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又是沈靂

“那個我”

“怎麽了？”

“我”

随行大轎的轎簾兒一掀，卻是宋征用一柄扇輕輕一挑，扇墜子是一枚翡翠桃葉。宋征不知道，就他那枚翡翠的桃葉扇墜子，很讨我的喜歡。車上白玉般的公子笑說，“沈将軍怎麽還不明白，她該是想與我共乘。”

沈靂騎在一落身上，人愈發顯得高大了，朝我遞來的手掌上盛着清晨的陽光。

我也曾當街攔他的車馬，擋他的車駕。每每與我咫尺的距離，他才急急收了缰繩，一落高高馬蹄擡起，再有一寸，便要踏在我身上。

“你找死是不是！”

等我的永遠只有這麽一句話。他從未朝我如此般伸過手。

真是不明白當時的自己，他都如此說了，我怎麽還能将采好的一大把花從身後拿出來給他，“歡迎沈将軍回京。”

他手中缰繩一緊，換了方向，從我身邊匆匆而過。迫不及待，像逃一般。

如今才知道，他大概是嫌我逾矩的歡迎，早就成了笑柄，丢盡了沈将軍的臉面。

我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他走後，衆人嘲笑聲中，我将那一大把的花扔在地上。看那些花被他帶回來的軍馬踏成泥。

許是年幼吧，當時不明白，他的那些軍馬踏碎的哪裏是花，是我和明家的尊嚴。

他們說，明家小女，自不量力，不守規矩，哪有個閨秀的樣子。整日跟着自己姐姐的男人跑，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當時最大的心願便是盼着他回京的時候，于都城最繁華的街道上，在大庭廣衆之下朝我伸手。我想要讓他們知道，明家小女，不是他們說的那個樣子。明家小女，有朝一日要讓這個男人屈服。

這個早晨，期許了多年的一幕似乎實現了。

它發生的如此平淡。平淡到我不想于長街上向別人宣示，甚至平淡到不值得提起。

原來，曾經的執念一旦被放下，也能無波無瀾，無驚無喜。

也許是因為，我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和言辭，也不再喜歡他了吧。

“沈将軍，我還是去宋征車上吧。”

等我鑽進了宋征的車駕裏，放下轎簾。看不見外面的情況，我始終提着一口氣，生怕沈靂又同昨日一樣，親自來捉我。

外面安靜了許久，我悄悄掀開車窗珠簾，見沈靂依舊保持着伸手的姿勢。又過了一會兒，才感覺車駕終于緩緩動了，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今日就可抵京了吧。”

宋征點點頭，“嗯。”

從清晨一直到天邊漫上了星星，車駕還未停下來。宛宋到都城，這大概是我走過最漫長又忐忑的路了。

天色漸晚，車駕一進都城，八成是先要去他的将軍府。我同趕車的車夫說了句，“能不能先送我去明府？就是漿水街上的明府。”

車夫年紀與爹爹相仿，一整日也沒幾句話，這會兒耐心同我說，“這去哪可不是小的說了算，得聽沈将軍的。要不您找沈将軍說一聲，單派兩個人送您回去也不是什麽難事。畢竟沈将軍為了救明小姐，日夜強行攻城，可是花了不小代價！”

我放下轎簾兒，坐了回來。沒有去找沈靂。

我說過不在纏着他，不在麻煩他的。反正将軍府與明府也不遠，走着沒有半個時辰也到了。

而且，三月時間，我愈發覺得，一人待着，一人走走，甚是自在。

多日行路，這幾日格外能睡。好像要把前三個月欠下的都補上。唯一稍有不同的是，我似乎只能坐着睡了。只要一躺下，身體一放松下來，精神便緊張了，就免不了要驚醒。

我不知睡了多久，只覺得這一路馬車行駛格外平穩，就是慢了些。

我揉了揉眼睛，“宋征，到了沒有啊。”

入目，冷不防又是夜空和星光，還有一輪皎月。我好像是被人抱着。

此時在看抱我的人，竟然是又是沈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