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蘇晚與季向晚

圓點工作室被竊的這件事，陶醉直到那一天晚上才知道，急得她剛到學校就往蘇晚家裏趕。

看到蘇晚好好的，沒受傷，她才終于放下心來。

“蘇晚，你可真行，這麽大的事都瞞着我！”陶醉喘着大氣，擔心得不得了，心想還好她沒事。

可是蘇晚呢，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看着陶醉傻笑。

陶醉看着她這個樣子，伸出手在蘇晚面前晃了晃，以為她真的受了刺激，“晚晚，你真的沒事吧？你這個樣子，也太不正常了吧。”

蘇晚一把拍下陶醉的手，說：“多大點事兒啊，就當破財免災了呗。凡事要往好的方向看，不是你教我的嗎？更何況...”

“更何況什麽？”

“更何況，我今天有更驚喜的收獲。”

“驚喜的收獲？”

“我今天找到了媽媽的味道。”

然後蘇晚就把今天中午如何蹭吃季向晚的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陶醉。

陶醉聽完這件事後，從蘇晚對面走到蘇晚身邊，輕輕地抱住了她。因為她明白，蘇晚雖然是笑着講出這件事的，但是她心裏說不定有多複雜。

“晚晚，你想媽媽了是不是？”陶醉拍着蘇晚的肩，溫柔地問她。

蘇晚聽到這句話，默默點了點頭。其實陶醉懂得，別看蘇晚平日裏總是敢愛敢恨、雷厲風行的樣子，其實媽媽是她心裏最無法觸及的軟肋。

今天遇到這麽大的事情，蘇晚其實心裏害怕得很，只不過是自己一直在撐着罷了。吃到那碗面，她才像是被人觸發了開關，觸發了可以軟弱的開關。

第二天半上午，蘇晚提着一大堆新鮮蔬菜、牛奶、水果等滿滿當當的東西，來到了北苑小區。

季向晚的媽媽周菁早已經在家裏洗好水果等着蘇晚上門了，當然對于此次會面季向晚是不知情的，他因為工作原因，中午從來不回家吃飯。

別看她們兩個才是第二次見面，但很自來熟地像早就認識一樣。周菁看到蘇晚提着一大堆東西上門，直言說家裏什麽都有，下次來不能再破費了。蘇晚笑笑，說就當是學費了。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在廚房忙活起來了，周菁主廚，蘇晚打下手，兩個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蘇晚也終于弄清楚了媽媽味道的西紅柿雞蛋打鹵面的做法。

西紅柿先用熱水燙過然後把外衣撕掉，然後再放入破壁機，不用破得很碎，破成小顆粒狀就可以，這樣可以避免用刀切的大小不一，也避免汁水浪費。打雞蛋的時候，倒入一點牛奶，然後用融化的黃油炒，稍微成型就趕緊出鍋，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持雞蛋的鮮嫩。

然後再用橄榄油炒出西紅柿的湯汁，放入少許糖，再緊接着放入炒好的雞蛋，讓雞蛋均勻地裹上西紅柿的湯汁，最後加入适量鹽和蚝油就可以出鍋了，不用加任何水。

等到菜炒好，面條也差不多熟了。面條是周菁自己做的，自己活的面，自己擀的面，擀好之後稍微醒一下，會更加勁道，面熟之後撈出過一下涼水會更加爽口。

兩個人邊聊天邊做飯，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面條就出鍋了。

蘇晚看着這碗包含着自己功勞的面，內心百感交集。

周菁坐在她對面，看着這姑娘盯着面也不吃，問她，“怎麽不吃啊？”

蘇晚看着周菁，鄭重其事地說了句：“周阿姨，謝謝你，謝謝你教會我這個味道。”

就這樣，兩個人其樂融融地吃了一餐飯。

吃完飯後，周菁說要去給兒子季向晚送飯，蘇晚說她正好上班路過警局，她帶過去就行了，外面太陽大就不用周阿姨再跑一趟了。

周菁望着蘇晚的背影，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姑娘。

到了警局，今天中午正好是季向晚值班。

季向晚看到蘇晚，以為她是來詢問案件的調查結果，結果沒想到她是來送飯的，拿的飯盒，好像是他家的飯盒。

“昨天平白無故吃了你一碗面，今天過來還給你。”蘇晚說着在他面前坐下，然後把餐具給他擺好，眼巴巴地看着他。

季向晚被她弄得措手不及，還是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不用還，保護好當事人是我分內之事。不過，你這個餐盒......怎麽這麽眼熟。”

“這就是你的餐盒啊。”蘇晚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他，雙眼卻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我的餐盒，我的餐盒為什麽在你那裏？”

“我今天去你家了，這面就是周阿姨教我做的。”

季向晚聽着蘇晚的講述，內心顯露出無數個問號。

這都是什麽情況？！

“蘇小姐，你放心你的案件我們會盡快查明的，你不用這樣讨好我。”

“我...”蘇晚聽到這句話內心簡直是崩潰，季向晚竟然以為她是來催她辦案的！

“還有，不要輕易去陌生人家裏，不安全。”

但是，蘇晚才不聽他季向晚的話。

锲而不舍的蘇晚相繼用不同的飯菜為借口和季向晚的媽媽打成了一片。以雞蛋西紅柿打鹵面為起點，然後是魚香肉絲、然後是糖醋排骨、然後是紅燒鯉魚。雖然從未下過廚的她學起來還是有些吃力，但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手藝有沒有學到家，她在意的是和周菁相處的過程以及能光明正大去給季向晚送飯的私心。

其實案件很快就查明了，是來自水晶之戀婚禮策劃公司的工作人員，因為錯失生意才想起偷策劃案的下策，當事人也很懊悔，最終事件以雙方協商的方式較為和平的解決了。

案件解決之後，蘇晚正要走出警局的時候，季向晚叫住了她，“蘇小姐，案子辦完了，你也大可不必再給我送飯了，影響不好。”

蘇晚看着季向晚正氣凜然的樣子，只想笑，心想怪不得你讓周阿姨這麽操心，真是個妥妥的直男沒跑了，到現在竟然還以為我給他送飯是為了催他辦案！

蘇晚倒也不覺得他不解風情，反而覺得有些有趣，于是調侃他，“季警官，哪裏影響不好了，我看我倒是挺受大家歡迎的啊。”

蘇晚平日裏給季向晚送飯之餘，也沒忘記和他并肩作戰的夥伴們，因此總會帶着些水果啊、甜點啊等小零嘴慰勞慰勞大家，甚至還要幫有些人介紹女朋友，畢竟這份職業真的不容易，起早貪黑風險還大。同事們自然不會随便接受老百姓的好處，但他們覺得蘇晚和季向晚遲早是男女朋友，那這就不叫占人民群衆便宜，而叫同事家屬獻溫暖。所謂說，吃人家嘴軟，因此這些同事們也充分發揮了神助攻的角色，緋聞就是這樣慢慢傳入季向晚耳中的。

可是，季向晚根本沒心思談戀愛，所以才會在蘇晚的案子辦完之後跟她說這樣的話。

季向晚看着一臉得意的蘇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能不傷害這個姑娘的心，想了想還是說了句，“你如果是想在我身上下功夫，那你別白費力氣了。”

蘇晚沒想到季向晚能如此直截了當地決絕她，有些詫異。

“什麽意思？”

“我不打算談戀愛。”

“行吧，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啊。”蘇晚說完揮着手笑嘻嘻地消失在季向晚的視線中，季向晚看着她的背影，沒看到她眼裏滿溢着的失落。

但是，翌日，蘇晚就又滿血複活地去找周阿姨請教菜譜，然後繼續圖謀不軌地送飯。

她蘇晚，豈是會被季向晚區區幾句話吓到的人。

為了不平白無故欠蘇晚的人情，季向晚也想出了對策，一到午飯時間他就溜去餐廳，或者出外勤不回來，再或者沒事出去巡查巡查，反正是能不在警局待着就不在警局待着。夏天的正午，烈陽正高照，氣溫也逐漸飙升至最高，由此可見，季向晚為了躲蘇晚也是夠辛苦。

蘇晚自然也知道他在躲她，但她不在意，因為她覺得季向晚對她也是有感覺的，要不也不會中午躲她，晚上她加班的時候又偷偷地守護着她。最重要的是，蘇晚的感情觀就是喜歡就去争取，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也比留有遺憾強。

對于“表白了可能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這種論調，蘇晚絲毫不以為然，直接甩一句：我又不缺朋友！

陶醉作為蘇晚最好的朋友，自然對她這一路的感情經歷非常了解，也知道她的感情路最近不順。有天中午，陶醉來圓點工作室取東西，無意間撞見了季向晚。她覺得，身為好朋友，她有義務為蘇晚的幸福添一把火，助一把力。

由于案件處理過程中，大多都是陶醉陪着蘇晚來解決的，因此陶醉和季向晚兩個人也認識。

于是，陶醉叫住了季向晚，跟他說：“季警官，你可能不知道那碗西紅柿雞蛋打鹵面對蘇晚來說意味着什麽，對她來說，那是媽媽的味道，也是她對媽媽的念想。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躲着蘇晚了，至少，不要阻止她去找你媽媽學做飯。”

陶醉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知道季向晚是個善良又孝順的人，肯定不忍心傷害蘇晚。更何況，他媽媽确實很喜歡蘇晚，他工作忙沒時間陪着，自從蘇晚去他家學做菜之後媽媽的笑容也多了，也更加開心了。陶醉覺得，他肯定也不忍心奪走媽媽的幸福。

只要季向晚不躲着，憑着蘇晚的勁頭，肯定有一天能把他拿下的。

從那以後，季向晚雖然不再躲着蘇晚，但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畢竟，如果不能給一個女孩一輩子的承諾，他就覺得不要耽誤人家。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去，兩人的關系沒有疏遠，當然也沒有更進一步。

直到周菁要回老家的那一天。

周菁不住在京港市，只是想兒子就會請幾天假來陪陪他，不知不覺就到了要離開的日子。這天，季向晚也難得請次假，推掉所有的工作安排想早點回家陪媽媽吃個午飯。

他開門的聲音很輕，蘇晚和周菁在廚房裏忙得火熱，根本沒注意到季向晚的到來。季向晚站在廚房外，想看看這兩個人什麽時候才會發現自己。

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家裏看到蘇晚。

蘇晚穿着映着卡通圖案的圍裙，先是娴熟地洗菜，然後有些笨拙地切菜，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溫溫和和的，好像籠罩着一層光暈。她一直笑着，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周菁，一片歡聲笑語。

癡癡地望着這幅畫面，季向晚不得不承認，他着實心動了。

他知道只要他點個頭，這一切幸福就會真的來臨，可是他不能點這個頭。

送走了媽媽之後，季向晚覺得蘇晚終于沒有機會再到他家來了，也終于沒有借口再給自己送飯了。有種如釋重負的快感，又有些深深的失落和無力。

結果沒想到，第二天蘇晚還是如期而至。

季向晚覺得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狠了狠心把蘇晚拉到外面，一本正經地跟她說：“蘇小姐，你之前想跟我媽媽學做菜我無權幹涉，但現在我媽媽已經回去了，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你們之間的友情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蘇晚是第一次見季向晚這個樣子，面無表情，言語間都透露着冷酷無情。

她突然覺得可笑，原來她所做的努力在季向晚心中只是在打擾他的生活罷了...

既然話已至此，那不如就快刀斬亂麻說個清楚，于是蘇晚強忍住眼淚問道：“好，季向晚，如果你今天敢看着我的眼睛對我說一句你一點都不喜歡我，那我就從此消失在你的生活中。”

季向晚看着她紅着眼哽咽着問他話的樣子，心裏揪得一緊。

學會與各色各樣的人對質，是一名警察的必修課。從業以來，季向晚不知道遇到過多少混賬無賴，多少心機四海的人，但他都能不慌不忙，沉着冷靜地應對。

唯獨這次，面對一個坦誠得近乎無畏的姑娘，他慌了陣腳。

這天是京港難得的陰天，浮雲遮住刺眼的烈陽，臺風過境帶來絲絲涼風，為人們營造了一個夏至未至的假象。

季向晚握緊手掌，似乎是用盡所有智慧和力氣，看着蘇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出——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聽到這個回答，蘇晚終于不再追問。不讓眼淚落下，維護着自己最後的自尊。

然後決然地，轉頭就走。

季向晚目送着她遠去，心裏泛起一陣酸楚。

季向晚回到辦公室，看到蘇晚送過來的飯，還是那個熟悉的飯盒，打開一看卻覺得跟以往的有些不一樣。沒有了周阿姨的加持，這是蘇晚第一次一個人下廚，她用心去做了，卻怎麽都做不出周阿姨的那個味道，也擺不出那個樣子。

明明周阿姨能把胡蘿蔔切成花，她一切卻只能是形狀各異的不規則立體圖形；明明周阿姨能把所有味道調的那麽好，她一調不是太淡就是太鹹；明明周阿姨能把做飯這件事做得那麽輕松又自如，還能順帶着教她，一到她這裏，不是手忙腳亂，就是腳忙手亂。她還記得，望着那一片狼藉的廚房時，內心的絕望。

她真的是鼓足了勇氣才把這餐飯送到了季向晚手上。她本來就覺得自己做的不好，有點受傷，本來以為季向晚會給她一些安慰和鼓勵，結果，沒想到季向晚給她的卻是當頭棒喝。

季向晚看着淩亂的擺盤，不自知地笑了，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她慌張失措的樣子。

蝦仁西藍花炒的太鹹，胡蘿蔔絲炒土豆絲成了胡蘿蔔塊兒炒土豆塊兒，番茄炖牛肉也沒炖爛，米飯上用海苔擺的卡通圖案也有些猙獰。

季向晚卻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細細品嘗，像是在品嘗美味佳肴。

一粒米都不剩、一口菜都不留地吃完了。

或許，他那時還不知道，蘇晚早已不知不覺闖入他的世界，成為他再難割舍的美味，成為他再難戒掉的佳肴。

不過，別着急，時間會指引着他，走向他真正的向往，給出最完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