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神婆影後》
巫鈴坐在海邊的一棵樹上，海面與天空都是漆黑的，波浪翻湧，海風呼嘯，吹亂了她比夜更黑的頭發。
她的身體很單薄，皮膚極白，遠遠看去就像一個被人遺忘在樹上的娃娃。
“巫同志。”
李建國站在樹下喊她。
她低頭看了眼，視線從對方強壯結實的身體上掃過，冷漠地移開，沒有回答。
“巫同志。”李建國又喊了一聲，道出自己來找她的原因。
“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找到對付那些血液的辦法了。現在大家打算離開這個鬼地方，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不去。”巫鈴對着大海冷冷地說。
李建國皺眉，“為什麽？你不想出去嗎？可要是大家都走了，你一個人留在島上，被那些血液找上怎麽辦？”
“憑它們還沒本事傷我。”
“那你不會覺得孤單嗎？島上什麽都沒有，環境還這麽可怕。你看這天，像醞釀着一場大風暴。你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女孩，我不放心讓你留下。”
呼——
仿佛吹過一陣很輕很輕的風，巫鈴便從樹梢上跳到了他面前。
李建國猝不及防，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巫鈴露出譏嘲的笑，“你算什麽東西？說得這麽冠冕堂皇，還不是慫包一個，滾。”
李建國不但不滾，還跟她犟上了，抓住她的胳膊說：
“你必須跟我走！不能一個人留在這樣的地方！”
啪——
巫鈴抽了他一巴掌。
他不松手。
啪，又是一巴掌。
啪啪啪，她連抽十幾下，每一下都牟足了力氣，打在同一邊臉上，打得他臉頰高高腫起，卻仍是不松手。
“你随便打，但你必須跟我走。”
他吐出一口帶血絲的唾沫，說話都不太清楚了。
巫鈴打得手掌發麻，不得不停下問：“你腦子裏裝得是誰嗎？我是角色，是這個小說裏的主角。現在離開又如何？文章一更新還不是要回來？你管我做什麽？”
李建國用他被打腫的嘴巴說：
“我們是角色，但我們有感情，有知覺，有思想。一個人的時候會孤獨，遇到危險會害怕，被人抛棄會難過，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會感到甜蜜。”
他頓了頓，指向療養院門口，沈美麗等人站在那兒等他。
“你看，他們當中有些人剛剛戀愛，有些人才當父親，有些人等着回家跟家人一起吃飯。雖然我們都是角色，作者不寫的東西我們就沒有，永遠只能做她安排好的事。但是我們可以在有限的條件和人設裏，努力的、真正的、活成一個完整的人，你說對嗎？”
巫鈴失神地看着他，嘴唇微張。
真正的，完整的人？她能嗎？她能沖破小說世界對她的禁锢嗎？
她擡頭望着漆黑的天空，濃厚沉重的烏雲如同一道屏障，讓她目不能看，耳不能聽，永遠被囚禁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裏。
她伸出手，一道光打入雲層，如同石子落入大海，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她不能。
激動的心情瞬間變得冰冷，巫鈴抽出手，跳回樹上背對着他說：
“我不走。”
李建國陷入深深的糾結中，沈美麗等人已經等不及了，揮手催他。
他想了半天，過去歉意地說：
“抱歉，我不能走了。”
“啊？”
“我不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裏，會有危險的。”
“大哥，你開什麽玩笑？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她的本事，誰能給她造成危險？她給別人造成危險差不多。”
李建國堅定地說：“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用勸我。”
“你們兩個留下，那我們怎麽辦？你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們留下來等死吧？”
他想了想，拿出那本小冊子，“你們從哪兒能出去？”
他們帶着他來到岸邊的一艘小船上，船本來可以使用的，停更之後就再也動不了了，應該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給鎖定了。
“自由、平等、和諧、民主……”
李建國念出他視作人生信念的十六個字，念完後一道金光閃過，小船上亮起了燈。
有人沖過去發動，傳來突突的引擎聲。
“太好了！我們終于可以走了！”
一群人連謝謝都忘了說，蜂擁湧上船，駛入茫茫大海中。
岸邊只剩下李建國一個人，他撓撓頭，把冊子珍惜地收進包裏放好，回到大樹下。
巫鈴閉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盤腿坐下，背靠着樹幹，開始低聲背誦他最近學習的內容。
“在改進農村風氣中，有一個問題要特別引起注意，就是這些年來，在一些農村地區，落後的愚昧的東西，包括封建迷信、封建宗法活動不僅重新滋長，甚至泛濫起來。這是農村發展中的一大憂患……”
巫鈴煩躁地睜開眼睛，“你在瞎念叨什麽？”
“吵到你了嗎？真不好意思，我在準備明年的考試，我去其他地方背吧。”
李建國說完起身要走。
巫鈴雙腳勾住樹枝，倒吊下來攔住他。
“你不是要開養豬場麽？考什麽試？”
他見對方居然主動詢問起自己，大有動搖的跡象，心情變好了許多，如實說道：
“我的确想開養豬場幹一番事業，帶領村民發家致富。但我更想上大學，離開廠子之前我已經托人為我報名明年的高考了，如果順利的話，我會成為一名大學生。”
巫鈴撇嘴。
“大學生有什麽了不起？剛才那些傻子都是大學生，還有研究生和博士呢，你喜歡他們那種慫包樣嗎？”
李建國憨憨地抓了下頭發，“他們與我想象中的知識分子的确不太一樣，但我不會放棄這個願望的，我希望自己将來能為祖國的輝煌添磚加瓦。”
他耿直的話語落在巫鈴耳中，比蒼蠅叫都煩人。但是想着他剛才念念叨叨的那些話，她突然冒出一個新奇的念頭——這人不是拒絕迷信麽？她倒要看看，他的堅決是否只在嘴上說說而已。
“傻子。”她輕輕托起他的臉，維持倒吊的姿勢對他微笑，“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我可以現在就變到你眼前。”
《重回末日秀恩愛》
翟輕瑞帶着周小酒爬上牆頭，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注意幾米之外的喪屍群，對楚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與她達成合作。
沒想到對方連猶豫都沒有就拒絕了。
“我不會離開這裏。”
周小酒既崇拜她又害怕她，抓着翟輕瑞的手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翟輕瑞皺眉，“為什麽？你難道不想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楚然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有能力的人視野就不會小，怎會心甘情願地留在這種貧瘠之地？
翟輕瑞以為她有什麽難言之隐，但她只淡淡地說：
“當初我重傷時是基地收留了我，如今是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會離開。”
翟輕瑞略感詫異，繼而說道：
“可這是你的一廂情願，你不會不知道那些人對你的看法吧？雖然我們才剛剛來，可是已經有人告訴……”
說到這裏時，周小酒意識到他要說什麽，情不自禁拉了下他的衣服，示意他別說。
人言可畏，話是可以傷人的。
翟輕瑞停下看了她一眼，咽回後面的話，委婉道：
“或許他們并不希望你留下。”
楚然笑了笑，掐滅煙頭站起身，來到二人面前。
“他們怎麽想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想對得起的是自己的良心。這件事我不會做，也幫不上你們的忙，還是找別人去吧。”
說完她縱身一躍，跳下六七米高的圍牆，穩穩落地，走進宿舍中。
牆頭上只剩下二人，周小酒擔心地看着翟輕瑞失望的臉，嘗試安慰他。
“其實不出去也沒事的，我們可以再到其他小說裏轉轉，現實世界說不定還沒有小說世界好呢。”
翟輕瑞嘆了口氣，牽着她的手想下去，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我可以幫你們。”
牆上明明只有他們兩個，什麽時候又來一個人？
二人心髒一緊，屏住呼吸回頭看，只見一個清秀少年站在距離他們大約三四米的位置，對他們微笑。
少年個子與翟輕瑞差不多高，瘦，像根竹竿似的。渾身上下并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穿得衣服甚至算得上樸素幹淨，但身體裏散發出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危險氣息，仿佛他平凡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頭嗜血的野獸，随時都有可能撲過來。
翟輕瑞不動神色地擋住周小酒，平靜地問：“你是誰？”
少年笑意更深。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整個基地……不，應該說所有你能去到的小說世界裏，只有我能幫你完成你的目标。”
翟輕瑞微微眯眼，冷聲道：“你就是他們所說的大魔頭？”
少年沒有回答，望向遠方。明明只要基地裏的人發現他就能開槍擊中他，可他的樣子看起來無拘無束，一點都不擔心。
要麽自信過了頭，要麽……實力可怕。
翟輕瑞回頭看向周小酒，二人目光交接，注視着彼此，沒有說話，但是一切心意都映在清澈的眼睛裏。
片刻後，他正過臉問：“你有什麽條件？”
少年又笑，“你還挺聰明，我的确有條件，我要你們……說服她離開這個世界。”
這個答案讓人難以理解，翟輕瑞道：“你不是跟她關系不錯麽？她到哪兒你追到哪兒，她走了你怎麽辦？”
“這個你就不必管了，我只需要你回答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他擡頭望向天空，萬裏無雲的藍天是那樣純淨、透徹，宛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
他相信，在這片蔚藍後面，一定有更廣袤繁華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