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惹禍上身

七日後的這天,春光明媚。蕭勁奉命再度入宮,替前陣子他給開了藥的太後複診。

一路上,他沒了像上回那般滿腹流轉的思緒,也不再暗中留意四周的景致,只是一臉平靜地跟着領路的太監,來到了太後的寝殿裏。

可是經過一番望聞問切之後,他卻始終沒有道明自己的診斷結果,這讓安坐在珠簾後的婦人不免心生疑惑。

“蕭大夫,哀家的身體究竟如何?”

話音落下,依舊沉默不語的蕭勁卻猝不及防地跪了下來。

太後見狀面色一凝,蹙眉曰:“你這是何意?”

蕭勁面不改色,俯着身子沉聲作答:“回太後娘娘的話,草民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麽話,你但說無妨。”

“啓禀太後娘娘,其實……草民不光懂醫術,還會觀星象。自從那日為太後娘娘看診後,草民每日夜觀天象,發現太後娘娘之所以總覺玉體不适,乃是與近日那紅鸾星生出異象有關。”

“哦?會有這樣的事?”太後聞言不由細眉微動,眸中流瀉出少許詫異與不解的意味,“你且擡起頭來,與哀家細細道來。”

“是。”蕭勁領命直起了上身,面色坦然地注視着前方,“禀太後娘娘,紅鸾星主婚配之事,本屬吉星。但近來此星閃爍不清,時而亮如啓明,時而黯淡無光,實屬異常。依草民所見,此乃今年不宜嫁娶之兆。倘若凡間男女強行成婚,怕是會觸怒神只,令其降罪人間。而首當其沖的,便是……”

“便是什麽?”聽着聽着就不自覺地斂起了雙眉,被賣了關子的太後禁不住脫口追問。

“草民不敢言不敬之語。”蕭勁聞言,即刻俯首不起。

“哀家赦你無罪。”太後急于想要證實心中隐隐浮現的推測,因而直接扔出了一道免罪令。

“謝太後。”本來就打算把話說明白的男子連忙開口謝恩,同時不慌不忙地直起了身子,将目光挪到了珠簾後的那張臉上,“這首當其沖的,恐怕就是執掌人間的天家了。”

此言一出,意思再明顯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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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不着痕跡地吐出了被她頓住的一口氣,片刻後卻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嘴角。

“蕭大夫是想說,我大華國的子民不識天意,照常嫁娶,無意間忤逆了天神,致使身為皇族中人的哀家……莫名地感到身體不适,卻又查不出任何病因?”

“太後聖明。”

蕭勁垂下腦袋出言肯定,并未察覺到婦人那目不轉睛的注視,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等着,等着榻上之人張嘴出聲。

然而,本以為對方會就此萌生憂慮的他,卻遲遲沒有等來理想中的反應,這讓原先還有六成把握的男子禁不住忐忑不安起來。

沒能騙過去?不,不會的……雖然他的說法聽上去有點兒不可思議,但若反過來想,既然這說辭如此叫人難以置信,那麽他一介平民百姓,又怎麽可能不要命地拿它來诓騙一國太後?

一顆心愈發七上八下之際,安安靜靜的屋子裏總算是響起了婦人語氣如常的聲音:“蕭大夫的這番話,乍一聽,委實讓哀家難以相信。”

“太後娘娘容禀,”蕭勁敏銳地捕捉到了太後短短一語中的某三個字,是以才被提起的心這就稍稍放下了一些,“草民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欺瞞太後。”

“哀家知道,能讓芊芊放心的大夫,哀家自然不會毫無根據地猜疑。”孰料下一刻,太後就冷不防提起了遠在宮外的賀千妍,這讓蕭勁不由愣怔片刻,便随即壓下了那昙花一現的狐疑。

對方拿賀千妍來說事兒,并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往好處想,是她信任她這個“外孫女”看人的眼光,往壞處想,也無非就是客套兩句罷了。

如此思量着,他又聽得婦人道:“不過蕭大夫啊,這民間的婚嫁之事,到底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好事,哀家雖貴為一國太後,也不能就因為念着自個兒的身子,便下令強迫我大華國的子民将婚事延緩整整一年。更何況……總之,這件事,哀家還需好好考量考量,再作定奪。”

“太後娘娘愛民如子,實乃百姓之福。”聽罷婦人和顏悅色的一席話,蕭勁又一次拿腦門磕地,以表敬佩與遵從。

太後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說蕭勁上回開的方子似乎有些用處,讓他又給開上十天的藥,就許他退下了。

目送男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的盡頭,婦人臉上的笑意也消退殆盡。

她紋絲不動地盯着來人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倏爾美目微眯,波瀾不驚地問身邊的嬷嬷:“皇上這兩天忙于國事,有幾天沒來給哀家請安了?”

嬷嬷聞言連忙低眉順目地回答說:“回禀太後,已經三天了。”

話音剛落,太後就像是心裏早有了答案一般,面色如常地吩咐道:“傳哀家口谕,晚上請皇帝過來陪哀家用膳,順道把哀家這兒一些上好的補藥給帶回去,好好補補身子。”

太後是皇帝的母親,哪怕不是親生的,哪怕她比皇帝還要小上幾歲,哪怕她原本只是先帝後宮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妃子,一旦這輩分和地位擺在那裏,她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況且,當今聖上是個孝順的,母後有令,他縱然再政務繁忙,抽個空陪她用個晚膳的工夫,也還是有的。

這不,太後身邊的嬷嬷一去傳令,皇帝當晚就毫不推辭地給太後問安來了。

“最近前朝之事頗多,朕怠慢了母後,還望母後見諒。”

“诶——皇帝言重了,國事重要。哀家不過是怕你操勞多度,找個借口瞧瞧你,順便親眼看着你把那些補品給收下。”

以互相關心、互相體諒的寒暄為起始,這對半路母子一同坐于席間,慢條斯理地吃着晚膳。

說來也是奇怪,他二人分明是大華國最尊貴的兩個人,用飯時卻不喜有太多的人在旁伺候着,因而通常只留一個嬷嬷在——今兒個,太後更是連平日裏侍奉左右的老嬷嬷都給遣了出去。

“今日,賀府的那個蕭大夫又來替哀家號脈了。”太後不緊不慢地說着,抿了口勺子裏的雞湯。

“哦?他怎麽說?朕聽說,服了他的藥之後,母後覺着舒坦了不少?”皇帝面不改色地咽下一小口菜肴,放下筷子注目于正在拿帕子輕輕擦拭嘴角的婦人。

太後笑而不語,須臾,還是如實将蕭勁的話簡明扼要地轉述給了她名義上的兒子。

皇帝一言不發地聽着,最後面無漣漪地問她:“母後怎麽看?”

“年輕人嘛,為了喜歡的女子,不惜以身犯險,也在情理之中。”太後笑語盈盈地提起了筷子,若無其事地夾了一只蝦,将之送到了男子的碗裏。

“母後覺得,那蕭勁喜歡芊芊?”可就是這麽一句聽似沒頭沒腦的感慨,卻讓聽話人悄然勾起了唇角。

“不然呢?今年預定的喜事,除了芊芊同那李慕則的,旁的,又與他何幹?”

“那可不成。芊芊,終歸是要嫁進李家的。”

話音落下,屋子裏一片沉默。兩人面對面坐着,誰也沒再動筷。直到太後忽而嫣然一笑,悠悠地開啓了朱唇。

“皇帝放心,這件事,哀家自會妥善處理。”

“有勞母後了。”

這個時候,早已回到賀府的蕭勁無法未蔔先知,三天後,會有一群宮裏派來的侍衛将賀家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是以,當賀千妍本是歡歡喜喜地領着賀萬莘從街上采買文房四寶回來後,出其不意映入其眼簾的,乃是兩個武者押着蕭勁剛好跨出她家府邸的這一幕。

“住手!”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擅自到她賀家拿人,因此,驚睹了上述情景的女子忙不疊松開了弟弟的手,一邊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過去,一邊急不可待地喝住了這群不速之客,“你們這是做什麽?!”

對方一見是主人家的女兒——堂堂郡主殿下來了,自是不好怠慢了禮數,這就有一為首者恭恭敬敬地沖其抱拳低頭道:“啓禀郡主,小人是奉太後之命,前來捉拿犯人。”

賀千妍聞訊大吃一驚,她看了看蹙眉不語的蕭勁,又重新注目于理直氣壯的侍衛,皺起眉頭問:“他犯了什麽事?!”

竟然勞太後親自下旨拿人?!

“回郡主的話,此人醫術不精,卻信口雌黃,诓騙太後,還望郡主準許小的公事公辦,莫要耽誤了太後娘娘的懿旨。”

寥寥數語,字字入耳,叫賀千妍徹底怔住了。幸而她很快就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凝眸于始終未置一詞的男子。

她知道,蕭勁其人平日裏雖是吊兒郎當了些,卻也不至于分不清是非輕重,決計不會在一國太後的面前胡言亂語。那麽,他究竟是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惹得還算慈眉善目的太後都對他動了怒?!

思及此,女子急忙一個箭步行至男子的跟前,雙目圓睜道:“蕭勁,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告訴我!”

雙眉緊鎖的男子原本似乎是在沉思,聽了賀千妍的話,他驀地擡起頭來,與她對視了片刻,然後忽然就用力掙脫了兩個侍衛的束縛,一把抱住了毫無防備的女子。

“宮裏有人要害你爹,還有,千萬別嫁李慕則。”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圓滿完成了二月的日更,三月讓我緩口氣兒,變基本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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