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鄉村愛情

一聽廣播,田裏就熱鬧了,歡呼聲此起彼伏。

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嗷嗷叫,迫不及待的抛棄稻田,甩開胳膊腿往家跑。

早點吃了,早點去,能搶個好位置。

不吃也沒關系,電影要緊。

周圍的田裏就剩一些中年人在那嚓嚓嚓,黃單還蹲塘邊呢。

李根拿褂子擦臉,“不走?”

黃單說,“腿麻了。”

李根拽他的胳膊,“哪條腿?”

黃單說,“左腿。”

李根說,“手塗點口水抹左邊的眼睛。”

黃單一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的樣子。

李根要上去,見人不動,也不讓開點,就推了一下對方的肩膀。

他是斷掌,力氣又大,沒收住。

那一下毫無防備,黃單直接掉塘裏了。

李根,“……”

他半蹲着,手撐着膝蓋,在岸上看水裏的青年,戲谑道,“冬天,你摸魚啊?上中間摸去,摸着了給哥兩條回去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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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單游泳很厲害,但是原主不會,他不能游上岸。

“哥救我……救命——”

見青年的腦袋都淹沒了,李根低罵一聲,扔掉褂子跳進塘裏。

黃單被拖上石板,如同一只落水狗。

李根的褲腿下着雨,滾落着水珠的臉鐵青,“你不會水跳什麽?老子差點被你吓的半死!”

黃單說,“你推的我。”

李根側頭,眉毛挑高,“是我推的你?”

黃單點頭,“嗯。”

李根的面部一抽,“那你幹嘛不躲?”

黃單,“……”

李根撈起濕褂子,“趕緊的吧,晚上銅廟最少兩場,有的看了。”

黃單走在後頭,李根救他,是不是就能排除嫌棄?

還是待定。

晚飯是疙瘩湯,裏面放了不少青菜,有一大鍋。

黃單看看面前的豁口大碗,毛糙的竹筷子,食欲是0。

碗口熱氣騰騰,面香和菜香交織着沖上來,他捧着碗喝口湯,吃個疙瘩頭,食欲漲到100。

陳金花說,“媽在李根那兒打過招呼,待會他會來喊你,一道兒去銅廟。”

黃單哦了聲,繼續吃面疙瘩。

陳金花在碗裏撥撥,讓熱氣散開些,“陳家莊有幾個不錯的女孩子,你別光顧着看電影,要找機會搭上話。”

黃單說,“沒人瞧得上我。”

陳金花不高興起來,“說什麽呢,我兒子不比誰差!”

她把碗筷一撂,上屋裏躺着去了。

黃單雷打不動的坐在桌前,把碗清空。

一只老母雞從門口驚飛,掉下一片黃中夾黑的雞毛,男人踩着雞毛過來喊,“冬天,出發了。”

黃單把碗邊一小片菜葉子撥到嘴裏,下意識的要拿帕子擦嘴,他頓了頓,換成用手抹。

對村子裏的人來說,放電影跟過節似的,非常熱鬧。

大部隊翻過一個山,穿過一條河,是一片亂葬崗。

去時還好,天亮着,不覺得瘆人,也沒個陰風,到了晚上,膽小的要過去,得先把膀胱清清,不然被哪只專愛惡作劇的賤狗一吓,能尿褲子。

女孩子們抱團走,背後的長辮子甩出歡快的節奏。

黃單這身體的原主在村裏沒什麽人緣,本來是李根屁股後的尾巴,剛到村口,就有一撥人過來,砍斷了他這條尾巴。

現在是張英雄跟他走一起。

“壞了,豬沒喂!”

張英雄一驚一乍的,說晚上回去,他老子鐵定要削他,“冬天,晚上我去你窩裏睡,成不?”

黃單說,“不成。”

張英雄誇張的哀嚎,他嚎的周圍人都看,還以為是出了啥子事。

黃單一點反應都沒有。

張英雄翻白眼,踢掉一顆石頭子,打其他人窩的主意去了。

黃單的腳步慢慢緩下來,他走在大隊伍的後頭,從原主的記憶裏挖出有關李大貴的信息,把零零碎碎的拼湊完整。

李大貴以前是村裏出名的惡霸,專愛惹事生非,捅婁子天下第一,他大字不識幾個,但是拳頭硬,人也是出名的俊俏,總有小姑娘追着。

後來李大貴娶了媳婦,叫吳翠鈴,上過大學,是整個鄉鎮的第一批大學生,文化人。

倆人是娃娃親,按照長輩的意願結的婚,很恩愛。

結婚第二年李大貴就當爹了,結果孩子生下來後就生病,沒活到一周歲。

盡管如此,他跟吳翠鈴的感情還是很好,沒吵過。

黃單撓撓鼻子,這都是原主聽說的,聽家裏說,別人說,真假難定。

誰曉得關起門來,李大貴跟他媳婦是一個被窩,還是兩個被窩。

黃單停下腳步,彎腰把球鞋脫掉翻過來在地上拍拍,倒掉裏面的沙子。

鞋咧嘴了,這一路還有的吃。

黃單把腳塞回去,李大貴生前有個關系要好的哥們,在隔壁上河場,叫何偉。

除此之外,跟李大貴接觸多的,就是他哥李根。

黃單抿嘴,目前看來,嫌疑人不好說,今晚附近幾個村子裏的人都會去銅廟看電影,他可以趁機看看何偉。

黃單望着前面,幾個婦人走在一起,短頭發的就是吳翠鈴。

她偶爾側過臉,跟旁邊說些什麽,長的很普通,不過皮膚非常白,做人做事老實本分,恪守婦道,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傳統。

丈夫死了,吳翠玲照樣盡心伺候婆婆,端茶送水,清理大小便,什麽都幹。

她一向穿着保守,言行舉止得體,從不跟哪個男的過分打交道,說幾句話都離的遠。

村裏都說王月梅有福氣,找了那樣一個孝順的兒媳婦,可惜她小兒子福薄。

黃單眯了眯眼,一溜的粗糙和黝黑裏頭,白白淨淨的女人很醒目。

他手癢,想畫畫了。

張英雄不知何時伸過來脖子,“冬天,你盯着人大貴媳婦看啥子?”

黃單說,“想問她借高中課本。”

張英雄吓的不輕,“你小學一年級都沒上完,要高中課本做什麽?墊桌子?”

他嗓門大,動靜小不了。

黃單無話可說。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大群人在銅廟小學的操場集合。

小板凳擺好,搶不上的到背面去。

放映員姍姍來遲,大家夥不敢有埋怨,怕他一不高興,蹬着自行車走人,追都追不上。

八仙桌擺中間,亂糟糟的聲音消失,談戀愛的都暫停了。

第一場是部道士捉鬼的電影。

張英雄有點怕,他用手擋住眼睛,“鬼出來了沒有?”

黃單,“嗯。”

張英雄問鬼長什麽樣子。

黃單,“鬼樣。”

張英雄,“……”

他老是問,還啊啊啊啊的叫,黃單嫌煩,想換個地兒。

李根那邊是風水寶地,漂亮的女孩子從不同角度把他包圍住了。

隔這麽遠,黃單就聞到李根身上的荷爾蒙氣息,更別說離近的女孩子們。

吳翠玲坐邊上,身旁是來時的那幾個婦人,都認真看電影。

黃單沒找到何偉,他被人喊着坐下來,看綁在兩棵樹中間的白布電影。

第一場結束,男的成群去撒尿,女的也要方便。

人有三急嘛,都不例外。

操場後的那片小樹林饑渴難耐,扭着腰身求被灌溉。

黃單認為,尾随一個女的,不太好,有損人品,但是在特殊時候,就要特殊手段。

他借一棵樹躲藏,發現吳翠玲從樹林裏走出來,站在一處等其他人。

不多時,一個男人出現了。

吳翠玲有一米七,那男的個子沒她高,倆人站在一起,身高差有,不萌。

黃單靠原主的記憶認出來,那就是何偉,李大貴的好哥們。

他聽不清何偉在跟吳翠玲說什麽,就在心裏說,“系統先生,能幫個忙麽?我想知道前面那一男一女的談話內容。”

系統,“需要50積分,任務過程中,積分會随機掉落,次數跟多少根據任務進度而定,黃先生記得及時領取。”

黃單說,“賒一次。”

系統,“……”

黃單說,“給我一個祈求的表情,卡通寫實都可以。”

話落,他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卡通小人物。

黃單模仿那個表情,把眉毛輕蹙,嘴巴一扁,“拜托。”

系統客觀評價,“不像。”

黃單說,“我盡力了。”

系統,“……”

黃單說,“我擅長哈哈大笑,要不給你來一個?”

系統說,“……不用了。”

幾秒後,黃單的耳邊出現兩個聲音,一個是吳翠玲,一個是何偉。

他還站在原地,卻從什麽也聽不見,到什麽都聽得見。

“王大媽的身體怎麽樣?”

“還行。”

“大貴一走,王大媽就傷心的病倒了,哎。”

“何偉,你找我,沒什麽事吧?”

“沒事,我是想啊,我跟大貴打小就在一塊兒玩,王大媽也是我半個媽,以後有什麽難處,就到上河場來找我。”

“有大哥在的。”

“李根成家了,有他媳婦管着,你跟王大媽都會不好過。”

“再說吧。”

黃單往樹後藏,何偉對吳翠玲有意思,眼珠子一直在她身上轉,恨不得拿手摳下來,塞她衣服領口裏面。

吳翠玲的态度明确,保持合适的距離,不得罪人,也不迎合,搞暧昧。

她丈夫李大貴很帥,又是個爺們,何偉差遠了。

所以何偉是一廂情願。

得不到吳翠玲,就嫉恨李大貴?下毒手?

是那樣嗎?

先抓着這根藤子摸摸吧。

一股尿意突如其來,幹擾黃單的思緒,他後退着跑開,聽着嘩啦水聲,找到灌溉的隊伍。

李根叼着煙斜眼,“你瞅你哥做什麽?”

黃單說,“沒瞅。”

話是那麽說,他的視線卻沒離開。

李根被青年的模樣逗笑,眼底卻沒一絲笑意,他夾走煙,“張冬天,你再敢說你沒瞅,哥就尿你嘴裏。”

黃單說,“是,我瞅了。”

另一邊的張英雄插嘴,“哥,冬天沒啥惡意的……”

李根踢他一腳,“邊兒去!”

張英雄吓的屁滾尿流,冬天你自求多福吧。

其他灌溉的也停下來看熱鬧。

一個村子就那麽點人,屁大點事都會傳出去,人盡皆知。

張冬天不合群的事跡,年齡相差無幾的那夥人一清二楚,不少人還有參與。

所有人都知道,他那個瘸子媽這些年一直在讨好李根家,隔三差五的送這送那,還不是指着自己沒出息的兒子哪天被人打了,李根能出個手。

氣氛不太好。

黃單先噓噓,然後問,“哥,你是大字輩吧?”

李根吐掉煙頭,“什麽?”

黃單說,“李大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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