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打臉

楚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聽見浴間裏響起了悉悉嗦嗦的衣物摩擦音, 片刻之後,嘩嘩的水聲便傳了出來。

一切都自然得很, 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問題。

“你确定不用幫忙?”楚斯問了一句。

大概是因為水聲太大有所遮掩, 薩厄·楊沒太聽得清, “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先洗吧。”楚斯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 “有什麽問題叫我。”

“我能有什麽問題。”薩厄·楊似乎是嗤笑了一聲。

“行吧。”

楚斯在卧室裏頭轉了一圈, 卡洛斯·布萊克的審美令人不敢恭維,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審美這種東西。

就像他那粗犷的外形一樣, 這人偏好體積大且輪廓潦草的東西, 色彩混亂線條擁擠,

但是這些也就算了,偏偏還夾雜着一些粉白粉藍粉紅的玩意兒,跟卡洛斯布萊克那樣等流浪者之王放在一起,着實有着嚴重的違和感。

除了閉嘴驚豔, 簡直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楚斯面無表情的看了眼那張粉色還帶着兔子圖案的大床, 又看了一眼仿佛被坐塌了一般的沙發, 在瞎與更瞎之中二選一,還是坐到了扶手沙發裏。

老實說,他也不太習慣帶着一身的傷痕和斑斑血跡去睡別人的床。

沙發旁邊的圓幾上倒扣着一個電子相框,邊緣有明顯的磨痕,看得出來經常被人拿在手裏。

楚斯掃了一眼,并沒有伸手将它拿起來, 就收回了目光。

他對別人的私事向來沒有什麽探究欲,不過這相框裏究竟是什麽內容,他也能猜得出一二。

Advertisement

畢竟曾經號稱流浪者之王的卡洛斯·布萊克太有名了,就連幾乎沒跟他打過交道的楚斯都知道他有妻有女,一度過着人生圓滿的日子,只是沒能享受多少年就被白銀之城打回為孤家寡人。

那些年卡洛斯·布萊克硬是把自己活成了殺神,帶着他那幫同樣成為孤家寡人的兄弟們跟白銀之城較了幾十年的勁,直到近十多年才突然轉變,不再硬碰硬了。

可見時間确實是個神奇的東西。

楚斯窩在沙發裏,手肘擱在扶手上,松松地支着頭。

他在浴間的水聲中閉上眼睛,後肩火辣辣的灼燒感使他始終保留有一絲意識,沒法真正入睡。

先前在公寓區裏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幀幀動态影像,順序淩亂地在他腦中閃過,以至于他甚至分不清是自己在有意識地回想,還是淺層的夢境。

突然拉開門出現在眼前的蔣期,黑色封皮的文檔袋,還有在奔跑中笑着回頭的薩厄·楊……

楚斯支着頭的手指一動,重新睜開了眼。

他眯着雙眸朝牆上的太空分區計時器看了眼,距離他之前閉上眼睛居然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一個半小時了,浴室的水聲居然還沒停?!

楚斯愣了一下,皺着眉叫了一聲:“薩厄·楊?”

浴間裏水聲依然沒停,但也沒有任何回音。

楚斯蹙起眉,起身大步朝那邊走去,“薩厄?”

“在呢,怎麽了?”低沉沉的聲音穿過水聲傳來,模糊中透着熟悉的懶散。

“……”楚斯步子一剎,停在了門口,“一個半小時了,你究竟是洗澡還是打算把自己給煮成湯?”

“是啊,回頭分你一碗怎麽樣?”薩厄·楊的聲音依然懶懶的,似乎不想費力氣,但帶着一絲笑意。

“你究竟在幹什麽在裏面呆這麽久?”楚斯重重地敲了兩下門。

“幹點不太要臉的事,你确定要我開門麽?”薩厄·楊道。

楚斯:“……”

他轉身走了兩步又突然頓住動作,狐疑道:“你是不是……”

略微沉吟了片刻,楚斯果斷走回到浴間門前,“你那些傷愈合了沒?”

薩厄·楊漫不經心地拖着調子,“還用問麽,當然好了,說出來你也許不信,傷口已經小得跟蚊子嘴一樣了,再過一會——”

他話還沒說完,楚斯直接跳過了敲門的步驟,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了門。

砰——

磨砂的玻璃門重重撞在牆上,智能地停駐在那裏,沒有反彈回來。

浴間裏濃重的水汽撲了楚斯一臉,又在轉瞬間散開,薩厄·楊的身影便清晰起來——

他正站在鏡子前,兩手撐着黑色臺面,浴巾松松垮垮地圍在腰間。

他大概認準了自己找的借口能把楚斯擋在外面,所以沒想到門會突然被打開,轉臉看向門口時,蹙着的眉頭還沒松開。

楚斯目光從浴巾上一掃而過,最終停在了腰側。

一道猙獰的傷口從肋骨處一直延伸向下,和清晰的人魚線一起沒進浴巾裏。

“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我這輩子頭一回見識這麽小的蚊子嘴。”楚斯冷冷地嘲諷道。

薩厄·楊:“……”

“手臂。”楚斯硬邦邦地蹦出兩個字。

薩厄·楊擡了擡完好的那個。

楚斯看着他沒說話,他啧了一聲,最終還是乖乖轉身露出了另一條——

這條傷口更為觸目驚心,從肩膀一路直貫手背,如果放在平常人身上,這條手臂大概就廢了。

楚斯一言不發地走進去,一巴掌拍關掉淋浴,用來掩飾的水聲戛然而止。他冷着臉轉頭便道:“薩厄·楊,你長腦袋除了顯高還有別的用麽?豁着兩條這麽長的傷口在水裏蹲了一個半小時,你怎麽不幹脆種在這裏?”

薩厄·楊:“……”

“走得動麽?扛還是拖選一個。”楚斯依然冷着臉。

薩厄·楊極為罕見地吃了癟,居然沒有頂回來,也沒有胡開玩笑把這話題拉過去。

他看着楚斯眨了眨眼,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傷口,站直身體走出了浴間……

顯得非常……聽話。

“聽話”這種形容詞和薩厄·楊放在一起,大概是百年難得一見。

整個卧室陷入了一種非常莫名的氛圍裏——腳步聲、坐進沙發裏的布料摩擦聲,醫療箱開關的咔嗒聲混雜在一起,明明有很多細碎的聲音,卻讓人覺得安靜得過分。

因為楚斯一直面無表情,沉默着盯着薩厄·楊坐在沙發上,沉默着把醫療箱扔在手邊,沉默着在注射器上調整劑量。

他抽好藥劑,一巴掌把薩厄·楊沒受傷的手拍開,蹙着眉彎下腰。

薩厄·楊手臂的傷口邊緣已經泛了白,腫得很明顯。楚斯一手在旁邊的皮膚上輕輕按壓了兩下,調整了一下位置,便要将針送進去。

“長官,你在生氣。”薩厄·楊突然開口。

楚斯手裏的針尖一頓,撩起眼道:“你閉嘴。”說完他便把針紮了進去。

這條手臂的傷太長,他一點點沿着邊緣均勻地注射着藥劑,臉色很冷,動作卻很輕。

薩厄·楊突然笑了一下,沒發出聲音,但嘴角卻彎得很明顯。

“要不我幹脆先沿着你的嘴巴來一圈吧。”楚斯握着注射器涼絲絲地道。

薩厄·楊挑了挑眉:“我剛才沒說話。”

楚斯:“你笑什麽?”

“笑也不行?”

楚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薩厄·楊用閑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行吧,那不笑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半睜着,似乎是一如既往的懶散,但是隐約透着一絲疲憊和困倦。

楚斯目光落在他眉眼間,又低頭把剩下半邊傷口處理完。

光是一條手臂就用掉了兩管藥劑,他又打開了第三管,一邊等注射器自動抽取精确劑量,一邊擡手碰了碰薩厄·楊的額頭。

觸手很燙,是在發燒。

“正常反應而已。”薩厄·楊道,他用了藥劑的胳膊已經開始發紅發燙,垂晾在沙發扶手邊,不太方便動。

注射器很快抽好了藥劑,楚斯按壓的手指移到了薩厄·楊的腰間,順着肋骨的傷口,一針一針耐心地往下移。

“你能不能別動?”楚斯道。

薩厄·楊垂着眼“噢”了一聲,片刻之後,他又突然道:“長官,直接紮針吧,手指就別按了。”

楚斯頭也不擡,冷哼了一聲:“我不按着,你動一下,針斷一根,一圈下來醫療箱裏儲備的針都不夠用,你就這麽想變刺猬?”

傷口已經處理了大半,還有一點兒尾巴掩在浴巾下。

“行吧,那你繼續,我倒是無所謂。”他說話的聲音很沉,帶着明顯的顆粒感從楚斯耳邊滾過。

楚斯碰到浴巾邊緣的手指一頓。

傷口旁邊的皮膚很燙,盡管知道那是藥劑作用的結果,但還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另一種反應。

楚斯手指壓在薩厄·楊人魚線側邊,因為肌肉有些緊繃的緣故,觸感有些硬。

薩厄·楊單手撐着沙發,上身前傾了一些,突然低頭靠過來。

楚斯眼睛眯了一下,微微偏開頭。薩厄·楊的呼吸就打在他脖頸上,“長官,很多年前被打斷的那件事,我能繼續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