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柏念懷
循規蹈矩活了十幾年,按照家裏的期望讀書争取更好的前途,沒有愛好,沒有叛逆期,柏念懷從來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麽。
日複一日,像個機器人一樣規律地完成任務,麻木地看過朝陽再是月夜,心裏寂靜的空谷常年落着雪。
小時候他不是這樣的,他也貪玩,喜歡和同學放學後在小店裏亂逛,在街上你追我趕,那個時候父母在外地,爺爺奶奶慣他,童年無拘無束。
卻也沒有太久,五年級他們突然回來了,帶着陌生的情感,與壓得他喘不過氣的要求。
如果做不到,他就不能成為爸媽的好孩子。
他不想被關在書房裏罰抄,也不想被打手心,很疼。
所幸他們沒過多久又飛去了國外,氧氣終于能流暢地湧回胸腔,可是壓抑太長時間,他已經沒法找到原來的自己。
沒有同齡人鮮活的表情,他只會讀書考試,機械化地重複演講,假裝優秀強大,實則內心單薄空白。
可是在大巴上,因為暈車而不舒服的時候,鄰座的男生給他一片藥,還幫他扭開了礦泉水瓶。
“沒事吧?還好我随身帶了這個,快吃,吃完就好了,我以前也是一上車就暈,哎!”
叽叽喳喳說了一大堆,明明都不熟,在他的家庭教育觀裏,和陌生人随意搭話是不禮貌的。
“離那些人都遠一點,在外少說話,多做事。”
“你不需要交太多朋友,專注學習才是你唯一要考慮的!”
可這個同學在幫助他。
他想擁有朋友,一直都想。
男生自來熟地摘下一只耳機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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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愛的樂隊出了新歌,快來入股。”
他閉着眼睛,總算覺得好了許多。
舒緩流淌的音符慢慢平複了心裏的不适,他轉頭,看着肩膀右邊已經睡着的男生。
劉海有點長,鼻子很挺,睫毛密密的。
能成為好朋友嗎?
沒有來得及問姓名,柏念懷也只是遺憾了一小會兒,畢竟他記憶力好,已經記住了男生的臉。
到校領了軍訓服,往宿舍樓走的時候,很巧地又碰到了。
男生滿頭大汗,正和一位阿姨揮着手:“好啦,爸媽給我帶的東西都夠用的,小姨,你別再送東西來啦。”
柏念懷走了過去,對着費力提大箱子的男生伸出了手:“我幫你搬吧。”
“哎?”
趁他愣神的功夫,柏念懷已經提起了行李,往樓上走。
“同學!不用麻煩!!我可以的!!而且我宿舍在六樓啊!!”
“沒事,順路。”
本來他的宿舍在三樓,因為這個緣故,當即就和宿管商量,和一個不想住六樓的同學對換了。
“太謝謝你了,以後有需要就找我啊!我叫羅隙。”
“嗯。”他看着羅隙,“柏念懷。”
如果沒有羅隙,大學生活之于柏念懷,将是徹頭徹尾的無趣,以及對過去痛苦的重複。
偷偷的喜歡,讓日子生動起來,目光不止局限在書本上,更多地,無法避免地移到了那個幹淨可愛的男孩子身上。
喜歡卻又折磨,他沒法自然地與羅隙相處,天生缺乏溝通社交能力,無趣的他很難同羅隙交流。
只能嫉妒地看着羅隙和其他人有說有笑。
羅隙還是會找他吃飯,可是很多時候都是讓他單方面找話題,柏念懷自己都無法忍受,害怕羅隙嫌棄。
用學生會忙碌的工作作為借口,希望自己更優秀一點,讓羅隙多在意一點,再慢慢地在日常鍛煉裏學會和人打交道。
終究還是沒能耐住性子,在看到羅隙和別人在一起說話而遺忘了和自己有過約定的時候,心裏的陰暗面冒了個徹底,每一塊碎掉的玻璃薄片上,都映照着他的肮髒醜陋。
他想把羅隙關起來,永遠屬于他,永遠和他一起困在逼仄的卧室,看清楚他的內心,被迫接受他的欲望。
他自己都無法接受。
他變得太可怕了。
不可以再想,羅隙那麽好,不能!不能這麽對他。
都是他自己的問題,再這樣下去,只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他逃走了,關了手機,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拽着自己的頭發,想讓心裏那個沒用的家夥不要哭了。
好吵。
我想睡了。
“柏念懷,你在哪?”
“別生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嘛……”
“一起聽歌好嗎?”
他痛苦地蜷縮起來。
夢裏那輛車還在行駛,看不到的終點永遠不會出現,大橋漫長,歲月失去了顏色。
整個世界,只有羅隙是溫暖的橙色。
“你走吧。”
別管我了。
我會把你弄髒的。
“可是,你把手機開機好嗎?我真的很擔心。”
再醒來,風景已經消失,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裏。
還是想回到宿舍,看一眼羅隙。
強撐着調整好狀态,回到學校,只是看着羅隙的背影,勇氣都能瞬間抽空。
他拼命避開和羅隙交流的機會。
時間久了,羅隙又很少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卻生氣起來,聽到別人議論羅隙,會更暴躁。
學生會會議空檔,兩個女生八卦了起來。
“隔壁那女的喜歡羅隙啊?為啥啊?他每天都那副懶散的樣子,大一開講座他就沒怎麽去過,還老有人看到他出校門不知道上哪兒玩呢,喜歡這種人幹嘛?”
“對啊,而且有一次公開課,我坐他前面一排,聽他一直在罵人,那髒話滿口的,太粗鄙了。”
柏念懷把筆重重一拍。
“羅隙怎麽了?”
女生尴尬地低下頭,翻開記錄本不做聲了。
接着一個下午,柏念懷的臉色就沒好過。
剛開學羅隙周末都要兼職,柏念懷知道他累才會在周一到周五的期間宅宿舍,才故意把他從一些沒意義的講座名單裏剔出去,讓他有多休息的時間。
最近聽舍友說羅隙也不怎麽兼職了,柏念懷便又開始留意有什麽質量高的活動,填上羅隙的名字。
羅隙那麽好。
柏念懷絕對不許別人說羅隙的壞話。
他早就不生氣了,只是心裏的坎過不去,找不到面對羅隙的最佳時機。
直到那天,在大會堂裏沒見到羅隙,問了室友才知道羅隙身體不舒服。
火急火燎地趕了回去,羅隙看起來狀态真的很差。
又心疼又生氣。
沒能好好看着他,讓他生病了。
怎麽就不能照顧好自己呢,這麽大人了。
柏念懷紅着眼睛,一時沖動下,抱住了嘴裏嘀咕着“冷”的人。
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想吻他,就真的咬住了紅紅的嘴唇。
想欺負他,就真的邊揉捏着,邊壓住他,聽他綿軟無力的輕哼聲。
想把他帶走,就真的趁小羊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把他背走了。
一切行動都是草率的,不講道理的。
他的羊卻沒有怪他,甚至還接受了表白,主動吻他,說喜歡。
簡直像夢一樣。
可是夢裏的羅隙不會這樣觸手可及。
他低**,緊緊抱着柔軟的少年,吻他,進入他,擁有他。
空間無限擴大,愛意都快盛放不下。
“你是我的了。”
“我是。”
“我也想成為你的。”
“你已經是啦。”
羅隙笑着看着他說。
他只有不斷地感謝,永遠永遠都愛這只最可愛的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