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隔天, 天剛亮,展翔就驅車前往工廠, 給許從一帶了水和幹糧, 還另外攜了幾套換洗的衣服,許從一身形和他差不多,于是買的他穿的號碼。
去的時候, 許從一還沒怎麽睡醒,迷迷糊糊間就聽到外間有人叩門。
下地穿着拖鞋,一邊揉着惺忪睡眼,一邊拉開門,一見是展翔, 好奇他怎麽來這麽早。
打了個哈欠,眼裏淚花點點, 他自己倒是沒察覺, 展翔看他頭發微有淩亂,衣服好像大了半個號,領口空蕩蕩的,鎖骨基本都露在外面, 展翔視線下意識落在他鎖骨上,白天似乎比晚上看得更清楚一些, 骨骼輪廓分明, 形狀過于美好,比之許多人都要漂亮一些。
許從一轉開身,到旁邊衛生間洗漱, 展翔将袋裏衣物都一一拿出來,滕時越那邊,自昨天晚上起,便開始大範圍尋找許從一的蹤跡,到這會,差不多各個混跡的圈子,都有耳聞這事,知道滕時越在尋找着什麽人,雖然沒有那人照片,大家私底下傳開了,基本都認為尋找的對象必定姿色不凡,否則不會讓冷漠如滕時越,這個被外界稱之為鐵人的人在意。
接下來幾天,為防萬一,就是展翔自己,恐怕也不好再過來,一旦行蹤暴露。倘若被滕時越發現,他在這裏面作梗,等待他的可不是死亡這麽簡單的事。
許從一洗漱得較快,出來時,展翔掌中正拿了一本書,往桌上放。
聽到出來的腳步聲,展翔看過去,如同相交多年的友人,緩緩微笑道:“給你帶了幾本書,打發時間。不知道你喜歡哪種類型,就随便買的。看看,要是不喜歡,我再換。”
走過去,視線在書目上晃了一圈,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拿來消磨時間,随便什麽都行。
“不用換,就這些。”許從一道。
展翔颔了颔首,順手拿了旁邊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喝點水吧。”
其實還算不上朋友,但展翔表現出來的自來熟,許從一到沒他接受度這麽高。
“你這麽幫我,為的是……”許從一昨晚就想問了。
展翔似乎早就準備好答案,他說:“為了滕芸,我不想看到她難過,你不需要為此有什麽心理負擔。”
他這話意思就很明顯了,他喜歡滕芸,為喜歡的人做事,完全不需要什麽原因。
也就是說,面前這人是他情敵了,許從一接過水瓶,暫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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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啊,我不會和你搶的。”開初是有這想法,後面就改了,展翔笑得善意。
“謝謝。”不說多餘的話,許從一再次道謝。
“不用客氣。”展翔搖頭。
“我一會還有課,就先走了,你也別想太多,過不了多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展翔寬慰道,說着他從門口走出去,将門一點點掩上。
最後一點縫隙中,許從一擰開水瓶,仰頭喝水,展翔眸光閃過一絲深意。
關了門,許從一嘴裏的水沒咽下去,他到衛生間,把水吐到盥洗池裏。
“裏面有什麽?”他擡頭間,看着玻璃鏡子內的自己,消瘦的臉頰,顴骨都微微突起,比起數曰前,很明顯,瘦了一圈。
系統哎了一聲:“什麽?”
許從一把瓶子舉起來:“這裏面是不是有東西。”
系統探查了一番,随後驚訝:“有,消除記憶的藥物。”
“消除記憶?這是科幻世界?”
系統:“不是科幻世界,這種藥劑被限制使用,一般都用在精神失常的人身上,幫助他們忘記混亂的認知,制止他們的反社會性人格出現。”
“他想消除我記憶?然後……”然後想做什麽,許從一對這點很是好奇。
系統有一個猜想:“利用你報複滕時越,滕時越找你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
“但還是沒找到這裏來。”
系統:“二十四小時都還沒到,總得給他點時間。這藥物對你還是有作用的,你昨天喝了一瓶,再喝三瓶瓶,差不多記憶就會失去一半,變得精神恍惚。”
那就只能不喝,繼續換自來水了,好在自來水沒停,不然就真得失憶了。
系統:“真失憶也沒啥,不還有我嗎,你記憶我幫你存儲着,随時都可以複制回去。”
“我都把水倒了,你才說,明顯的馬後炮啊。”
系統連聲為自己辯駁:“哎,我忘了,真忘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倒空的瓶子沒扔,直接在水龍頭下面裝了一瓶水,回屋裏,吃了點東西算作早餐。
之後就坐在桌子面前,取下右手邊一本奇幻類文學書,翻了起來。
時間不緩不急地前行着。
滕時越在公司大會議室裏,面無表情聽着各部門做季度總結報告,所有人都報告完,在最後一個人也坐下後,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仿若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到似的。
衆人目光都頓在長桌正前方的滕時越身上,男人幽邃眼眸低垂,正一頁頁翻看着部門管理者遞交上去的資料,他翻一頁,下面似乎就有一道抽氣聲,所有人目光都發直。
忽的,滕時越将文件全部合上,掌心蓋在上面,擡頭間,銳利眸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下屬們紛紛打直背脊腰杆,哪怕有些腰背早就筆直,還是盡全力做到最佳。
都屏氣斂神,很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
“……今天就這樣,散會。”滕時越什麽都沒說,臂膀一揮,讓下屬離開。
人們紛紛離座,沉寂的空氣炸裂開,大家面面相觑,有的是松一口,覺得總算不用被罵,有的則是更加戰戰兢兢,總覺得興許下一次,就得卷鋪蓋走人了。
會議的人魚貫往外面走,一制服筆直的男子逆着人流往會議室裏走,最後出去的那人自覺将大門掩上,然後快速退開。
唐偉走到滕時越面前。
“本城大大小小共有近五十家大型電子廠,目前已經着人火速趕過去。”
從椅子上起身,滕時越轉身往落地玻璃窗方向走,低目間,看到高樓下方來往車輛和縮小的人影。
滕時越只是吩咐了找人,其他沒多說什麽,但從他當下的神色來看,唐偉有理由相信,這個曾經是滕芸男友的青年,對于滕時越而言,已經是特殊且重要的存在了。
他跟在滕時越身邊也有十多年,記憶中從來沒見過滕時越為其他外在的什麽人或者什麽物,有過情緒上的波動。
曾經不只他,其他但凡和滕時越接觸過的人,都會以為這人無心無情,就是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許從一的意外出現,讓這個人面容間出現了不同過往的情緒,他在焦急。甚至,好像在懼怕着,懼怕着,興許再也找不到這個人。
“每條出城路都派人嚴守着,他應該還在本城。”唐偉又道。
“滕芸還在家裏?”滕時越依舊俯瞰樓層外。
話題的意外轉變,讓唐偉愣了一瞬,遂點頭:“是,大小姐一直都在家,聽你的吩咐,哪裏都沒去,也沒和其他人有聯系。”
滕時越舉臂,攤開的掌心緊緊貼着透明玻璃壁,他視線自下而上,轉到了絢麗的天穹。
那麽許從一,你現在在哪裏?
許從一用半天時間看了半本書,差不多中午的時候,看得太久,眼睛略有疲勞,這工廠以他所知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在廠裏行動,想必沒大礙。
一直待在一個房間裏,對身心健康都不好。
于是他帶着鑰匙出了門,在偌大的工廠裏轉悠,當走到離那間房屋最遠的地方時,左腕上的手環似乎震動了一下,這一下即便很輕微,還是讓許從一察覺到了。
系統:“快往回走,這裏電磁幹擾度較弱。”
“較弱的話,滕時越那邊會有提示?”
系統:“對啊。”
許從一聽從系統的,扭頭就快跑回房間。
“這裏好多了。”系統松了一口氣般道。
“搞這麽複雜。”許從一放慢腳步。
系統:“有什麽辦法,展翔這個人物在主劇情中,根本連面都沒有露過,他怎麽冒出來的,還是個迷。”
“不管他怎麽樣,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在幫忙。”言情線和耽美線,兩條線都會因為這次的事件而有所變動,這倒是許從一喜聞樂見的。
“看起來是這樣。”
“不是看起來,事實就是。”
系統:“後面又會怎麽發展,我好像也很期待了。”
倘若再加上他失憶,不知道滕時越會有什麽表情,再将他強行綁身邊嗎?
那個時候的話,他是要繼續反抗,還是裝作順從,啊,真是個艱難的選項。
不過不管選哪個,最後結果卻是不會變的。
他會離開,至于滕時越會因他的離開而難過吧。
光是想想一下,都覺得特別叫人身心都愉悅。
滕仁建打電話給展翔,約他在一家高檔會所見面。
展翔這邊晚上有兩節專業課,從話筒裏聽得出來,滕仁建似乎情緒不太佳,展翔就直接逃課,開車趕往會所。
下車後,未做任何停留,直接往滕仁建所在的包間裏走,二人認識也有段時間了,偶爾回來這裏聚一聚,不只他們兩個,還有一些滕仁建的朋友。
只是這一天,當展翔推門進去時,就見到滕仁建一個人。他面前的茶幾上擺放了數瓶開了蓋的啤酒。
“你來啦,坐。”滕仁建指向他旁邊的位置。
滕仁建比展翔小三歲多一點,不過平時相處,和同齡人差不多。
展翔自是不客氣,離滕仁建不遠,坐沙發上。
他側目細細打量滕仁建,滕仁建臉陰沉沉的,他随口問:“心情不好?”算得上是明知故問了。
滕仁建拿了瓶啤酒,就咕嚕咕嚕往肚子裏灌,灌了一大口,末了完全咽下去,酒瓶啪一聲洩憤般擱上茶幾。
“能怎麽好!我都沒想到,竟然會這樣。”
“哪樣?”展翔追問。
“滕芸那女人礙我眼,我忍了,現在連她那個男友,竟然也跑過來插一腳。我倒是不知道,合着她一開始就打的這主意。”
“她做了什麽嗎?”展翔和滕芸在學校裏走得近,不過這事滕仁建不知道。
滕仁建将展翔當成傾訴的對象,他憤憤道:“滕芸那女人故意把男友帶去跟我家,後面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不太清楚,等知道的時候,她男友已經成我爸的人,并住在家裏了。你說,這都是些什麽事,我竟然不知道,我爸喜歡男的。”
“這正常吧,很多人其實都是雙性戀,就是沒這個機會知道而已。”展翔随手了拿過最近的一瓶酒,他垂頭淺喝了一口。
滕仁建看着自己這個朋友,眯了眯眼,面有異色,疑問:“難道你是?”
展翔聳肩:“不知道,暫時還沒人來證明。”當說完這話時,展翔腦海裏突兀出現一個析瘦的身影,他眸光微晃。
“你說我該怎麽辦?”正好那人意外跑了,滕時越還在派人找,滕仁建怎麽都不願意自己敬重的父親和一個男的扯到一塊,那對他而言,是一種亵渎和侮辱。他想在滕時越找到許從一前先找到他。不過問題又來了,他一點線索也沒有。
展翔心裏明鏡一樣透亮,然則什麽都不能說。
“你想怎麽辦?不喜歡那個人,想除掉他?他竟然跟了你爸,你若是忽然動手,可能不太好吧。”展翔道。
是不太好,可不這樣做,那人遲早有一天會被找出來,以他爸的手段,這世上,還沒有什麽是他尋不到的。
“不如你幫我。”滕仁建忽然說道。
把展翔吓了一跳,他說:“我幫你,你開玩笑吧,我可不敢惹你爸。”
“放心,放心,查不到你身上去。不是要你直接動手,更不是現在,等那人找到之後,你幫我安排兩三個人就可以了。”
“這有區別嗎?”展翔覺得滕仁建把一切問題想得太簡單。若真的找到,人已經失蹤過一次,後續滕時越必然會更加嚴密地派人守着許從一,想再得手,怕是會比登天還難。
滕仁建唉的嘆了聲氣,旋即擺手:“不談這個了,叫人煩躁。來喝酒。”他拿了一酒瓶同展翔手中的瓶子撞了一下,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滕仁建要把話題轉開,展翔自然依他意,不會再轉回去。
他頭抵着,眼簾半垂,看着深暗瓶身裏的液體,這一串的連鎖反應,帶來的結果,比他當初想象得還要好,讓他有異常的滿足感。看到滕家三個人,都不同程度地陷入糾葛中,真的很叫人興奮開心。
當然了,還不夠,遠遠不夠,他要的比這更多。
中午時分,定位器忽然有了幾秒鐘的信號,由于出現時間過于短暫,等要去捕捉時,信號又立馬中斷。
不過還得得到一點信息,有了大致的一個範圍,定位器在錦安鎮一帶。
派出去的人還在搜查各個電子廠,唐偉在信息裏尋找了一番,錦安鎮以旅游業出名,周遭沒有電子廠。
信號出現在那裏,那麽充分說明一個問題,他們找尋的方向錯誤了,也許不該僅限于電子廠,或者還有別的。
唐偉将訊息整理了一番,報給滕時越。
滕時越面容肅俊,自許從一離開後,似乎整個人越發冰冷起來,哪怕相隔有段距離,讓與他相處同個空間的人都腳底直發寒。唐偉不只腳底發寒,心髒也跳得急速。
“從這裏到錦安鎮,有兩條路可以直達,我再派人去沿途問問。”唐偉低眉恭聲道。
曲指在書桌上叩了一下,滕時越黑眸冷沉:“将學校外面路過的車輛和當天進入錦安鎮的對照一下,看有沒有相同的。”
唐偉眼眸猛地一掀,瞬間明了滕時越的意思,不由地快語:“是。”
他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唐偉不由得有點高興,覺得興許馬上就能找到人。
花了兩三個小時,和滕時越預測的一樣,果然找到一輛黑色汽車。
甚至連牌照都異常清楚,唐偉連忙聯系相關人員,十多分鐘後知道汽車的歸屬者。
打電話讓在附近的人去車主那裏,車主正和幾個朋友在一家茶館vip間裏喝茶聊天,猛不丁冒出幾個身高體壯的人來,二話不說就上手帶他走,車主自然是要反抗,但當來人裏面拿了尖銳利器出來後,車主當時就慫了。
被帶到滕家,押車主的人分站他身後兩側,車主全程茫然,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光是身上那股攝人的氣勢,都足夠讓大多數人畏懼。
不過當車主視線不安的轉動,看到客廳中間坐沙發上、沉默無聲的男人時,他意識到,後面的人其實根本不算事,面前這個男人,就彼此目光的對視,都讓車主膝蓋骨發軟,手腳都僵直,呼吸頓在喉嚨,耳朵裏全是自己砰砰砰加速跳動的心跳聲。
一個對視,滕時越就知道,找錯人了。
這人是個不知情者。
唐偉還沒滕時越眼光那麽毒到,他過去質問車主。
“人你挵哪裏去了?”
車主蒙圈,小眼睛裏還有吓得慘白的臉上都是大大的疑問:“誰?你在說什麽?你們幹嘛把我綁過來。”
唐偉以為這人在狡辯,朝右後方一人使了個顏眼色,那人悄無聲息步上來,一腳踢向車主腳後彎,車主頓時痛叫了一聲,身體更是不受控,往地上跌。
車主狼狽趴地上,被踹中的左腿瑟瑟發抖。
“你們找錯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車主大吼大叫。
“憑你一個,肯定也沒這麽大膽,誰指使你的?”唐偉追問。
這對車主來說簡直是天降橫禍,可他真什麽都不知道。
接連幾個問題,都沒得到答案,唐偉退到一邊,這人估計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打痛了,就知道說了。
後面鐵塔一樣直立的兩西服男走上來,與此同時,門外一人沖進屋。
看屋裏情形,腳步頓了頓,收整好表情,快步到唐偉身邊,向他附耳道:“打錯了,這人的車子恰好一天前被盜,他還去做了登記,另外汽車在錦安鎮外面的一個懸崖底被人發現。”
那人說了後,就自發站到一邊。
唐偉垂目去看地上的車主,車主一臉痛苦的表情。
菗身走到滕時越那裏,唐偉将部下告知他的話轉述給滕時越,滕時越幽暗着黑眸。
“既然錯了,那就送他離開,給他點補償費。”滕時越語氣沉穩,絲毫不見起伏,輕描淡寫的一句,就好似将誤抓一人的錯誤給掩蓋了過去。
“是。”唐偉頭點了點,一邊往車主那兒走,一邊從身上拿了張支票出來,上面填好了數字,唐偉彎身,扶起車主。
“抱歉,是我們一時太心急,弄錯人了,對不起。”唐偉連聲道歉。
沙發上那人車主不敢惹,但态度忽然就來了個急轉的唐偉,車主還是惹得起。
他一臂推搡開唐偉,嗓門拔高:“搞什麽,一句道歉就完了,我這打白挨嗎?”色厲內荏的模樣,和剛才的狼狽不堪倒是相形見绌。
唐偉依舊陪着笑:“那你看……這個數夠嗎?”
唐偉遞過去支票。
車主一把拿過來,随意那麽一掃,瞳孔擴大,眼珠子幾乎掉出來。
“這這這……你、你……”他半天支吾不清一句話,上面零太多了,抵他好幾年的工資。這不是在做夢吧。
車主暗裏掐了自己一把,會痛,所以不是做夢。
這人錢多燒的,給他這麽多。
“夠嗎?”唐偉微笑裏有點了別的意味,他又問。
“不、不……”車主目光游弋到滕時越那裏,男人眼眸無波,車主卻是忽然渾身猛震,連連點頭,“夠,夠了,足夠了。”
“送這位先生回去。”唐偉叮囑一西裝男。
男子到車主面前,車主被天上砸下來的巨大餡餅給砸暈了,有點恍恍惚惚,跟着西裝男離開了滕家。
在坐上汽車後,他甚至在想,如果被踢兩腳,是不是支票上的金額會翻倍,下一刻,腦海中出現一雙幽深黑眸,連打了幾個寒顫。
人不能太貪心,他兩手寶貝一樣緊抓支票。
一直在樓上觀看了整場的滕芸在人逐漸離開客廳,最後只剩下滕時越和唐偉兩人時,走了下去。
她走到沙發旁邊,唐偉聽聞腳步聲,見是滕芸,主動給她讓開位置。
“爸。”滕芸大概察覺到,她爸對許從一,可能是真的上心了,不過就算如此,又能怎麽樣。強求來的,總歸會離去。
“別找了好嗎,你想要什麽樣的人沒有,比從一好看漂亮聽話的多了去了,你沒必要非得要他,何況他還是我男友,算我求你,行不行,別找了。”
滕時越冷肅着面,他忽地從沙發站起來,步向了滕芸,滕芸下意識想往後面退,可滕時越目光深深鎖着她,她力量被赫然桎梏在體內,沒法使出來。
“你不知道。”滕時越離滕芸很近,可以說這次,是這麽多年,男人主動走近她,滕芸一直都渴求着親人間的關愛,但不是這種。
“他對我意味着什麽。”
滕芸仰頭,以往再給她幾個膽子,也不敢這樣直視滕時越,她看到了滕時越眼底的決絕和勢在必得。
這真的是很可怕且叫人想要瘋狂起來的事情。
他對你重要,難道對我就不重要,強行自她身邊奪走她愛的人,怎麽能這麽理直氣壯。
“我不會讓你找到他的。”也休想找到,滕芸眼底冒出堅韌的神色來。
滕時越寒目寒顏:“好。”
滕時越離開客廳,往屋外走,走到玄關處時,頭顱半擰,對滕芸道:“你可以回學校了。”
唐偉同滕芸告了聲別,快步追上門外的滕時越。
掌心緊緊攥着,滕芸擡起手臂,指骨都僵直,她用另一只将手指一根根掰開,一低目,瞥到掌心一點猩紅,重新偓緊掌,滕時越想要的和她想要的,是同一樣,她向來不和誰争,這一次,是她的,她就一定要牢牢抓在手裏,誰也別想奪走。
誰也別想!
就這麽過去了兩天,滕時越這邊一無進展,總在關鍵時刻,線索就斷了。
派了人到錦安鎮,進行地毯式的搜索,大大小小的工廠,還特地帶了電子儀器,只要有被幹擾的痕跡,就前去找人。
滕芸在學校宿舍食堂教室三點一線,她還不傻,關鍵時期,她能忍受見不到許從一。
有展翔幫着他們傳遞信息,知道許從一在那邊很安全,她心也跟着放了下去。
轉眼四天過去,這天晚上,展翔又獨自開車到工廠。
帶來了從外地專門訂購回來的金屬切割器。
器材看起來精細,但重量不輕,展翔下車後一路提到許從一居住的房屋,額頭冒了滴冷汗。
“……把它取下來後,你就可以離開這裏,到外面去了。”展翔調整器材,示意許從一将手腕遞過來。
許從一站木桌邊,左臂擱上桌面。
器材啓動,切割金屬時發出刺耳的聲響。
兩人都站着,看着器材工作,切割的速度很緩慢,裏面安裝的報警裝置在強烈的磁場下,不再起作用,因此沒有任何顧慮。
約莫半小時過去,在震動聲音中一道突兀的咔噠聲,定位手環離開,掉落在桌面上。
展翔關了切割儀,而左手恢複自由的許從一,則是擡起左腕,活動了幾下。
“謝謝了。”許從一道謝。
“舉手之勞。”展翔和煦地笑。
“要不要收拾一下?”展翔又問。
許從一困惑:“收拾什麽?”
“既然東西解了,就沒必要再繼續住這裏,應該也不舒服吧。”展翔掃了屋裏一圈,意有所指。
“還行,沒什麽不好的。”說是這樣說,許從一還是轉頭就收拾東西了,其實不多,就幾套換洗的衣服。
過道裏沒有電燈,展翔調亮手機自帶的電筒,當做照明用。
“你手機最好把卡取下來。”以防止被追蹤到,這是沒有明說的。
許從一将電話卡取出,和電話一塊重新放兜裏。
展翔開着車,慢慢遠離工廠,坐副駕駛的許從一從車後鏡看着裏面偌大的工廠徐徐在視野中變小,最後變成一個小圓點,到徹底淹沒在無邊的黑暗中。
“喝水嗎?”展翔一臂掌着方向盤,一邊拿了瓶水給許從一。
接過來許從一道了聲謝。
“不用這麽客氣,大家算是朋友吧,這樣太顯生分了。”展翔側目去看許從一,後者擰開瓶蓋,喝了口水。
汽車往城裏開,滕時越他們的注意力放在錦安鎮的工廠裏,對沿途車輛的排查沒之前嚴,加之展翔入城後,就給了許從一一頂鴨舌帽,遮住了他半張面孔。
一路都很平靜。
不多時,汽車拐進一個小街區,在一家私人商鋪外停車。
許從一看着商鋪,坐着沒動。
“給滕芸打個給電話,她一直都很擔心你。”展翔催促道。
許從一推門下車,忽的,眼前一陣發黑,他忙抓住車門,閉眼定了定神,等到眩暈感過去,方舉步走向商鋪。
電話號碼早就倒背如流,許從一拿起電話,那邊很快傳來接通的嘟嘟嘟聲音。
展翔一肘平放車窗間,目光始終都膠着在許從一身上。
有幾天了,藥效也該發揮功效了。
一兩分鐘,許從一給滕芸報了下平安,便挂了電話。
看人開門進車,扯過安全帶往身上系,展翔眉頭挑了挑:“不多聊會?”
“以後有的是時間。”
展翔低笑一聲:“也是。”
汽車重新駛上街道,在黑夜裏無聲無息前行。
車窗兩邊高樓大廈漸次遠處,越往前走,周圍的建築物越少。
許從一面孔裏慢慢浮出好奇,附近是他不熟知的地段。
“這是去哪裏?”許從一道出心間困惑。
“我一朋友那裏。”展翔道。
“別擔心,他出國了,現在那屋空着,鑰匙暫時給我拿着。那地段還不錯,有山有水,是個居住的好地方,比鋼筋水泥、無情無味的大都市好多了。”
“等我以後老了,就買了他那房子,拿來養老。”
展翔說着自己以後的打算,似乎俨然将許從一當成了知心朋友。
許從一轉頭回去直視車窗玻璃正前方,意外的,剛才的眩暈感又侵襲了上來,這次來勢兇猛,他甩了甩頭,想将眩暈感給甩開,但似乎更深了。眼皮笨重,有鐵絲拉着一樣,怎麽睜,都會垂落下去。
濃烈的困意襲上全身,許從一靠上車椅,頭一歪,昏睡了過去。
展翔深看了許從一兩眼,對于他忽然不說話就陷入睡眠中,面上表情變得異樣起來,撕了曾經的溫和,換上的是一陣陣的淩冽。
汽車停在一棟二層樓的房屋外,展翔先下車,副駕駛的人至剛才睡過去後,就沒再醒來,展翔繞過去,打開車門,上半身躬背鑽進去,兩臂分別鑽至許從一後背和腿彎,微微用力,把人給打橫菢了出來。
看起來瘦,菢起來感覺更明顯,身上俨然沒幾兩肉了。
門是密碼鎖,展翔輸入密碼,門自動往裏開。
進到屋裏,門再次自動關合。
摟菢着人往樓上走,走到主卧裏,把青年放上床,展翔站直身,居高臨下俯瞰着眼簾輕阖的人。
一縷黑發落在青年較為皙白的臉上,展翔擱置腿邊的指骨微曲,聽從心裏的催促,他上前把那縷頭發給撩到了一邊。
青年清淺的呼吸打在他手腕上,帶來異樣的酥麻感,展翔盯着人看了好一會。
憶起做藥劑師的朋友對自己說的話。
“這種藥物其實并不能完全清楚記憶,最好的方法,是另外加一段記憶上去覆蓋。随便什麽都行,不斷重複訴說給對方聽,這樣服藥者醒來後,就會将這段記憶誤以為是真實的。”
“至于副作用,可能就是不時會頭痛,盡量讓對方少接觸到其他人,免得影響記憶。”
展翔在青年旁邊坐下,一臂将人扶起來,依靠到自己懷裏。
“許從一。”展翔低低地喚。
許從一腦袋裏一片混沌,像是睡着了,也像是沒睡着,眼皮劇烈顫抖。無力垂落的指骨也蜷縮得厲害。
“許從一。”展翔話語柔軟,似情人間的低喃。
許從一眼眸終于掀開,但裏面的神色茫然無措。
“我展翔,是你喜歡的人,愛的人。”
“不,我喜歡的是滕芸。”許從一呢喃道。
展翔撈起許從一右手,放置掌心,指腹摩挲他手背:“你曾經喜歡她,但現在不了。她父親反對你們兩在一起,她扛不住家裏的壓力,和你分了手。之後我追求你,你慢慢從情殇中走了出來,我們是情人,我們彼此相愛。”
“不對,不是那樣的。”許從一搖頭掙動,但掙不脫展翔的懷菢。
“你記得吧,那天在自助餐廳,你為我彈了首鋼琴曲……”展翔在試圖扭曲許從一的記憶。
許從一面孔出現極度的掙紮和痛苦,鴉色的睫毛不住顫抖,眼睑下一片暗影。
但慢慢的,語氣裏有了不确定:“不對,不是……是和滕……”
“滕什麽?是和我啊,展翔,你和我展翔一起。”
“展翔?”許從一眼簾半垂着,眸光劇烈晃動,他遲緩地擰轉頭,去看菢住他的人。
展翔堆砌出溫暖笑容,眼底絲絲縷縷情意往外流淌,被他深情注視,仿若許從一真的是他的摯愛。
許從一沉重的眼簾蓋了下去,将閃爍的眸光徹掩映,呼吸不太平穩,即便是昏迷過去,眉宇依舊皺得很緊。
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想,展翔手臂就擡了起來,撫平青年蹙緊的眉頭。
這人是滕芸和滕時越兩者都在乎的,倘若他們知道許從一記憶被他所篡改,近而喜歡着他,不知道又會怎麽樣。
展翔試着想象那副場景,心情就分外愉悅和舒暢。
把人平放下去,拉過被子蓋上,展翔走出房間,摁滅屋裏的燈,轉身關上門時,往裏下意識看了一眼,深暗的棉被略微往上拱起,世界萬籁俱靜,周遭一點聲響都沒有,意外而來的平靜,讓展翔一直都處于仇恨中的心,似乎随之沉靜了下來。
倘若時光能停留在此刻……
展翔砰一聲合攏門扉,将冒出來的念頭一并強行掐斷。
停不了的,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來時路早就坍塌得不見絲毫影蹤了。
屋裏籠罩着一片化不開濃厚的黑暗,床鋪間的人陷在棉絮下的手臂忽然移了出來。
他将身上的被套往下方挪了點距離。
系統:“我以為你睡着了。”
“太早了,沒什麽睡意。”
系統:“展翔在隔壁房間,看起來心情相當好。”
“這麽有趣的事情,當然會好。”
系統:“哎,滕時越怎麽還不找過來,再過今天,你就得成展翔男友了。”
“他倒是會想,想出這麽個法子。”
系統:“滕芸,滕時越,還有展翔,光是滕芸和滕時越都足夠了,現在再加一個展翔,難以想象将來那副畫面。”
許從一另一只手臂挪出來,面色從容地枕在腦後。
其實還好,不算特別難以想象,大致就是你掙我奪了。不然能怎麽樣,總不至于将他分屍解體,一人來一點。
系統:“哎哎,打住啊,不要想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