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偷聽者

之前作過死的天眼這回倒是長了點腦子, 在飛行器不穩定的同時智能啓動了艙內反重力系統, 鎖死了所有櫃門和隔間門,這才使得楚斯和薩厄·楊免受皮肉之苦, 沒有“啪叽”貼撞在艙門或者舷窗上, 保留了一點兒形象。

勉強算是将功贖罪。

“天眼, 清查一下系統,中毒了麽這是?”楚斯浮在艙內, 順手抓住了艙頂的一根橫杆把控位置。

叮——

天眼:“清查完畢, 內部系統自身故障因素0.82%,外部能量場幹擾因素97.11%, 其他未知因素2.07%, 檢測到外部能量場有不明原因的劇烈波動, 軸線出現斷裂層——”

楚斯:“言簡意赅,現在不是往外扔數據的時候!”

叮——

天眼:“好吧,換成人話就是飛行器突然碰到了時空非常态扭曲導致的能量場紊亂,闖不過去。”

薩厄·楊借着好幾處可以抓手的地方, 将自己移到駕駛臺邊, 手指鉗着邊沿調出清查數據看着, 同時沖天眼道:“那撤後兩步重新撞兩回試試。”

叮——

天眼:“恕我直言,您跟飛行器有私人仇怨?”

薩厄·楊啧了一聲。

天眼立刻開着飛行器撞了出去。

又嘗試了兩回,依然沒有撞出什麽結果來,天眼半真不假地嘤咛一聲,正要哭,就聽薩厄·楊又開口道:“再清查一回。”

天眼連叮都不叮了, 感覺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是清查結果卻飛速出來了。

這次沒人打斷,它林林總總報了一長串數據,楚斯乍聽了一耳朵,就聽出來了區別。這次的外部能量場幹擾降低了,不過降低得不多。

Advertisement

薩厄·楊單手穩住身體,騰出一只手飛速地敲着按鍵,片刻之後,他轉頭沖楚斯道:“再等兩個小時吧,兩個小時後再來撞一撞。”

天眼又嘤咛了一聲,被這兩個沒良心的人直接忽略了。

飛行器重新後撤了數十米,翻滾和抖動終于緩緩停歇下來,艙內的反重力場也關上了。楚斯這才松開抓着橫杆的手,輕巧地落回地面。

不過冷不丁的失重和冷不丁的恢複終歸讓人生理上難以适應,楚斯在地上又站了一會兒,感覺雙腿沒那麽別扭,這才沖薩厄·楊道:“把艙門打開,我下去看一眼。”

他說着又進了飛行器裏面,從卡洛斯·布萊克的武器設備庫裏找到了一點能随身攜帶的東西。他翻到了兩枚指燈,往自己手指上套了一個,另一個收了起來,又找了個臂套卡在左手手臂上,往裏面插了一排晶體管狀的炸彈。

其實在這種碎片上,只要沒有碰上剛巧着陸的流浪者或是他星勢力,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危險。但架不住萬一要開個道炸個門什麽的,所以他還是帶上了一些武器。

簡略收拾了一番,楚斯便下了舷梯,走到下面他才想起來問薩厄·楊:“天眼帶上了麽?”

薩厄·楊拍了拍後腰。

楚斯把手裏收着的另一個指燈丢給他。

薩厄·楊一擡手接住,而後捏着那個指圈翻看了一會兒,這才不緊不慢地把它往手指上套,嘴角還噙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玩味道:“你戴的是哪個手指長官?”

“……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寬?”楚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他人已經走出去好一段距離了,才背着手非常敷衍地沖薩厄·楊晃了晃。

燈光映照着他的背影,在孤拔挺直中莫名顯出一種清瘦感來,又透過他的指縫映照着他的手掌,清晰地照出他戴在中指的指環。

薩厄·楊啧了一聲,“親愛的,你可真會挑釁。”

“多新鮮啊。”楚斯冷靜的聲音傳過來,帶着一點兒戲谑,“張嘴就能跟人結仇的薩厄·楊先生居然說別人挑釁。”

兩人一前一後拉了大約有七八米的距離,薩厄·楊始終沒追上來,就那麽不緊不慢地綴在後頭,仿佛是來散步的。

他們的指燈并不算明亮,但在一片漆黑的城市裏依然算得上顯眼,映照出附近荒蕪的街道、商戶和公園,看起來陌生極了,和楚斯印象裏的全然不同。

他對這條街道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四歲之前,四十多年過去,這裏早就天翻地覆了,除了街道的走勢沒變,什麽都不一樣了,除了街道盡頭那片消失了又出現的公寓區。

楚斯遠遠看到公寓區大門時,下意識頓住了腳步,他估算了一下距離,伸手探了探。

滋啦——

一股撕裂般的刺痛猛地錐在他手指上,仿佛過電一般,順着他的指尖延伸出去。

他條件反射地縮了手,又撚了撚那根手指,不出所料摸到了一片濕滑——殷紅的血珠瞬間溢散出來。

楚斯擡眼一掃,如果不是飛行器被擋住,手指又被撕扯出了血,單靠肉眼根本看不出這裏還存在着一張屏障。

他正看着,又一只手越過他朝那處那不見的屏障伸過去。

楚斯一把抓住那個手腕,轉頭沖薩厄·楊道:“手不想要了?”

薩厄·楊挑了挑下巴:“就是這裏?”

“天眼說是時空非常态扭曲導致的能量場紊亂……”楚斯眯着眼,目光越過那道虛空的屏障,落在那片公寓區上,“我差不多知道是什麽導致的了。”

他指了指那片公寓區,道:“那些公寓樓最後存在于這裏是5683年,之後就被拆毀重新規劃。但是你看,它們又突然出現了。”

也就是說,公寓區這一片突然回到了三十年前。

如果是整個星球碎片一起回到了三十年前,那麽上面就不該有龍柱系統,也不該有卡洛斯·布萊克口中所說的冷凍膠囊,因為三十年前還不存在這兩樣東西。

眼下這種龍柱、冷凍膠囊和三十年前的建築相混合的境況,說明這塊星球碎片上的時間并不統一。

兩個時空不幸出現在了一個載體上,相互擰巴着,這才導致了能量場紊亂,在兩個時空之間出現了屏障和斷層。

他們雙腳所站着的地方離那邊的公寓區大門目測不足二十米,卻寸步難行,得等這場紊亂最終磨合穩定下來,才能跨過去。

“你相信這是巧合之下的結果麽?”薩厄·楊随口問了一句。

楚斯瞥了他一眼:“這話去哄鬼鬼都不信。”

那麽多高權限頻道號都沒事,偏偏他的遭人冒充?那麽多人的時間流速都正常得很,偏偏他所在的碎片出現混亂快進了50年?時空混亂的結果千千萬萬,偏偏重新出現的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哪來那麽多巧合?

楚斯只相信一種可能,那就是這片公寓的重新出現,是人為強行幹擾的結果,是有人希望它重新出現。

所有的事情雜糅在一起,隐隐往某個方向引導而去。

楚斯蹙了蹙眉,張口道:“你……”

咔嚓——

靜默中突然響起了一點悉索輕響,像是鞋底摩擦枯敗枝葉的聲音。

楚斯猛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一片綠化帶,枯敗的草木垂頭耷腦,糾纏成團團黑影,擋住了視線。

有人?

兩人二話不說,擡腳便朝那片綠化帶走去。

悉索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聽上去像是有人慌慌張張要跑開。

“別躲了,你跑不掉的。”薩厄·楊聲音裏帶着戲谑,一聽就不像是好人能說出的話。

兩人身高腿長,幾步就繞到了綠化帶旁邊,手裏的指燈掃了一圈,還沒來得及看清哪兒有人影,就聽見了一絲壓抑的啜泣,聽起來委屈又害怕。

薩厄·楊一愣:“吓哭了?”

楚斯:“……”

老實說,他們這麽多年裏打交道的人一個比一個臉老皮厚,一個比一個有危險性,很久沒碰上過這種一句話就能吓哭的物種了。

對方一哭,這兩位混賬玩意兒就更想看看對方是誰了,于是兩束指燈光同時彙聚在了一個地方。

那是綠化帶街邊的一處牆角,裹了一層灰的垃圾處理箱後面,有個腦袋頂在那裏微微晃動着,啜泣聲随着晃動的動作一抽一抽。

楚斯沖薩厄·楊使了個眼色,讓他站在原地別動,自己則關掉指燈悄無聲息地繞了過去。

就見那垃圾處理箱後面蹲着一個黑影,蜷起來只有小小的一團,應該是個孩子,目測不超過五歲,哭起來就毫無警覺性,直到楚斯走到他面前,彎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頂,他才可憐巴巴地仰起臉來。

楚長官這麽多年沒跟哪個小崽子正經對話過,更何況還是這麽軟的崽子,他垂着目光看向那崽子,道:“你一個人?”

這話也不知道戳了那崽子哪個點,扁了嘴就開始嗚嗚哭,哭得肝腸寸斷,仰着臉還重心不穩,哭着哭着就要往後面倒。

楚斯:“……”

他伸手拉了一把那崽子的手臂,把他穩住,一臉複雜地沖薩厄·楊招了招手。

主動對着薩厄·楊招手,這大概是楚斯這輩子頭一回。薩厄也覺得有些新奇,一邊懶洋洋地走過來,一邊挑着眉道:“親愛的,你嗑藥了?”

楚斯捏了捏眉心,沖哭得傷心欲絕的小崽子一擡下巴,道:“把他弄安靜下來,我哄不來這種開閘洩洪的小鬼。”

薩厄·楊步子一頓:“……你讓誰哄??”

他這麽說着,目光又朝那小崽子身上掃過去。原本只是随意掃量一番,他卻好像看見了什麽令人詫異的東西般,突然眯起了眼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