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疼
【“你好像從來都不問我,是不是愛你。”“生活已經夠複雜了,我為什麽還要給你出難題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蜜和肖逸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清晨的陽光格外的好。
肖逸的這條朋友圈,因為共同好友只有三個,她只看到了兩個人點贊,一個是北子,一個是肖潇。
周辛苑是在今天早上才評論他的:“祝幸福哦!”
肖逸回複:“謝謝辛苑。”
很簡單的一個對話,卻讓沈蜜覺得莫名的有點心疼。
其實早在昨晚,她就發現周辛苑把“愛肖”的名字改成了別的,這條評論今天早上才發,估計她着實掙紮了一整晚。
女人的心思沈蜜也深有體會,所以很能理解她的難過,和周辛苑相比,無論是性格、教養她都自愧不如,有時候沈蜜也不知道,怎麽肖逸恰好就和她來電了。
“可能你比較浪吧?”婷婷就這個問題給出了她答案。
兩個人坐在小區門口外的一家小棚子,吃着熱乎乎的早餐油條,喝着豆漿,婷婷今天穿着一身波西米亞的石榴紅裙子,黑發披肩,長腿交疊坐在塑料凳子上喝着豆腐腦,眼泡微腫,是單眼皮姑娘早起特有的懶态。
“我浪?我哪兒浪啊?”沈蜜用油條戳向婷婷,婷婷笑着躲開了。
“你哪兒都浪,”關系越來越好,婷婷對她說話越來越直來直往:“你那麽嗲,長得又白淨,那麽嬌滴滴的,像塊草莓味的果凍,正常的直男都會無法抗拒吧?男生都不喜歡太悶的女人,他們會覺得無趣。”
沈蜜說:“我這是我爹慣出來的。”
“挺好的,桃花旺。你肯定有很多異性追。”
聽到婷婷這麽說,沈蜜又想到了聶永恒。
沈蜜嘆了口氣:“異性緣不錯的代價就是許多女人會把你當做假想敵。”
婷婷說:“你是有錢人啊,自然會有敵人。”
沈蜜說:“可我現在是個窮光蛋。”
婷婷暧昧的看了她一眼,羨慕的笑了,說:“不是,你現在富有着呢…”
沈蜜低頭,露出熱戀中的女人特有的笑容。
“你們家那位帥哥叫什麽啊?”婷婷問。
“肖逸。”
婷婷一怔:“肖逸?”
“怎麽了?”
“啊…呵呵,我們倆說的應該不是一個人。”
…
臨到月底,社區矯正中心的工作忙碌起來。
社區矯正中心的職責,是對管制、緩刑、假釋、剝奪政治權利、暫予監外執行五種類型的罪犯進行管教。婷婷所在的社區,共有矯正對象47人,其中解矯的對象已經有20個,送走了剛才那個鬧着要自殺的,婷婷接待了這位最讓她省心的一位。
肖逸在這個挂有“浪子回頭金不換”錦旗的交談室裏坐下,收起被正午日光曬得發燙的遮陽傘,十指交疊放在桌上,面色如常。
婷婷微笑着遞給他一個表格,一支圓珠筆。
肖逸接過表格,上面寫得還是萬年不變的老套問題,類似于“最近的心情如何?a很不錯,b還可以c不開心”這種。
肖逸毫不猶豫的在a的底下畫了一個√,這讓細心的婷婷眉頭一挑。
他以前都是選“還可以”這一項。
婷婷親切的笑了:“怎麽?最近心情不錯?”
肖逸也微微笑,點點頭:“還成。”
婷婷問道:“呦,戀愛啦?”
肖逸看了她一眼,說:“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婷婷收回他做完的調查問卷,低頭看着他在“對工作人員的評價”這一欄寫下的兩行字,他的字跡潇灑卻不失工整,是婷婷工作以來見過的矯正對象最漂亮的。
他在對婷婷的評價上寫道:
“用法律觸動心靈,用溫暖感動良知,以人為本,細心負責。”
他每次作為緩刑期間的服刑人員來社區矯正中心報道,都是寫這樣的一句話。
婷婷笑了:“我以後啊,得把你給我的評語掃描,放大,裱起來。”
肖逸說道:“我會寫毛筆字,你備上筆墨,我給你一幅就是了。”
婷婷看着他正經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肖逸,你這麽傲嬌,要不是因為長得帥,出門就得被人打死。”
肖逸站起來,站在書架前,修長的手指在一本本書上滑動着,最終停在一本叫做《世界上最閃亮的人物》的書上,将它拿了出來。
“是麽?”
他有時候沒有認真聽人說話的時候,就會用“是麽”來敷衍。
他輕車熟路的朝婷婷揚了揚拿出來的書本,說:“這次就這本吧,回頭交五百字讀後感給你交差。”
婷婷微笑說:“你太配合了。”
來這裏的人不是小偷,就是緩刑犯,有人會呆若木雞,有人不服從管理,肖逸跟他們都不一樣,他總是像個最聽老師話的學生,讓婷婷實在無法将那個資料裏寫着縱火罪的人與眼前這個男人聯系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肖逸說。
婷婷會心的笑了:“快去吧快去吧!”
“對了肖逸。”他走出門口之前,婷婷叫住了他:“還有三個月,你的緩刑就到了,你就自由了,這段期間千萬注意。”
肖逸自然知道她的叮囑是什麽意思,“嗯”了一聲,離開了。
婷婷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沈蜜,眼中充滿了祝福。
…
“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獅子座~”
傍晚的海邊,落日已經沉入地平線。清涼的海風如同女人溫柔的撫摸,靜悄悄的海浪像是男人低沉的情話。
沈蜜獨自一人,站在一條廢棄的漁船旁,拿着自拍杆的另一端,在沙灘上畫着一顆大大的心,“生日快樂”四個大字因為她口中跑調的哼唱而被寫得歪歪扭扭。
“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獅子座~相遇的時候,是個意外,離別的時候…,沒有離別的時候,沈蜜和肖逸,要一直在一起呀!”
沈蜜自顧自的笑着,犯傻,沙灘上的字就已經畫完了。
“在字上面擺上你們這些又矮又胖的蠟燭,一會兒肖逸來的時候,你們就給我使勁兒的閃哦,聽話。”她忙忙碌碌的擺好蠟燭,站起來,擦了擦手。
不多時,遠處有一個高挑的身影向這邊走來,光線有些暗,海面上殘存的餘晖照在他的身上,顯得他的腿更加長了一些。
沈蜜一頓,趕緊跑到破船後面去,貓下腰躲起來,興奮的偷笑。
肖逸的口哨聲從很遠就傳來,他似乎看見了沙灘上沈蜜特意擺下的小小浪漫,很得意的吹着口哨。
“人呢?”他故意停在兔子和胡蘿蔔的圖案前,背對着他問。
沈蜜捂着嘴偷笑,蹑手蹑腳的走過去,像是地道戰的顯示一樣弓着腰,靠近他的時候,突然跳起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沈蜜,”肖逸雙手插着口袋,身子微微向後仰,任由她捂着眼,問道:“你小時候沒少看偶像劇吧,來夜晚的海邊過生日,你确定是個好主意?”
沈蜜放下手,指着那些蠟燭說道:“我也是有少女心的好不好?以前我的願望就是能夠在這樣一片寧靜的海邊,給我愛的人過生日。”
肖逸轉過來,握住了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雙手,俯視着她,笑着說:“我是你愛的人?”
沈蜜轉了轉眼睛:“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某人的眉毛皺起來。
“是是是!”沈蜜在他面前像個兔子一樣跳了三下,哄着他說。
他的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擡手揉了揉她的短發。
…
他的生日的确過得很唯美。
他挽起褲腳,赤腳背着她在海邊漫步,她趴在他的背上,說小時候和爸爸在一起的趣事。
他在夜幕下的海邊吻她,在海浪靜靜的沙灘上将她抱緊,直到沈蜜覺得跟他這種高個子的男人接吻太累了,脖子都酸了,肖逸才放開了她。
浪漫是很浪漫,只是和電視劇裏,有些不太一樣。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海水變成一片黑色,海風吹亂了沈蜜的劉海,她撐着袋子,看着肖逸把一個個蠟燭熄滅,然後撿起來,裝進回收袋,口中不停的教育着她:
“沈蜜,共建和諧社會,要懂得環保。”
沈蜜撐着袋子,脫下一只拖鞋,用一只腳的腳趾撓了撓另一只腿,說:
“環保什麽呀,蚊子倒是吃飽了。肖逸,我好難受…”
肖逸撿完了蠟燭,回身對她說:“怎麽了?”
沈蜜有點窘迫,嘟起嘴,說:“我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大包…肚子上也是…”
肖逸皺起眉頭戳了戳她的腦袋,說:“你傻不傻,晚上的海邊蚊子最多了,你還穿露臍裝,找死。”
沈蜜都快癢死了,被他這麽說,心裏暗暗吐槽,切,也不看看是為了給誰過生日。
肖逸收起好,準備走了,轉過身來,牽起她的手:“我看看,叮哪兒了?”
沈蜜是最招蚊子的那一種血型,此刻,腳踝上腿上,都是被蚊子叮過的紅腫,就連臉上,也覺得癢癢的,沈蜜伸手撓了撓臉,有些煩躁,說:“都癢,哪兒都癢。”
肖逸這才借着附近酒店微弱的光,看向她的臉,他突然眉心一皺,随即張大了眼睛:“沈蜜!你毀容了!”
沈蜜以為他在開玩笑,踹了他一腳:“你好幼稚哦…”
肖逸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在她的眼睛上照了照,沈蜜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弄得睜不開眼睛,用手擋了擋,卻被他拿開了。
“別動。”肖逸認真的湊近她,仔細的看着她的眼睛處。
沈蜜有點害怕了,問:“真的假的啊你別吓我啊?”
“沒吓你,你眼皮腫了。”
沈蜜一摸,還真是。
“媽呀…”沈蜜覺得自己的眼睛越來越腫,說:“我現在的樣子,一定特像《情癫大聖》裏的阿sa,特別醜的那個角色。”
肖逸脫下襯衫,露出裏面的背心,将襯衫圍在她的腰上打了個結,露出一抹壞笑來,說:“沒看過,我只知道阿嬌。”
“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沈蜜臉一紅,捂着耳朵跑開了。肖逸的唇斜斜的勾起,提着塑料袋跟了上去。
…
肖逸送她回到家裏,沈蜜照鏡子一看,她的右眼皮也不知是被多大的蚊子咬了一口,果然是腫得老高,右眼只剩下一條縫了。
太醜了,醜到她想笑。
洗完澡出來,沈蜜用毛巾擦着頭發,坐在沙發上和他看電視,她的一只眼腫着,看起來特別好笑。
“我跟你說,這人要是倒黴呀,喝涼水都牙縫!”沈蜜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随意的把腿往他的腿上一搭,懶洋洋的說。
“哦?是麽?”肖逸拿過那一小盒清涼油來,手指蘸出點,低頭在她腿上紅腫的地方認真的塗抹着。
電視上放着她一直追最火的綜藝節目,沈蜜卻無心顧睱,她直勾勾的看着給自己抹清涼油的肖逸,微微失神。
肖逸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擡眼看了看她,又低頭往她那只被叮滿包的腳踝上塗抹,無奈的笑了笑,搖搖頭。
她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實在是好笑。
沈蜜說:“你別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莫非你是個膚淺的人,只在意我的容顏?”
肖逸很辛苦的憋着笑:“不是…”
“那你擡頭看看我!”
“你別…”肖逸推開她湊近的臉,“別鬧…”
沈蜜來勁了:“哼!你分明就是看上了我的美貌!”
“沈蜜你能不能不逗我…”肖逸低低的笑着,不停的躲她,沈蜜索性跪在沙發上,執拗的往他身上撲。
“我這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要是我有一天人老珠黃了,你是不是就去找別的姑娘?來來來,你擡頭看看我。”沈蜜用食指勾住他的下巴,一擡,迫使肖逸正眼對着他。
肖逸忍俊不禁,幹脆伸手把她頭上搭着的毛巾拉下來,蒙在了她的眼睛上,雙手拉住兩頭,将她抱住。
“太醜了,真的太醜了,我不騙你。”肖逸一臉無辜的說。
“你給我松手,我數三個數。”沈蜜被蒙着眼睛,一動不動,豎起一根手指,警告道:
“一,二,三!唔…”
當她數到三的時候,肖逸就親上了她的嘴,他沉重的身子壓過來,沈蜜四腳朝天,被他吃得死死的。
沈蜜笑了,四肢并用去推他,卻根本無濟于事。
肖逸的吻由一開始的玩笑而愈演愈烈,很快就讓嬉皮笑臉的沈蜜笑不出來了。
他的唇從她的嘴唇,下巴,一路吻到脖頸,然後徘徊着,再沒有向下。
沈蜜閉着眼,張着眼,不安,卻又似乎在期待什麽。
直到她覺得他很難受,很克制,沈蜜把将手伸進他黑硬的發絲裏,迎合着她脖頸裏他熾熱的吻,說:“肖逸,我不是随便的女孩兒,可我對你,真的沒有抵抗力…”
肖逸依舊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笑,每次他這樣笑,都讓沈蜜不自覺的感到顫栗。
“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
沈蜜用手樓上他的腰,迷亂的點了點頭:“要是一直這麽抱着我就好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每次回家的時候,我都像丢了一半自己,我就想讓你這麽抱着我,一直一直都不放手。”
肖逸停下,抱着她在沙發上蜷着,将她眼睛上的毛巾拿下來,定定的看着她說:“你完了,你愛上我了。”
“才沒有。”沈蜜立刻否認。
兩個人都不說話,擁抱着彼此,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
良久,沈蜜用指尖摸上他的唇,卻被他咬住了,肖逸咬着她的手指壞笑着看她臉紅的模樣,似乎是很享受。
她以前認識的肖逸,不是這麽壞的。
現在肖逸是真真切切的活在她的身邊,她想要認識更多的肖逸,吃飯的肖逸,睡覺的肖逸,下廚的肖逸,打球的肖逸,拿手術刀的肖逸,穿燕尾服的肖逸。無論哪個,她都想要認識。
肖逸見她發呆,放開她的手指,逗弄着她有些肉肉的下颌,閑逸的問:
“沈蜜,你好像從來都不問我,是不是愛你?”
沈蜜想了想,沒說話。
然而肖逸卻一直在等着她的回答。
沈蜜見躲不過,便用手撫上他的俊臉,半開玩笑的看着他:
“生活已經夠複雜了,我為什麽還要給你出難題呢?”
雖是笑着說的,卻令肖逸訝然。
很快,他的眼神又恢複了一貫的慵懶,揉了揉她的頭發: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懂事了?”
沈蜜窩在他的頸窩間蹭了蹭,笑着,語氣卻有些惆悵,說:
“我頭發被剪掉的那一天,你和北子來之前,我躲在廁所哭了很久,哭到嘴唇發麻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沈蜜說着說着,眼睛有點發熱,她就用幹笑一聲掩飾情緒,平靜的說:“當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留住一件東西的時候,它往往就是留不住的。我愛的爸爸,我的長頭發,我的高跟鞋,通通都會被奪走,我覺得上帝在窺視我,捉弄我…”
“所以我想留住的東西,最好想都不要想。”
沈蜜說完,張牙舞爪的在他懷裏搞怪的唱起了歌:“quesera,sera~verwillbe,willbe~”
随它去吧,順其自然吧!
我已經再沒什麽能被奪走,我現在只剩下你。
我多麽害怕,上帝知曉了我的心思,會把你也從我身邊帶離。
所以順其自然吧,随它去。
肖逸靜靜的看着她,平直的嘴角微微扯動,眸光中劃過一抹心疼。
他擡手在她的頭上狠狠的揉了揉:
“別唱了,跑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