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寒而栗

“兄弟?”程冉狠狠甩開他的手,眼中流露恨意。

“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兄弟。”

“你知道麽,有時候,我真的恨不得你去死”

他說得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割在程溫的心上,令他痛不欲生。

眼前的人是他的親弟弟啊。

如今卻陌生到叫他覺得有些可怕。

被傷得多了,或許就麻木了,程溫低下頭,小聲問他。

“為什麽”

“冉冉我我做錯了什麽”

“你到底為什麽那麽讨厭我”

程冉死死地蹬着他,幾乎要恨出血來,“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個蠢貨,爸爸或許到現在都還活着,媽媽也不會因為他的死而郁結在心,早早就生病去世,我們一家人會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都是因為你。”

程溫身形一僵,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你說什麽?”

爸爸不是在他們出生前就意外去世了嗎

“四歲那年生日,你哭着要吃棒棒糖,非要爸爸帯你去買。橫沖直撞地出了家門就往馬路上跑,爸爸為了救你,被車撞死了。”程冉雙眼逐漸紅了。

“你到是好啊,生來就是個傻子,被吓得昏了過去,睡了一覺起來就什麽都忘了,我眼睜睜地看着爸爸死在我面前,血從他的頭上一點一點流出來,他的身體漸漸變冷,漸漸再也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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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夢到那個場面,夢到爸爸朝我笑,醒來卻發現他再也回不來了。”

“我恨你,我永遠都沒辦法原諒你一一”

程溫只覺耳中嗡嗡作響,整個人搖搖欲墜,如果不是本就待在床上,恐怕下一秒就會栽倒在地。

細瘦的指骨緩緩抓緊身上的被褥,恍惚地搖頭,眼淚倏得掉下來,“不可能”

“媽媽說爸爸在我們出生前就去世了”

“那是她騙你的!”程冉忽然站起來,歇斯底裏地朝他吼道。

“你腦子本來就不好使了,懦弱又無能,她怕你知道後會接受不了,所以這些年來一直瞞着你。”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這一切要由我和媽媽來承擔?”

“你知道她暗地裏抹了多少眼淚嗎?”

“都是因為你這個蠢貨,毀了我們這個家!”

“你害死了爸爸,現在還要奪走我男朋友,你為什麽不去死?!”他失控地上前去掐住了程溫的脖子,一點一點收緊。

呼吸被奪走的窒息感令程溫的臉變得慘白,他沒有力氣掙紮,也沒有心思掙禮,只是淚流滿面地朝他一遍又一遍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越到後面,聲音越弱,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識的時候,程冉猛然驚醒一般放開了他,後怕地退了幾步,驚惶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他差點殺了人。

“咳咳咳咳咳”程溫身體脫力地倒回床上,捂着頸部痛苦地咳嗽着,牽扯到腹中的寶寶,又是一陣悶

疼。

比身體更疼的,是心。

程冉冷冷盯着他看了片刻,面上毫無所動,“實相的話就把孩子拿掉,滾出我跟簡清的生活,走得遠遠的。”“我一輩子,也不想再見到你。”

話落,他轉身出了門。

簡清是半個小時候後回來的,手裏提了五六份不同的食物,進門後見只有程溫一個人,不由問道,“冉冉呢?”

男人背對着他躺在床上,被子掉在了地上,瘦弱的身體微微蜷在那裏,一動不動。

簡清以為他睡着了,過去才發現程溫是醒着的,空洞洞地睜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眼淚把整張臉都濕透了。

他心裏緊了緊,皺眉道。

“你怎麽了?”

“跟你弟弟吵架了?”

“”男人沒回他,像是聽不到他說話。

簡清将手裏的餐盒放到櫃子上,“你肚子裏懷着我的種,冉冉生氣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多擔待着些。”

“都跟你說了這孩子不能留了,你偏不聽。”

“起來吃飯,把身體養好了就安排手術拿掉。”

“你弟弟不在這裏,可別使小性子,沒人買帳。”

“聽見沒?”見小傻子還是不說話,簡清推了推他。

程溫這才有了點反應,纖長的睫毛微顫,一眨眼就有淚劃過眼角。

“先生”

“我想回家了”他說。

“你現在這個樣子回什麽家。”簡清擰眉,心道這個傻子的記性還真是不錯,說叫他換稱呼就換上了。

程溫說的不是簡清的家,他說的是自己的家,在京城邊緣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裏,房子很破舊,家具也很簡陋,但那裏才是他的家,是他真正該去的地方。

“我想回去看爸爸媽媽”提到他們的時候,他空洞的眸子裏多了一絲溫暖。

“你爸媽不是早就過逝了嗎,好端端的怎麽又提起了。”簡清有點煩,打開一個食盒端起來,耐着性子放柔聲音道,“我知道你懷着孕,聞到油膩的東西會吐,我買了一份牛肉粉絲湯,味道挺清淡的,你就吃這個吧,嗯?”

“別鬧別扭了,快起來吃東西,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程溫雖然胃口一直不怎麽好,但過了三個月就不孕吐了,只是簡清從來不關心他,也就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剛才這個小傻子經歷了什麽。

他只知道這個傻子變得沒有以前聽話了,跟他說話都不搭理自己,簡清控制不住感到惱怒,覺得自己都這麽放下身段哄着他了,他竟然還這麽不知好歹地敢給他擺臉子。

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長臉了是不是?”簡清砰地放下碗,氣得朝他揚起了手,作勢就要打他。

程溫吓得嗚咽一聲,條件反射地抱住自己的頭,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阿清不要”

“不要打”

那模樣就猶如一頭受驚的幼獸,失去了母獸的庇護,外界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驚恐不安。

簡清頓時就後悔了,心道自己跟一個孕夫計較什麽,心疼地彎身拉開他的手,摸着他的臉頰安撫道,“我不打你,我不打你,吓唬你的。”

“你乖,起來吃東西,不然身體得餓壞了。”

“你不吃寶寶也要吃的。”

“你不是想留下寶寶嗎,你得好好吃飯,他才能健健康康的長大。”

“阿清壞”程溫聽到後反而哭得更加傷心了,“阿清不要寶寶”

簡清手忙腳亂地幫他抹眼淚,口中附和,“我壞,我壞,是我不好。”

其實小傻子一直都很聽話的,只要他耐心一點,好好跟他說,他雖然笨,但也能聽得進去,只是簡清向來沒有那麽多的耐心。

唯有看到對方疼了,才會生出一點憐惜,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得過分了,施舍般給予他一點甜頭。

這回他哄了許久,小傻子才漸漸安靜下來,乖乖地把一大碗粉絲湯都吃完後,睡了過去。

本就圓滾滾的肚子似乎更鼓了一點,簡清忍不住伸進他衣服裏摸了摸,心裏有點感慨。

讓這個傻子把孩子拿掉,估計能要了他的命。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簡清這才有空拿出手機打電話問程冉去哪兒了,順便問了問他是不是跟程溫吵架了。最後果真如他所猜。

程冉說因為勸不通哥哥和他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一個人去附近的酒吧散心了。

那邊的音樂震耳欲聾,隔着手機也能嗅到萎靡頹敗的氣息,簡清擔心他一個人暍多了會出什麽意外,挂了電話趕緊趕了過去。

到的時候程冉已經有點醉了,抱着他就哭了一場,說為他們的以後擔憂,也為哥哥的未來,還有那個他執意要留下的孩子擔憂。

簡清無非就是耐心地哄着他,程冉可沒程溫那麽聽話,性子又倔強,怎麽都勸不住,直接把自己給灌醉了。

等簡清抱着他從酒吧出去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将他送回到家後,本來想在程冉公寓的客房湊合一夜算了,沒想到洗完澡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你說什麽?”聽完對方的訴說後,簡清臉色刷得陰沉下去。

“程程先生不見了”

“你們怎麽搞的?這麽大個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趕緊去找啊!”

挂斷手機後,他飛快地穿上衣服趕到了醫院。

病房裏果然空無一人,窗戶敞開着,吹進來的風輕輕拂起黃色的窗簾,白熾光燈打下來,顯得無比孤冷清寂。

七個多小時前,程溫還躺在眼前的這張床上睡覺,是簡清親眼看着他閉上眼睛睡熟的,本以為他會一覺睡到天亮,然後乖乖等着他來看他。

現在他不見了。

三更半夜,淩晨兩點多,那個傻子不見了。

簡清不知道他能去哪裏,他在京城沒有親人,除了他家以外,也沒有住的地方,甚至他連櫃子裏的衣服和锒行卡都沒有帯走。

某種不好預感陡然出現在心頭,他猛然回想起來,今天的程溫似乎有些反常,就像遭受了十分沉重的打擊一般。

一個腦子不正常,精神狀态不穩定,還懷着孕的男人,這種時候能去哪裏

簡清越想越覺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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