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
她雖是假皇帝,但太後一直以她在宮裏為由不給她零花錢,今天出來的時候,她特意趁崔明不注意摸來一塊玉佩藏在身上,萬一沒錢花,也可當了換錢花。不成想竟被這人給偷了去,可惡!
謝子玉惱了,跺腳道:“你作甚搶我的東西?”他實在比她高出許多,她只得又蹦又跳,舉着手臂要搶回玉佩來。
那人故意逗她,左閃右躲,就是不給。
謝子玉蹦蹦跳跳,手腕上的鈴铛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她想起沈欽的話來,便使勁搖着鈴铛,想讓沈欽快些回來。
只是搖了沒幾下,謝子玉便被那人捉住手腕,鈴铛被扯了下來。
他很輕易地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執着鈴铛晃了晃,忽然就愣住了。
許久,他扭頭去看跳腳的謝子玉,眸中少了戲谑,多了驚奇:“沈峰是你什麽人?”
沈峰?謝子玉脫口而出:“你認識我師傅?”
“師傅?”那人松開謝子玉,從自己腰間拽下一個物什來,謝子玉瞪大眼睛一看,竟也是鈴铛,而且和自己的一模一樣。
她不由張大了嘴巴:“難道你是……”
那人點點頭:“我是你師……”
“我師傅的私生子?”謝子玉捂臉驚叫,“我的天啊!”
“天你個頭!”那人拍了她額頭一記,“我是你師兄!”
咣!
房門突然被撞開,抵着門的那張桌子囫囵翻了個圈,重重摔在地上,四條腿斷了三條半……
由此可見撞門之人的力氣之大。
謝子玉一見進來那人,立即蹦了過去,抱住他的胳膊,滿臉寫着一種興奮叫八卦:“沈欽,那人是師傅的私生子哎~”
那人扶額:“都說了我是你師兄。”
“她的師兄只有我一個,你也好意思稱自己是師兄?”沈欽不悅地看着那人,尤其是看到他手上兩個一模一樣的鈴铛時,眉頭皺得更緊,幾步走了過去,伸手,“拿來!”
挂在他身上的謝子玉也一并被拖了過去,幹脆站直了身子,學着沈欽的樣子,氣哼哼地向那人伸手:“拿來!”
那人看看謝子玉,又看看沈欽,将玉佩放在沈欽手中,呵呵笑了起來:“阿欽,我被師傅趕走的時候你應該有七八歲了,這個小師妹不認得我也便罷了,你該不會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吧?”
沈欽冷觑了他一眼,先收了玉佩,又将他手裏的鈴铛搶來,然後拾起謝子玉的手腕,低頭将鈴铛給她系上。
謝子玉偷偷瞄了那人一眼,也不遮着掩着,當着那人的面問沈欽:“他有一個和咱倆一模一樣的鈴铛,他真的是咱們的師兄嗎?”
“嗯。”沈欽幫她系好鈴铛,又拉下她的衣袖掩好她的手腕,接着說,“他被師傅趕走的時候你還沒來。”
“哦?”謝子玉偏過頭去問那人,“那你為什麽會被師傅趕走?”
那人一怔,臉色稍稍變了變又很快恢複正常,嘻嘻笑道:“這個說來話長……”
“不長!”沈欽哼了一聲,頗為不屑道,“一個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的人,師傅怎麽可能留在身邊。”
“阿欽,話別說得太難聽嘛。”那人給謝子玉抛了一個媚眼,“讓小師妹誤會了就不好了。”
他這聲“小師妹”叫得謝子玉渾身起雞皮疙瘩,聽聞他還殺過人,更是吓得不輕,不由往沈欽身後藏了藏,嘟囔一聲,“真沒想到,這麽好看的人也會殺人?”
沈欽鄙視她:“你能不能別看臉?”
“哈哈,小師妹就愛說實話。”說着有要擡手向她的臉撫去,只是還未碰到便被沈欽的手打下去。
“沈淩塵,你爪子放老實點!”沈欽将謝子玉往身後帶了帶,免得再給他碰到。
沈淩塵收回手來,笑得更歡暢:“難得師弟還記得我的名字,甚好,甚好。”
沈欽拉着謝子玉就要走,沈淩塵卻身形一晃,轉瞬攔在他們面前:“咱們師兄妹三個難得見面,總該敘敘舊才是。”
“沒空!”沈欽擁着謝子玉準備繞過他,哪知沈淩塵又不依不饒地擋了過來。
如此僵持了一會兒,沈淩塵忽然想起了什麽,啓唇“啊”了一聲:“方才在外面故意制造亂子的人,就是阿欽你吧?”
沈欽:“如何?”
“你莫不是在找什麽人?”
沈欽:“與你無關!”
沈淩塵卻突然讓出路來,慵懶地倚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
謝子玉對他的行為摸不着頭腦,由沈欽拉着往外走。
經過沈淩塵身前的時候,沈淩塵忽然說了一句:“如果你們想見七爺,我倒是有好辦法哦。”
沈欽頓住步子。
“呵~”沈淩塵挑眉一笑,“看來我猜中了。”
謝子玉有些吃驚,又有些茫然:他說的七爺,會是七皇叔謝林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不收藏不評論?”
“因為你寫得不好看……”
“可我長得好看!”
☆、十七章 穿幫
謝子玉不自在地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一臉別扭地對面前兩個男人說:“我一定要穿這個嗎?”
沈欽皺着眉頭,扭過臉去不悅地看着沈淩塵:“她一定要穿這個嗎?”
沈淩塵卻啧啧稱嘆道:“為什麽不?小師妹穿這個多漂亮啊。”
“哪裏漂亮了?”沈欽很是不滿意地盯着謝子玉身上的衣服瞧,嫌棄地挑出一連串的毛病來,“衣服又薄,質地也次,領口沒事開那麽大做什麽?袖子做得也肥,一擡手整個胳膊都能露出來是怎麽回事?這是女人的衣服嗎?”
的确是女人的衣服,但又不是普通女子的衣服。
謝子玉現在穿的是女裝,頭發梳成尋常女孩的發式,臉上也抹了些許胭脂,與她扮男裝的樣子大不一樣。沈淩塵說有辦法帶他們去見謝林,但需要謝子玉配合,假扮成這裏的姑娘。
原本她很久沒穿女裝,還是挺歡喜的,但沒想到沈淩塵給她的居然是這種衣服?
這真的不是在戲弄她嗎?
沈淩塵卻絲毫不在意他們兩人的意見,兀自轉身:“走吧,我帶你們去七爺。”
沈欽猶豫了片刻,将面紗給謝子玉系上,帶着她跟在沈淩塵後面。
沈淩塵一直有意無意地揉自己的肩膀,謝子玉心虛地看了一眼:可不就是自己下嘴咬的那一邊嗎?想到方才的口感,謝子玉吐了吐舌頭,想漱口。
許是沈淩塵捕捉到她這一表情,用肩膀拱了拱她:“小師妹,你方才對我好粗暴……”
“咳咳……”謝子玉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噎住,不知該說什麽話好。
周遭一冷,沈欽的氣場攜着冷風刮來:“你對他做什麽了?”
謝子玉正想着怎麽回答他,沈淩塵卻将肩上的衣服往下一拉,露出一個完整的牙印給沈欽瞧:“喏,小師妹留下的……吻痕。”
吻痕?
“你瞎說!”謝子玉臉上漲紅,羞赧地別過臉去:“不過是啃、啃了一口。”
“嗯。”沈欽戳了戳她腦袋,好笑道:“你下嘴太輕,該咬下來一塊才是。”
謝子玉實話實說:“他太瘦,咬不下來……”
沒有挑撥離間成功的沈淩塵悻悻地将衣服攏好,行至半路的時候忽然有人攔住了他。
那是一個婢女打扮的女人,身材有些壯碩,看起來孔武有力的樣子。她二話不說就去拉沈淩塵,嗓音也硬朗朗的不似其她姑娘的嬌柔:“淩塵公子你去哪裏了,小姐一直在等你。”
“是嗎?”沈淩塵作出一臉“歉意”的樣子,笑眯眯道,“不過現在我有別的客人要招待,讓你家小姐別等了,或者……”他一頓,繼續笑道,“我可以介紹別的公子去陪她解悶。”
“淩塵公子!”那婢女有些生氣,言辭也厲害了許多,“你明知道我家小姐對公子你的心思,你怎麽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淩塵被她這句話說得有一瞬間的不愉悅,但很快恢複正常,他說:“我知道你們大戶人家都講究門當戶對,我們這裏也一樣。”他忽然撈過一旁的謝子玉,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導致謝子玉的衣襟散開了些,露出鎖骨和一片雪白的皮膚來。謝子玉忙用手去拉衣服,又聽沈淩塵繼續說:“我只喜歡我們這裏的姑娘,你家小姐那種調調,我可高攀不起。”
他語氣輕松中又帶着些許不屑,徹底将對面的婢女激怒:“不過是低賤的賣笑人,你根本不配得到小姐的喜歡。”
“既然道理你都懂,你請便吧。”他一只手臂勾着謝子玉,另一只手臂攤開來,讓眼前的婢女讓開身來。
那婢女轉身就下了樓。
“她口中的小姐是何人?那個小姐果真喜歡你?”謝子玉一邊掙開他的手臂,一邊問沈淩塵。
沈淩塵卻是仍将手臂搭在她肩上,不管謝子玉怎麽用力都擺脫不開。倒是身後的沈欽終于看不下去,一把抓起沈淩塵的手腕差點給他掰折。
沈淩塵這才收回手臂來,揉着手腕不輕不重地瞥了沈欽一眼,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他邊走邊回答謝子玉的問題:“我長得這麽好看,有人喜歡不奇怪。只不過那個小姐來頭有點大,我招惹不起。”
“看你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沒想到還會在意身份之別。”謝子玉偏過頭去問他。“若是抛卻她的身份不管,只她這個人,你喜歡她嗎?”
“哈哈,”沈淩塵沒由來大笑起來,“身份是上天注定的,她是官家小姐,我是賣笑人,如何能抛卻不管,你這問題問得煞是喜人。”
“哦~”謝子玉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官家小姐,她爹是什麽官職?你若真喜歡她,我可以幫你!”
她這話說得自信滿滿的,臉上也是自信滿滿的,沈淩塵低頭瞧了她一眼,好笑道:“就你?”
沈欽哼了一聲:“他若有心,什麽樣的姑娘追不到,你瞎摻合什麽?”
好吧,謝子玉閉嘴不再說話。
沈淩塵将他們帶至一間廂房前,敲了敲門,裏面很快出來一人,模樣周正:“原來是淩塵公子,您找七爺有事嗎?”
“許久未見七爺了,我今日特地過來拜訪七爺。”
“可是七爺前日才來過。”
“……”沈淩塵幹脆厚起臉皮來,“你也知道七爺是前日來的,昨日沒來,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可不是許久沒見七爺了嘛?”
嘔~一個大男人怎麽可以這麽會撒嬌?
謝子玉絕對看到開門那人抖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沈淩塵趁那人沒反應過來,拉着謝子玉耍無賴般就擠了進去。
那人沒攔住他們,卻攔住了沈欽。“這位公子,你不能進去。”
謝子玉着急地喊了一聲:“我們是一起的。”
“不是。”沈淩塵揚起一抹壞笑,對擋在門口的那人說,“我不認識他,可不能放他進來。”
“你……”謝子玉剛要說話,立即被沈淩塵捂住嘴巴。
“能帶你一個人進來就不錯了,小師妹不要太貪心哦。”謝子玉瞪着他,身後的房門“砰”得被關上。
沈淩塵确認沈欽不能進來,這才松開謝子玉,心滿意足道:“走吧,我帶你去見七爺。”
謝子玉站在原地猶豫片刻,然後跑向門口,貼着房門對外面的沈欽說:“師兄你別擔心,我一個人也可以的,你等我出來。”
還沒聽到沈欽的回答,謝子玉便匆匆去追沈淩塵。
這裏是醉玉軒最好的雅間,房間大得不可思議,裝飾得也極好,雖然免不了有些脂粉氣息,但已經比樓下不知高上幾個檔次。
謝子玉好奇地看着這瞅瞅那,不由心生鄙夷:腐敗,得治!
沈淩塵帶她穿過層層紗帳,有女子的嬌笑聲愈來愈清晰,而且不止一個女子。嗅一嗅空氣中的酒香,嗯,肯定是好酒。
終于抵達房間最深處,那裏鋪着厚厚的毛毯,幾張低矮的案桌随意擺放着。約莫有四五個容貌豔麗的女人,衣服也不好好穿,香肩全露卻絲毫不在意,時不時與中間的男人說笑,酒杯舉得高高的,恨不能貼到男人身上。
謝子玉臉上有些發燙,雖然之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這麽活色生香的場面還是讓她受不住。
七皇叔,乃就不怕腎虛嗎?
那男人看見沈淩塵,并沒有表現出驚訝之色,只随口說了一句:“你怎麽過來了?”
謝子玉以為沈淩塵會編造一些理由騙他,卻萬萬沒想到,沈淩塵将她往前面一推,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我的小師妹想見七爺,我便帶她過來了。”
混蛋沈淩塵!
“是麽?”那男人将目光轉移到謝子玉身上,帶着些許審視,“為何遮着臉?”
沈淩塵一聽,伸手就去扯謝子玉臉上的面紗。
謝子玉死死捂着臉,心裏那個氣啊,恨不得拿腳去踹他。事情完全不是她預想的那樣,這個沈淩塵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沈淩塵來扯,她只好四處躲。哪知有個不嫌事情鬧大的女人伸腿絆了她一腳,謝子玉一個重心不穩,重重摔在地上。
幸好,地上的毛毯很厚。
不幸,她摔在了那個男人面前。
她偏過臉去看他,一張清隽中帶着幾分儒雅的成熟男人的俊顏慢慢在眼前放大,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一只大手已經挑開了她臉上的面紗。
謝子玉立即将臉埋在毛毯裏,趴在地上不肯起來。
半響,上方有清明低沉的聲音,和着爽朗的笑聲響起。“我的小侄兒,你男扮女裝還挺像那麽回事。”
男扮女裝?他這是将她認作謝子文了嗎?
謝子玉從掌心慢慢挪出半張臉來,用一只眼睛去窺探他。
這時沈淩塵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蛋卻插話進來:“七爺,你莫不是眼花,她分明是女孩子。”
“哦?”
謝子玉吓得立馬又把臉藏起來。
她分明感覺那人的視線在她身上逡巡,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她好想爬爬爬……走。
“是我眼拙。”那人哈哈笑了起來,“不是小侄兒,是小侄女才對。”
她勒個屮艸芔茻!
沈欽嗷,穿幫啦,快來帶她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謝子玉女扮男裝有很多漏洞的,比如聲音啦,喉結啦……
要問為什麽她能夠騙過那麽多大臣,哈哈,她騙不過的話我還寫啥?
☆、十八章 你是我的七皇叔嗎
事已至此沒有退路,謝子玉從地上爬起來,準備瞪沈淩塵。
沈淩塵一攤手:“你瞪我也沒用,這醉玉軒本身就是七爺的,我是醉玉軒的人,自然就是七爺的人,早在你們進來的時候,這裏的人已經盯上你們了。若你不是我的小師妹,我才懶得帶你過來。”
湊不要臉的,還狡辯?
謝子玉繼續瞪。
這時有人進來,是方才開門那人,他對沈淩塵說,門外打起來了。
應該是沈欽在外面等着急了。
約莫沈淩塵此時也正想着找個理由撤退,這消息來的及時,他當即要離開:“我出去看看我那師弟怎麽樣了,你們慢聊。”
他要走的同時,也示意房中其他人随他一起出去。那幾個女人依依不舍地站起身來,卻也井然有序地很快離開。方才還莺聲燕語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只剩謝子玉和那個男人。
謝子玉還不能完全确定眼前這人是不是她的七皇叔謝林,只得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她之前聽說七皇叔謝林天生腿部有疾不能行走,可是現在他坐着,衣服周周正正穿着,根本看不出來。
她幹脆坐在他面前,盯着他可勁兒瞧,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你是我的七皇叔嗎?”
謝林滿眼含笑地任她打量,反過來問她:“你覺得呢?”
她離開皇宮的時候年齡很小,回宮以來也從未見過七皇叔的顏面,哪裏能認得出來。她臉上堆了笑,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起來走兩步?”
謝林一愣,撲哧一聲樂了:“我的腿沒有問題,可我的确是你的七皇叔。”
“騙人!”謝子玉打斷他,一臉懷疑,“所有人都說,淮陽王雙腿有疾且身體孱弱,你看你,分明兩個都不占。”
謝林也不着急,酌酒喝了以來,慢慢給她解釋:“的确是這樣沒錯,我的腿疾是天生的,身子不好也是因為這個,可這些并非是不能醫治的。現下我身子已經大好,同尋常人無異,只不過處于某種原因,一直不曾對外解釋罷了。”
謝子玉當然不滿意這個答案,她锲而不舍地追問:“那是因為什麽呢?”
“算是自保的一種方式。”這話說得有些自嘲,只不過一杯酒下肚,又恢複了輕松悠閑的模樣。
謝子玉并不是十分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卻也聽出了幾分無奈來。但她仍不能确定,思考了一會兒,又問他:“如果你真的是七皇叔的話,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你。自新皇登基以來,為何從未見你上過朝?”
她自然沒說這個新皇是她假扮的。
“因為我是首輔啊。”
“你是首輔才更應該上朝不是嗎?”
謝林瞥了謝子玉一眼,道:“連龍椅上的皇帝都不是真的,我這個首輔上朝輔佐誰?”他喉間一動,溢出一聲笑來,“你麽?”
謝子玉驚叫:“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朝堂上坐着的皇帝是假的?”
“倒也不是。”謝林給她倒了杯酒,“新皇登基後第一天上朝,我的确是打算上朝的。馬車趕到宮門外時,我聽說有太後垂簾聽政,便察覺不對,轉頭離去。況且我對子文也有幾分了解,你自假扮皇帝以來種種作為與他性格不符,我便猜想到有貓膩。幾番試探下來,心裏也就有了幾分明白。”他将酒杯推給她,“喝酒麽?”
“我不喝酒。”謝子玉拒絕,沈欽說過,好孩子不喝酒。
謝林卻仍是将酒置在她面前:“是果子酒,喝不醉人。”
謝子玉不好拒絕,接過來抿了一口,甜甜的,醇香立即彌漫在口齒間,果然好喝。這味道叫人貪心,她實在忍不住,又抿了一小口。
她邊喝着酒邊思考他的話,忽然想到了什麽:“你說你試探過我?”由此聯想到之前的事,差點拍桌子:“所以我中毒、遇刺這兩件事都是你幹的?”
謝林卻絲毫不在意她的激動,慢聲輕語,模棱兩可:“是,卻也不是。”
“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我命人給你下的毒,卻并不致命;我派人去刺殺你,卻沒打算要你的命。難道你就沒有發現,那晚行刺的人,其實有兩撥嗎?”他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道,“我派去的人,其實只占了很小一部分而已。至于司徒将軍說那些刺客是烏孫國人,且懷疑是我的人,我雖不能否認,但也不會全部認下。畢竟除了我以外,還有人想真正置你于死地的,你莫要全信司徒将軍的話。”
謝子玉吓了一跳,回想起當晚的情景,好像真的是後來有一批人下手特別狠厲。不過無論如何,他這樣做總歸于她不利。謝子玉一拍桌子:“你告訴我這些,難道不怕我告訴太後,然後治你的罪?”
“嗯。”他輕應一聲,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旋兒,笑,“不怕。”
他分明是瞧不起她。
謝子玉努力按捺住想要掀桌子的沖動,一口飲下杯中的酒,擠出一個笑給他:“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那你知道另外一批刺客是誰派來的嗎?”
“大概能猜到幾個人,但現在還不能确定。”見她杯空,謝林随手又給她倒了一杯。
謝子玉望着酒杯發呆:好像總覺得哪裏不對?
沉默了好一會兒,這個問題暫時擱到一邊不想,她終于察覺到哪裏不對勁了:“你既然知道我這個皇帝是假的,為何不揭穿呢?”
“是要揭穿的,如果你不來找我的話。不過現在,”他擱下手中的酒杯,手肘抵在案上,轉過臉來看她,唇角的笑意味不明,好似在等待什麽。“你既然能找到我這裏來,說明你對太後也不是那麽百依百順,倒是省了我很大的力氣。”
“這是什麽意思?”謝子玉不解。
謝林眸中有光閃過,問她:“如果我有辦法讓你弟弟重新回到龍椅上,你願意配合我嗎?”
“什麽辦法?”她正疑惑着,倏忽覺得有些頭暈,揉了揉眉心,讓自己清明一些,“你先說來聽聽。”
謝林往前傾了傾身子,聲音沾了些蠱惑:“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如果你消失了,你覺得太後會讓那把龍椅一直空下去嗎?”
他的話輕飄飄的落進謝子玉的耳朵裏,着實讓她有些費解。“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明明很簡單的話,可是她卻理解得很是艱難,頭很疼。“我不消失,我為什麽要消失,我才不消失……”
謝子玉嘟囔着,忽覺一陣困意湧上來,眼前七皇叔的面容也模糊起來,方大悟:“這酒……”
手上失力,酒杯掉落,謝子玉一頭栽了下去。
一雙大手穩穩地托住她,免得她磕在棱角分明的實木案上。臨睡之前她聽見謝林略帶戲谑的聲音:“小玉兒,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女孩子在外面是不能喝酒的嗎?”
唔,沈欽告訴過她,可是她沒聽,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睡……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七皇叔的出場方式的确有些俗套,本來想讓他在青松翠竹中出現,長身孑立,淡淡笑意……
後來考慮道他是配角,不用這麽浪費筆墨,故而……
咦,哪裏來的殺氣?
☆、十九章 你已經死了
謝子玉沒有消失,她只是被謝林關在淮陽王府裏的一個小院落裏,沈欽不在她身邊。
雖說淮陽王府并沒有虧待她,每天好菜好飯的将她養着,但被囚住的滋味并不好受。謝子玉心裏也是氣得不行,每每吃飽了飯,總要站在院子裏指着天罵一會兒,晚上睡覺前也得吼兩嗓子。
因為這幾天火氣太大疏解不出來,上火上得厲害,沒過幾天竟然病倒了,高熱不退。謝林聽說了,帶了大夫過來看她。
大夫給要她把脈,謝子玉就是不肯配合,抱着自己的胳膊滾到床的角落裏,怎麽勸也不出來,嘴裏嚷着:“師兄懂醫術,讓他來給我看,我不要別人……”
謝林果然将她的師兄帶了過來,不過不是沈欽,而是……
沈淩塵攜了一身脂粉氣而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謝林。“王爺,叫我來有什麽事情?”
“她要見你。”謝林擡下巴指了指謝子玉。
沈淩塵笑嘻嘻地湊到謝子玉面前:“小師妹,你居然想見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謝子玉燒得昏昏沉沉,仍是攢足了一口氣,吐出一個字:“呸……”
沈淩塵一愣。
謝林站皺了皺眉,直接下令,讓沈淩塵指将她從床角拖出來,按住她讓大夫過去把脈。
他說的話,沈淩塵自然照做。對付謝子玉,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謝子玉病着,身子使不上太大的力氣,自然掙紮不出,反而折騰出一身虛汗,愈發脫力起來,随口問候了幾句沈淩塵的大爺,也便老實了。
大夫看過之後,說是她急火攻心又有些內熱,倒也沒什麽大礙,吃幾服藥就好。
謝林命人去抓藥熬藥,又遣走了房間裏的其他人,只剩下他們叔侄和沈淩塵三人。沈淩塵歪坐在一旁拿了杯子自個兒逗自個兒玩,謝林則親自擰了帕子給謝子玉擦額頭上的汗。謝子玉這會兒也累了,懶得躲,由着他擦。
“不過是讓你在我這淮陽王府住上幾日,你便這麽大的反應?”謝林換了塊帕子,放在冷水裏浸了浸,疊得方方正正地放在她的額頭上。
謝子玉舒服了些,使出力氣對他翻了個白眼:“我憑什麽在這裏不明不白地呆着?你憑什麽認為我消失了我弟弟就會出現?”她嗓子沙啞得厲害,謝林起身去桌邊倒了杯水給她,被她揮手打掉,“不喝水,要聽解釋!”
謝林有些哭笑不得得看着被她打翻的水,然後轉過臉來看強撐着身體的她:“你要聽的解釋,不用我說你也應該能想到。為什麽你的消失能換來子文的出現,這都好幾天了,你難道就沒猜到嗎?”
她自然是能猜到一些的,可是她不敢确定,所以才要問他,帶着些許試探:“那你知道我弟弟在哪裏嗎?”
謝林一笑:“知道,也不知道。”
謝子玉抓起額頭上的帕子就甩到他身上:“最煩聽到這種答案了。”
旁邊的沈淩塵看見了,打趣道:“膽子不小呵……”
濕漉漉的帕子打濕了一片衣襟,謝林也不氣惱,拾起來放在盆中重新洗過,又覆到謝子玉的額頭上,然後才說:“我不知道子文現在在哪裏,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被太後藏起來了。既然找不到他,為何不逼着太後自己将他交出來呢?”
“交出來又有什麽用?”謝子玉擰着眉頭說,“你也知道他中了奇毒,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才由我來假扮……”
“你真的相信他是中了奇毒而不是其它?”謝林突然打斷她,表情中多了一絲輕鄙,哼道,“你就那麽相信太後麽?”
“我不相信太後難道相信你嗎?”他的反應太奇怪,直教謝子玉有些疑惑,試探着問了一句,“你好像對太後很不滿?”
謝林沒有回答她,可是在她提到太後的時候眸中的鄙夷之色分明更甚。
謝子玉欲起身,進一步八卦道:“太後跟你什麽仇什麽怨,你為什麽這麽不待見她?”
謝林一把将她按回去:“相比于太後,我更願意和你談談你的弟弟子文。”
“好吧。”謝子玉乖乖躺好,想了想,決定和他坦白了一件事,“其實前些日子我見過子文,并且僥幸讓昏迷中的他清醒了片刻,他在我手心上寫了個‘七’字,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子文讓你來找我?”聽到這個,謝林似乎有些驚訝。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讓我找你,只是那個與‘七’字有關的人,我暫時只能想到你而已。”
謝林沉思片刻:“如若他真的是想讓你來找我,我大概明白他的意圖。”
“什麽意圖?”
謝林忽然撈她起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額頭上的帕子掉落,謝子玉一陣暈眩,忍不住提醒他:“七皇叔,我還病着呢?”
謝林一頓,忽然對外面喊道:“來人!”
“是,王爺。”
“藥熬好了嗎?”
“剛熬好。”
“放涼了給她灌下去。”
謝子玉:“……”哎嘿,什麽叫灌下去?
自然不是真的要給她灌藥,只不過丫鬟端來藥正要喂謝子玉喝的時候,謝林忽然制止了那個丫鬟。
謝子玉随口調侃了一句:“怎麽,這藥裏有毒嗎?”
謝林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碗藥:“就是因為沒毒,所以想着要不要給你喂點毒,帶你出去的時候也放心些。”
叔,這種事情要不要說得這麽理所當然!
“七皇叔?”謝子玉只好向他示弱,心驚膽戰道,“我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不用下毒我也跑不了,您別麻煩了。”
“就是。”沈淩塵也過來插話:“幹脆也別給她服藥了,她就這麽病着比下毒省事。”
謝子玉:“……”
從淮陽王府出來的時候,謝子玉已經由丫鬟換上一身侍衛的衣服,風一吹身子涼了一些,倒也沒那麽難受了,只不過有些畏冷。
她不知道謝林要帶她去哪裏,問了幾次他也不說,她幹脆窩在馬車裏睡了一覺,朦胧中聞道一陣異香,本能地嗅一口,立即睡死了過去。
試問一個正常人一睜眼忽然看到一排一排的靈位會是什麽反應?
嗷嚎~
謝子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陰森恐怖的視覺沖擊讓她的眼淚唰得就落了下來,雙腿發軟,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有人伸臂攔住了她。
謝子玉抱着他的胳膊順勢往上一看——是謝林。
仿佛沒有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大,謝林摸摸她的頭,安慰一句:“不用害怕,這裏是咱們的宗祠。”
“宗祠?”謝子玉眼睛一亮,往四處看去,“這裏是皇宮。”
原本輕輕撫摸着她的腦袋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重重地拍了她幾下:“是皇宮沒錯,不過收好你那想逃跑的小心思。”
被看穿了心思,謝子玉立即換了話題:“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自然是有東西要給你看。”謝林轉身,擡步往另一旁的小房間走去,“跟我來。”
謝子玉瞥見大門緊鎖,知道自己暫時逃不出去,只得跟着他走。
這祠堂其實謝子玉是來過的,那是她登基之後來這裏祭祀祖先。只不過那時候有許多大臣陪伴,沈欽也在身邊,倒沒覺得什麽。如今外面天色已黑,加之這裏燭火不多,影影綽綽的平添幾分陰森。
她身子虛,走幾步便累得氣喘籲籲,越過門檻的時候差點沒絆倒自己。舉目望向這個小房間,像是小一號的祠堂,同樣擺放着許多靈位。“這又是什麽地方?”她竟從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房間。
謝林負手站着,将所有的牌位大致看了一遍,說道:“這裏是供奉大祁李朝歷代夭折的皇子或公主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