
另一邊,廢棄的大型工廠裏。黑夜來臨,整個工廠都被無邊的黑暗籠罩着。
頂燈被人取了,許從一拉過窗簾,只開了床頭的壁燈。
屋裏燈光暈暗,在周圍找了一圈,沒找到什麽吃了,中午吃了飯過來到現在,中途到水龍頭底下接了點冷水喝。
但水不能解除饑餓感,他坐在凳子上,沒怎麽動,一個人在空曠偌大的地方,再沒其他人,周遭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好像能做的,就是睡覺了。
不知道能不能一覺睡到天亮。
開了手機,提示時間才九點,過得有點慢。
無聊中,他趴桌子上,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
一邊敲一邊數,數道快五百的時候,聽到有什麽聲音在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是往他這個房間來的。
是一道幹脆利落的腳步聲,許從一噌地跳下凳子,奔到門後,耳朵貼上門板。
腳步聲停在門外。
叩叩叩!
有人敲門,許從一驚地往後退了一步,他盯着門後,猶豫着要不要将等給關了。
不過轉念一想,來的是一個人,那麽就極有可能不是滕時越。
門上有貓眼,許從一小心翼翼透過貓眼往外面看,看到一張和善的笑臉。
擰動門鎖,拉開了門。
“還真沒睡啊?”展翔手裏提着個膠袋,笑着道。
許從一往屋裏走,給展翔讓路。
“你這麽晚過來……”這裏離市區有點距離,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展翔進屋,将膠袋放置幹淨的桌面上。
“太匆忙了,所以一些方面沒考慮周全,抱歉啊,讓你餓了半天肚子。我帶了點吃的,你先吃。”展翔姿态很随和,語氣更是熟恁地好像兩人是;老朋友一樣。
許從一看了眼桌上的東西,轉目去看展翔。後者笑意不減,看起來是個挺容易相處的人。
“多謝,滕芸她……”許從一下意識就問。
屋裏只有一張凳子,展翔在床尾落座,他手擱在身側,将平展的被單撐得微顯褶皺,面前青年目光澄亮,滿臉都是焦急。
“她很好,比起你來,好很多。”展翔話裏有話。
許從一倒是沒想那麽多,聽到滕芸沒事,一顆始終懸着的心落回到胸腔裏。
他打開桌上的膠袋,從裏面取出一瓶水,還有一塊肉松面包。
先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大口啃着面包。
展翔視線凝在許從一身上,看他差不多将一瓶礦泉水都喝完,唇邊笑意深了一分。
“先在這裏将就幾天,訂購的切割器還在路上,等到了,再幫你把手上的東西給割了。”展翔說道。
許從一喉骨滾動,咽下嚼碎的面包塊,看向展翔時,露出了戒備:“你知道它是什麽?”
展翔笑意一頓,解釋:“知道啊,國外最新生産的定位器,偶爾間見過。”
“所以你都知道了?”許從一放下手裏的水瓶,語氣比剛才冷了點。
展翔面有不解,反問:“我知道什麽?”
看展翔眼睛清澈,不像是在撒謊,許從一懊惱自己有點杯弓蛇影了。
“不,沒什麽。”不知道就好,那并不是光彩的事,被任何人知道,估計都會用異樣甚至是排斥厭惡的眼神看他。
屋裏有個垃圾桶,許從一起身把垃圾放進桶裏。
胃裏有東西填充,饑餓感瞬間消散,飽腹感讓他覺得心情好了不少。這個地方沒有滕時越,不用時刻都繃着神經,曾經這樣的時刻時時都有,忽然某天失去,等再擁有時,就顯得難能可貴。
時間不算特別晚,睡意還一般,不是特別濃烈。
他站到了窗口,将窗簾拉開,晚上附近一片死寂,應該暫時不會有其他人找來。
“……那天我看到你了。”
展翔向背對着他的許從一道,許從一聞言擰身,低垂下眼簾。
“應該說是你們。”展翔補充。
有個人說話,時間會過得快點,這個人受滕芸所托,許從一自動将他視為善類。
“哪天?”許從一疑惑問。
“上個月月末,你和滕芸去諾亞方舟那會。”
許從一嘴角略抿了抿,那一天他記得很清楚,他之所有會有今天的遭遇,一切的開端就是在那天,他表情瞬間就暗了下去。
展翔像是沒察覺,或者明知道許從一不想談這個話題,他還是繼續。
“我當時在自助餐廳,不過當然,你們沒看到。你彈的不錯,很好聽。我能問下,曲目名字是什麽?”
許從一咬了下嘴唇,複又松開。
“即興彈得,忘了名字了。”許從一只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
但展翔不想,他站直身,在許從一注視中走向窗戶位置。
窗戶是兩開的,展翔到許從一旁邊,一胳膊放窗欄上,他頭一歪,斜看許從一。
忽的,他瞳孔擴大了一些,從他這個角度,目及到的是許從一的側臉的。
意外的,青年側臉竟然相當好看,比起沒有什麽特色的正臉,側臉無論是線條還是輪廓都異常分明,額頭光潔飽滿,鴉色睫毛細長微卷,下眼睑暈出細細小小的剪影,鼻翼略庭,唇色是緋紅,像染了玫瑰脂一樣,脖子修長,中間喉骨形狀也美好。
再往下,是往裏凹陷的骨窩,還有往外突起的鎖骨。
展翔目光流連在鎖骨上,眸深了深,他看到許從一右邊鎖骨上有一點顏色較深的新鮮痕跡,他稍加猜測,就知道痕跡是怎麽弄上去的。
等視線重新落回到許從一面部時,已經同剛才有點不同。
單從外表來看,這人不出衆,可若是靠近了,能清晰感知到青年身上一股似有若無的淡然氣息,他身上發生過什麽,展翔大致明白,這人是異還是雙暫時不考慮,可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其他人,被個同性給強圧,應該都做不到許從一這樣冷靜。
好像那些都不足以影響他,或者說,他看得很開,太過樂觀,反而給人另一種古怪感。
但也同時,讓展翔開始對這人起了點好奇心,一個讓滕芸和滕時越兩父女都看上的人,一定有他的特別之處。
展翔過于露骨的注目,讓本來神經就不算大條的許從一覺得有點不舒服,他直接道:“時間不早了,我想睡了。”
許從一離開窗戶邊,驀的,手腕讓人抓住。
側過臉,順着抓他腕骨的手往上看,展翔唇邊的笑容有種異樣的意味。
在許從一臉色要變之際,展翔倏地放開了他。
展翔眼底暗光一閃:“對不起啊,把你當成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了。”
他說的很自然。
許從一嘴角抿出一條冷然的弧線。
啊,讓他搞砸了。
不過嘛,展翔餘光睥了眼垃圾桶,喝光的水瓶安安靜靜沉在裏面。
“那就我先走了,明天再過來。”展翔略躬的背脊離開窗欄,往緊閉的門口方向走。
在開門準備出去時,他扭回頭,後面許從一背對着他開始緩慢解衣服扣子,他穿得襯衣,穿着睡會弄褶皺,因此換上屋裏早就送過來的棉衫。
像是不知道他在看,許從一脫了衣服,上半身光果,拿了棉衫往頭上套。
到穿好,許從一方轉身,然後和展翔大眼瞪小眼。
被青年澄澈的眼眸看着,展翔耳朵根有點發熱,好像自己偷窺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一樣,他嘴角彎了彎。
“這裏沒信號,聯系不到外界,滕芸那邊,我會幫忙照顧到的,你不需要擔心。”下意識就這樣說了,展翔意外的不想看到這人冷漠的臉。
像那天在自助餐廳多好,若是能對他笑就更好了。
門在面前關上,展翔用手機電筒照着路,走向遠處。
他面色陡然一變,之前還有的微笑徹底消逝,僅餘未明的深意。
許從一掀開被子,躺進被窩中,季節變化,天氣在慢慢變冷。
屋裏空蕩,只有他一個人,閉眼睡了半天,被窩裏還是不太熱,手腳都微涼。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和滕時越一塊有半個多月吧,忽然離了他,好像缺失了什麽東西一樣。
系統:“你不會喜歡他了吧?”
“少了個熱爐而已,換成其他人也一樣。”
系統:“他還在工作,你忽然離開,他的不眠症又犯了,又得和之前一樣,徹夜不眠,想想挺可憐的。”
“他擁有的東西,是許多人都歆羨和渴求的,大部分的人終其一生都難以達到他的那個高度。只是個不眠症,老天算是對他厚待了。”
世界公平嗎
公平,怎麽不公平!
起碼大多數獲得的前提是要有努力。
許從一到半夜才慢慢熟睡過去。
至于滕時越,一整夜保持着絕對清醒,開始時處理公司的文件,處理完重要的緊急的過後,他就離開書房,去了許從一住的客房。
打開頂燈,熾光乍洩,落了整間屋子。
房屋幹淨整潔,被套整整齊齊疊放着,窗戶半開,肆虐寒風直往屋裏刮,刮得他心間微涼。
往屋裏行了幾步,站定在床尾處,看着空無一人的床鋪,黑眸裏慢慢有某種情緒在蘊集。
因為根本沒想到,到了手的東西還能丢失掉,他以為那是十拿九穩的事,但事實告訴他,變數随時存在。
而又為什麽,他感覺到生氣和胸口發悶。
倘若人真的丢了,其實也就那樣。睡不着就睡不着,不是真的不能忍受。
偏生就是想再拿回來,打了标識,這一生,就該是他的人。
逃了嗎?
會重新再找到的。
這裏以前是個電子廠,倒閉後,因為地勢原因,沒人來購置,便一直空着。裏面還殘存着很強的電磁力,可以幹擾許從一手上的定位器,讓他暫時在這裏呆一一段時間。而地圖,上面某個地方标注着紅點。
許從一推開沒有上鎖的鐵門,進去工廠,迎面而來一股沉腐的灰塵味,他眉頭蹙了蹙,根據地圖上的線路指引,找了有幾分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