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惡作劇
楚斯問着這話時并沒有看向薩厄,而是擡腳走到了最近的籠子邊。
離籠子只有半米時,他皺着眉朝後讓了一下,大概是被囚犯撲鼻的馊味兒沖了頭,“啧——恕我問一句,你這是漚了多久才能發酵出這種風味?”
那名囚犯:“……”
能被送上太空監獄的,随便拎一個出來都能在政府重點防禦名單裏排上號,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這個領域裏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別說吓哭小孩兒,報個名字吓哭個把成年人也不是問題。
即便他們這會兒被關在籠子裏,形容狼狽甚至還有些滑稽,但放在普通人眼裏,還是随時可能反撲的狼。像拖把那種繞着籠子走,遠遠讓到一邊,才是常人的反應。
籠子裏那囚犯大概頭一回碰見楚斯這種上門挑釁的,一時間被損得接不住話,瞪着眼睛愣在那裏。
拖把縮在角落裏,忍不住插話道:“我沒記錯的話,你用槍指着我的時候說過,如果找不到比我更幹淨的肉,寧可餓死……現在又不講究啦?”
楚斯轉頭看他:“你好像很遺憾的樣子。”
拖把:“不!沒有!你繼續,我閉嘴。”
他說着,擡手在自己嘴巴前比了個叉。
薩厄倒是環視了一圈,“這裏有水有電,洗涮個七八遍,還是勉強能下口的。”
囚犯:“……”
他猛地掙紮了一下,拳頭狠狠砸在籠邊,張嘴罵了句什麽。從頸側暴起的青筋來看,花的力氣半點兒不小。可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楚斯,也聽不到半個字。
這囚犯無聲地罵完人,又死死盯着楚斯,張口說了一句話。
依然用了大力,卻依然沒有聲音。
楚斯松松握了拳,抵在鼻尖下,勉強擋住了一點兒馊味。他看着那個囚犯的嘴唇,讀出了他的話,“你說你認得我?”
廢話!不認得就見了鬼了!
囚犯依然咬牙切齒地說着無聲的話:我認得你,你是那個執行長官楚,你那個老冬瓜下屬怎麽沒跟着你,嗯?
說起這破事楚斯就糟心。
太空監獄裏的這幫囚犯并非整天只能對着金屬牆面發呆,畢竟把這幫人逼瘋對誰都沒有好處。
他們每天有固定的時間可以使用一些簡單的設備,每一處監區都會有一個巨大的屏幕,輪播一些政府希望他們看進去的東西,穿插着無關痛癢的娛樂節目。
俗稱——全天候無間斷打一個巴掌給一個棗式洗腦。
這些節目的篩選和安排由安全大廈第5辦公室的宣傳官員負責。宣傳官員叫齊爾德·馮,是個混血老頭。雖說是楚斯的下屬,但老頭的年齡比楚斯x2還大,又在楚斯剛進安全大廈任職時幫過他兩回,所以楚斯對他的容忍度略高一些。
結果這禿頂小老頭蹬鼻子上臉,經常幹出點兒讓楚斯格外糟心的事——
比如太空監獄建成150周年那天,老頭提議要錄個視頻紀念一番,順便給監獄裏那幫躁動分子敲敲警鐘。他聲稱“長得好看的人不容易遭人恨”,硬是在那個破視頻裏偷塞了楚斯在安全會議上的宣講片段。
那倒黴片段整整一個小時,占據了整個視頻五分之四的時長,剩下五分之一剛好一半片頭,一半片尾。
老頭一聲不吭地讓這視頻在太空監獄的轉播大屏上輪了整整一天,偏偏楚斯那段宣講內容是關于“改進囚犯控制器加密系統”的。
這就好比在一群被抓的狼面前倡導加固項圈和鎖鏈,這特麽不是刺激人是什麽?
虧得那老頭還屁颠颠地去楚斯辦公室求誇。結果他前腳進門,薩厄·楊後腳就被刺激得闖入了楚斯辦公室的通訊頻道。
楚斯只得謝過老頭八輩祖宗,把他轟出了門。
楚斯雖然主管太空監獄,但囚犯們只熟悉他的名字,見過他模樣的根本沒幾個。
自打那視頻輪播完一天,托齊爾德·禿頭·馮的福,全監獄的恐怖分子都牢牢記住了他的臉,大概下輩子都不會忘。
不講道理的楚斯長官有個原則:自己見天閑不住地拉仇恨可以,別人替他亂拉仇恨就等着找收拾吧。
畢竟,楚長官不是個東西。
于是第二天,齊爾德·禿頭·馮收到了一份外派公函,被一竿子叉上了太空監獄,拉着一張老冬瓜臉,跟恐怖分子們“愉快”地共處了整整十天,被所有人記住了長相,才老淚縱橫地被調回來。
不過眼睛一閉一睜間,這都是五十二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那上趕着搞事的老頭現在怎麽樣了。
他們工作的安全大廈也處在某一個龍柱的保護圈裏,只是不知流浪到了星海的哪個角落,距離這裏有多遠,還有沒有再次相遇的可能……
這種不确定的事情,楚斯暫時還沒工夫想。他沖囚犯挑了挑眉,道:“多謝挂念,我也很久沒見過那個老冬瓜下屬了,不過他應該過得還不錯,至少沒進籠子。”
囚犯:“……”
“我說親愛的,你如果再多堵兩句,這裏能死過去一半。”薩厄随便找了張餐桌倚着,兩手搭在邊沿上,姿态放松地看了半天戲,“死魚死蝦可怎麽吃?”
楚斯難得覺得薩厄說得在理,纡尊降貴地采納了這個誠懇建議。他嘆了口氣,毫不在意地将手伸進了籠子。
囚犯當即瞪圓了眼睛,張口無聲嚷嚷:你再靠近一公分,我會讓你後悔走進這個門。
楚斯忍了片刻,沒忍住,平靜地道:“如果你的手沒有被拷在籠子邊,膝蓋沒有被拷在籠子底,我大概能勉強把這話當個威脅。”
囚犯高血壓都要被他氣出來了。
楚斯倒是沒對他怎麽樣,只是一臉嫌棄地挑開了他糾結成團的長發,露出了他上半截脖頸。
就見上頭箍了一道細細的金屬絲,像個秀氣低調的頸圈。
只是在頸圈的接口處,有一枚小小的金屬片,邊緣有紅光靜靜地閃着。
這東西确實是太空監獄裏配備的裝置,叫做吸音圈,用來限制突然狂躁吼叫的囚犯。
但按照規定,吸音圈只是不得已狀況下的一個過渡裝置,給囚犯帶上只是為了避免無休止的吼叫引起大規模躁動。一旦套上圈,就應該立即把囚犯送進特別監禁室,借用醫療和心理疏導裝置讓他冷靜下來。一般而言,半個小時就能摘了。
眼下這種情況,顯然是不合規矩的。
楚斯拇指在金屬片上摸了一下,紅光暗了三秒,突然轉變成綠光,接口處發出咔噠一聲響,自動解鎖了。
囚犯沒想到楚斯會給自己解禁,又愣了片刻,滿臉懷疑地開了口:“你想做什麽?”
之前吼久了,囚犯的嗓音啞成了砂紙。
楚斯也沒縮回手,就這麽撐在籠子邊沿,道:“放心,你沒去馊味兒之前我不會下嘴的,只是留個能說話的比較方便了解事實。”
說着他轉頭沖薩厄擡了擡下巴,“來,先提審一號嫌犯,跟我說說你越獄的時候搞出了多大動靜。”
薩厄完全沒在意他的語氣,反倒笑了一下。他絲毫沒有被審問的自覺,懶懶地倚坐在餐桌邊沿,拖着調子道:“報告長官,你冤枉我了。我走得很低調,甚至連獄警都沒驚動,只是順手帶走了一個躍遷艙。”
他說話的時候喜歡微眯着眼,手指彈琴似的在桌沿敲擊着,像是真的在回憶過程似的。
楚斯不大信:“沒了?”
薩厄想了想,敲擊的手指一停,“沒了。”
楚斯挑了眉,“真的沒了?”
薩厄表情無辜地點了點頭:“真的。”
楚斯面無表情:“……騙鬼?”
薩厄忽然又笑了,擡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非常小的縫隙,眯起一只眼,道:“臨走前,一時興起,搞了個小——小的惡作劇。”
楚斯:“什麽惡作劇?”
“黑進燃料倉,給他們把總閥和動力機關了。”薩厄答道。
楚斯:“……”你他媽管這叫小小的惡作劇?!
“當然,我離開之後他們反應過來了。”薩厄攤了攤手,“再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也不至于是什麽大事,畢竟我也沒走幾天。”
楚斯聽完,下意識想接着提審籠子裏的二號嫌疑人,結果他忽然想起他收到的信息,忍不住又補問了薩厄一句:“不是,你剛剛說什麽?沒走幾天?什麽叫沒走幾天?你不是27年前越的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