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鄉村愛情

短暫的時間內,黃單的神色變了又變,他若無其事地拍拍褲子上的草屑,“媽,你怎麽在這?”

“我到上河場弄些螺絲回來。”似是路過,陳金花提着個菜籃,望了望越過山坡的老道士,“冬天,那是誰啊?”

黃單繼續拍着草屑,“好像是個算命的。”

陳金花說,“算命的?是不是何偉家給找的那個?”

黃單說,“有可能。”

陳金花嘆口氣,“好笑呢,命哪是能算的。”

她想起來什麽,“冬天,媽遠遠的見你跟那老道士坐一塊兒,你沒算命吧?”

黃單搖頭,“我不迷信。”看來陳金花沒聽見什麽,最好是這樣。

“那就好。”

陳金花往村子方向走,“命這東西邪乎,不能随便算,有的人一算,反而把好生生的命給毀了,害人害己。”

黃單好奇的問,“是嗎?”

陳金花說是啊,“老一輩總說,傻人有傻福,知道的多,不一定是好事。”

黃單有感而發,“也是哦。”

陳金花扭頭,“上次李根幫咱割稻來着,這回他家插秧,你去幫一幫,別讓大家夥覺得咱不是東西。”

黃單的嘴角抽了抽,他這邊稻子撒田裏的時間晚一點,要再等一等才能插秧,所以他才有時間溜達,李根那邊快,已經忙上了。

但是他不太想下田,有螞蝗,“明兒再去吧,這天都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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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金花說行。

到家後,陳金花坐在院裏,把螺絲的尾巴挨個去掉,放盆裏泡着,滴幾滴香油進去,過了會兒就去清洗幹淨。

晚飯時,黃單吃到了螺絲肉炒韭菜,這是他來這裏,吃的最滿意的一個菜。

他想管家了。

陳金花的身上有傳統母親的特性,吃的穿的用的,全想着自己的孩子,她和往常一樣,只挑着菜葉吃,沒碰盤子裏的一塊螺絲肉。

黃單給陳金花夾了幾次,她嘴裏還唠叨起來,說自己不愛吃那玩意兒,不要給她夾了。

飯後,陳金花收拾了桌子,随意把油乎乎的手在褂子上擦擦,“冬天,你在家待着,媽上你王大媽家去聊會兒天啊!”

院子後門傳來黃單的聲音,“好哦。”

村子裏的茅房可能是一個師傅砌的,全一個樣,都是個簡陋的小土屋,地上挖個大坑,埋進去一個缸,用來裝糞便,沒有門,簾子都沒有。

黃單此時就蹲在大缸邊上,兩條腿上的肌肉繃緊,屁股往後撅,他最痛苦的就是上廁所,怕糞便濺到屁股上面。

這蹲法很不安全,難怪原主小時候掉進去過。

黃單搖搖蒲扇,把臭味跟蚊子一同扇走,他一邊暗暗使勁,一邊捋一捋目前掌握的所有線索,按照時間先後順序來。

李大貴跟吳翠玲是老一輩定的娃娃親,結婚後第二年有孩子,沒活到一周歲,死因不明,兩年前,李大貴後腦勺遭重擊掉進河裏死了,王月梅下半身癱瘓,李根辭掉工作回村照顧。

現在最大的嫌疑人是王月梅,年輕時候活的風光體面,享受十裏八村衆多異性的青睐,哪怕是癱了,也高傲的很,她追求完美,不允許瑕疵品出現,喜愛優秀有出息的大兒子,讨厭一無是處的小兒子,偏心非常明顯,她似乎并不掩飾自己對小兒子的厭惡和失望。

或者說,王月梅是在表露一點,只有出色的人才配得到她的關注,誇贊。

那算命的口中所說的王姓美婦,有兩個兒子,可能就是王月梅。

黃單蹙着眉頭思索起來,等他回神時,屁股已經被蚊子包圍。

另一頭,陳金花到了李家。

王月梅也是剛吃過飯,在讓吳翠玲給她打水,細細的擦着手,她的一雙手跟村裏女人的手不同,手指好看,長長的,并不粗短。

等王月梅擦好手,吳翠玲就端着盆子出去,把門掩上。

王月梅靠坐在床頭,“金花,你不是已經給冬天納了兩雙鞋底嗎?怎麽還納?”

陳金花把大針在頭發絲裏撥兩下,麻利的按着鞋底板,一針一陣的穿線,“冬天那腳費鞋,我給他多做幾雙放着。”

王月梅說,“你也真是閑的慌。”

陳金花說,“我倒是想幹別的,可是冬天攔着不讓我下田。”

王月梅說,“冬天孝順,是個好孩子,将來有出息。”

陳金花說,“他能有什麽出息啊,大字不識一個,在外頭也混的不行,跟你家的李根沒法比,那才是真的有出息,有擔當,為了照顧你,連大城市都不待了,回來撐起這個家。”

“誰都說李根是一個大孝子,你王月梅生了個好兒子。”

王月梅的臉色柔和起來,也得意着,又有些遺憾,“要不是我這身子,那孩子在外面會過的很好,他是被我拖累了。”

陳金花安撫道,“你別這麽想,誰也不願意自己有個病啊災啊的,來了都是命,只能受着。”

“再說了,李根打小就懂事,有主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王月梅說,“過幾天就是老張的忌日了吧。”

起風了,屋裏的煤油燈搖曳,光線不好,陳金花那一下沒紮到鞋底板,紮手上了,她把手上的血珠子在褲腿上一抹,“是啊,時間過的真快,一晃,老張都死了十幾年了。”

王月梅問道,“黃紙什麽的都買了嗎?”

陳金花說買了,“冬天上城裏那次買回來的。”

“看這天,暫時都不會有雨,好上墳。”王月梅嗓子幹了,她咳倆聲,“金花,當初要不是我,嫁給村長的就是你。”

陳金花好像是毫不在意,她笑了聲說,“月梅,咱倆都是半只腳進棺材的歲數了,你還說這個幹什麽?”

王月梅的面上有幾分不自在,轉瞬即逝,“這不是話頭走到這兒了嗎?我就是随後一提。”

她瞧一眼,“金花,你外面的褂子穿很久了吧,髒成這樣,怎麽還不換掉?”

“這家裏家外的,天天都是事兒,穿什麽都會弄髒,就這麽着吧。”陳金花彎幾下手裏的鞋底板,繼續把針頭往裏面摁,再拽出來,“我哪有你的福氣好,有個勤快能幹的兒媳,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王月梅的柳葉眉一擰,“算了吧。”

“都這會兒了,她連個缸子都不知道端給我,平時什麽事都要我說,不說就不知道做,那面相還醜,也就是多讀了些書。”言語中有着清晰的挑剔和不滿。

面相更是一般,老了滿臉粗糙的陳金花沒說什麽。

吳翠玲在黃單那兒,“冬天,你哥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黃單在院裏拿着個黃梨吃,聞言就說不知道。

吳翠玲說,“我看他在屋裏做蛇骨鏈子,應該是送人的。”

黃單啃一口梨,“我不清楚。”

吳翠玲問兩句都沒有答案,就沒有再問,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早些睡吧。”

等吳翠玲走後,黃單就停下啃梨的動作,又繼續啃,快速啃完,就去李根家屋前的老槐樹底下,撿起地上的小土疙瘩丢到一個屋裏。

不多時,李根和黃單在村子西邊的樹叢裏碰頭,蚊子好多,嗡嗡嗡的,伸手一抓就是一把。

黃單說,“我有事問你。”

李根抱他的腰,用牙齒咬他的唇,“先親,親夠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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