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還有臉給他打電話
程溫有點不知所措,他愣在原地,工作人員叫了他好幾聲才反應過來,道謝之後,腳步虛浮地離開了過山車所在的項目點。
來游樂園的大多是年輕的情侶,或者陪着子女來玩兒的父母,各個地方都擠滿了人,一眼望去人頭聳動,傳進耳中的皆是歡聲笑語。
他站在熱辣的陽光下,望着不遠處小吃攤旁一對正在親昵互動的母女,微微紅了眼。
那位媽媽看上去大概二十多歲,很是年輕漂亮,小姑娘也長得水靈可愛,身上穿着一條粉色的公主裙,肉嘟嘟的小臉像一只白嫩的包子,她接過媽媽手上剛買來的熱肉腸,迫不及待地放到嘴裏咬了一口後,随即立馬舉高遞還給她,軟軟道,“媽媽也吃”
女子摸了摸自家寶寶的頭,笑道,“媽不吃,都給乖寶吃。”
接着母女倆笑嘻嘻地走遠了,聽她們言語間交談,接下來似乎要去坐旋轉木馬
很久以前,在他很小的時候,小傻子的媽媽也曾帯他去坐過旋轉木馬。
不是在游樂場裏的那種,而是鎮上趕集的時候,有一塊兒空地會專門騰出來放娛樂器具,坐一次只要五塊錢。
媽媽也會像剛才那個女子一樣,偶爾給他買零食,會在他坐旋轉木馬的時候,買一串甜滋滋的糖葫蘆在下面等他,溫柔地對他笑。
家裏雖然窮,但該有的關心和愛從來沒有少給過他。
程溫從不覺得當年那樣的生活苦過,可現在他住在明亮的大房子裏,卻很少能感覺到快樂。
如果媽媽還在就好了
媽媽才不會跟阿清一樣,總是丢下他
小傻子知道在大庭廣衆之下哭是一件很丢臉的事情,所以他忍着沒有掉眼淚,就只是紅着眼眶,開始四處尋找那兩人。
好像是中暑了,腦袋暈暈的,想吐,很渴,也很餓。
到旁邊的小攤上買了瓶水,暍了幾口後也沒覺得好一點,拖着不适的身體去了激流勇進。
Advertisement
按照工作人員的說法,如果他們一個小時前就走了,那麽現在應該也不會在那裏,只是除了那裏之外,程溫也不知道別的更可能找到他們的地方了。
走過去大概花了二十分鐘,過程卻漫長得像是過了好幾個小時,他将整個項目點都找了一遍,沒見到人。
接着又連着找了好幾個地方後,鼓起勇氣開始詢問旁邊的路人。
他小心地叫住一個路過的青年,“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兩個穿情侶裝的男性其中一個長得很高
大,很好看紮着頭發令外一個長得跟我一樣”
“不好意思啊,沒看到。”青年道。
程溫有些失望地松了手,順着眼前的路走下去,中途又叫住了一位保養得當的中年女子,“阿姨你好請
問…你有沒有看到兩個 ”
最終得到的還是同樣的回答。
“沒有。”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大了,要想找到兩個人,說是大海撈針也不為過。
兩個小時後,程溫已經累得有點走不動了,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濕透,巴掌大的小臉如紙一般蒼白。
他茫然地在原地緩緩蹲下來,幹澀的唇部顫了顫,一滴淚從眼眶裏倏然滾落。
分明是他們非要他來的,為什麽又要丢下他呢
是不是剛才他又做錯事了
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他
半分鐘後,口袋裏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程溫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有些慌張地掏出手機放到耳邊接起,生怕晚一秒對方就挂了,“阿清”
那邊頓了頓,“是我,殷靖南。”
程溫又是一愣,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靖南哥哥”
原來不是阿清啊。
殷靖南一下就聽出了不對,皺眉道,“你怎麽了?哭了?”
程溫抹了把臉上的淚,趕緊搖頭,“沒有我才沒有哭呢”
殷靖南當然不信,一顆心都被揪緊了,“你那邊怎麽這麽吵?你在哪兒呢?”
“我我在游樂場”程溫道。
“你一個人?”殷靖南問。
“我跟阿清還有弟弟一起他們去玩兒過山車了,我在下面等他們可是沒等到”或許是因為一
直以來殷靖南都對他很溫柔,從來不會像簡清一樣兇他,以至于程溫在他面前就不怎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再加上這會兒身體又不舒服,人比較脆弱,說着說着就忍不住小聲哽咽了起來,“現在現在他們不知道去哪兒
了我我找不到他們了”
殷靖南暗罵了句該死,心裏越發着急,放柔聲音道,“你先別哭,你告訴我你在哪個游樂場,在什麽項目旁邊,我來接你。”
“天氣這麽熱,你找個涼快的地方躲一躲。”
随後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午餐吃過了吧?”
他怎麽都忘不了在醫院的時候,小傻子沒錢吃飯,用那雙幼鹿般黝黑的眸子巴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問他,
自己真的能吃桌上的飯菜嗎,那模樣真真叫人覺得心疼。
“不行的阿阿清不讓我跟你做朋友他會生氣的”程溫痛苦道。
簡清那句‘你看看你自己這個樣子,哪裏配得上做人家的朋友’,到現在都深深刻在程溫的腦子裏。
原來像他這樣的人,是不配和靖南哥哥做朋友的。
殷靖南難以置信地擰眉,壓低的嗓音裏已經含了怒火,“你跟他在一起,難道連交朋友的權利都要被剝奪嗎?”
“他究竟把你當什麽?”
“靖南哥哥”這會兒程溫的意志已經變得有些昏沉了,冷汗從額頭上流下來,掉到眼睛裏也沒力氣去擦,
他難受地眨了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點,“我有點累了”
“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了”
說完,他抖着手将手機撤離耳邊,挂斷了電話。
剛才那麽說,不過是為了讓對方放心罷了。
實際上他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天上火辣的太陽突然隐退了去,像是要下雨了。
程溫在路邊坐了很久,想等恢複一點力氣就回家,可惜事與願違,中暑如果不暍點藥退涼的話,似乎很難好起來。
半個小時後,天上下起了細雨,剛才還在湧動的人流不知道都去哪裏躲雨了,程溫覺得有些冷,忍不住環緊自己的身體,将臉埋進了膝間。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感到原本砸在身上的雨滴被什麽東西擋住了,恍惚地擡頭,只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英俊男子站在他面前,手中的傘為他擋下了風雨。
他蒼白的唇部微張,還沒開口,對方突然彎身将他一把抱了起來,抿着唇一言不發,轉身就往游樂場大門的方向走去,那把黑色的傘落在了身後。
像是生氣了。
程溫躺在他懷裏,有些昏昏欲睡,吃力地撐着眼皮,望着男子被雨水打濕的深邃眉眼,呢喃道。
“靖南哥哥你也被淋濕了”
殷靖南把小傻子帯回了家。
半路上他就暈了過去,淋了雨燒得很厲害。
他不知道在簡清那裏程溫到底算什麽,他只是難以抑制地感到憤怒,尤其是當家庭醫生告訴他,小傻子肚子裏已經有了一個兩個多月寶寶的時候。
不用想也知道,他被丢在游樂場肯定是簡清幹的好事,比較當初将程溫一個人丢在醫院不管不顧半個多月那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眼下的這點所作所為又算得了什麽。
之前只是粗略地查了簡清的背景,沒有深入了解,這次殷靖南又叫人去仔細地查了一遍。
他覺得不對勁。
程溫就算再怎麽不被看重,跟簡清也是戀人關系,這點是當時簡清在醫院親口承認的,甚至故意作出親密的行為向他示威,這代表他并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這個男人。
可是程溫電話裏跟他說,今天是阿清,他,還有他弟弟,三個人一起在游樂場,也就是說,簡清将程溫一個人丢下後,是跟程溫的弟弟一起離開的。
這顯然不正常。
沒有誰談戀愛的時候會放着自己的戀人不管,反倒是跟對方的親人膩在一起。
于是,殷靖南讓人着重去查了這件事。“山,與。氵,夕”
辦事的人效率很高,當天晚上他就得到了回複。
他将資料上的字體逐個消化掉,越看到後面,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自始至終,程溫在他的眼裏就只是一個替身而已一一分明已經得到了正主,卻還巴着小傻子不放,又不對他好。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存在這麽無恥的人
殷靖南深邃的眸子漸漸沉下去,手中的紙張被捏出了皺褶。
他深吸了口氣,将資料扔進垃圾桶,轉身進了卧室。
小傻子的燒已經退了,這會兒睡得正沉,只是面色還是很蒼白,顯得人越發消瘦。
殷靖南在床沿坐下,忍不住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想要摸摸他的臉,還沒碰到,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晌了。是程溫的手機。
殷靖南下意識收回手,怕吵醒他,趕緊拿着手機出了門,看清上面的來電顯示後,陰沉着臉接起。
“你還有臉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