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竹!”黎書俠不知愛妻到底遭受如何處置,既驚且怒朝玻璃棺飛奔而去。就在離她不到五公尺,眼前突然閃出一道黑影。黎書俠速度未減,眨眼就抓起來人的臂膀過肩摔出,動作既快又狠,一氣呵成煞是精彩。
被他摔向數公尺外的人影在空中翻了一圈,張開像蝙蝠翅膀的黑鬥篷,動作優雅的着地。
黎書俠的手剛觸及玻璃棺,玻璃棺突然往後滑開數公尺,停在那個人面前,黎書俠怒目望去,那個人正是集殘酷、狡猾與邪惡于一身的死神。
“放了寒竹!”黎書俠冷冷的說。
“哈哈哈……她是我的女人,只有我這麽高等的人類才配擁有她,你這個未進化的生物憑什麽和我搶?”死神狂傲回道。他穿着十分戲劇化的黑色大衣及鬥篷,和蒼白削瘦的臉成強烈對比,簡直活像電影裏的吸血鬼。
“黎先生,我看這家夥已經瘋了,他大概真以為自己是瘟神下凡。”段路語帶嘲諷的走到黎書俠身邊。
“你說什麽?太大膽了!”死神顯然被段路的話所激怒,咬着牙一字一字,充滿殺氣的問道。
其實段路說得沒錯,即使是用外星人的高科技進行非自然進化,也不能過于密集和躁進,否則就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副作用,但死神為了讓自己擁有更強的力量而濫用那部機器,導致腦部的某一區域已經不堪負荷而受損,才讓他看起來行為怪異和不正常的狂妄。
“哈!我說什麽,你沒聽懂是嗎?我不妨說得更清楚一點!你真以為你是高等生命嗎?放屁!你最多不過是那些外星人所豢養的高等狗!只是你的主人都死光了,你運氣好接收了你主人的巢穴罷了!充其量,你還是在幫人看門!”段路持續用言語挑釁死神,死神已經愈來愈憤怒,臉上肌肉不自然的跳動,瘋狂變态的眼神宛如一個準備大開殺戮的殺人魔。
“快點過來啊!高等的狗!”
“你……們……找……死,竟敢對尊貴的我說這種話!”死神目露森光,拳頭的骨節發出喀啦喀啦的恐怖聲響。
黎書俠當然知道段路不停激怒死神絕不是為了消遣或洩恨,而是看出他性格上的弱點,想藉此引他失去理智,好找機會誘敵入陷阱,于是也跟着一搭一唱起來。
“尊貴?哈哈哈……聽到沒有?我們瘟神大人用了尊貴這種字眼?這真是我聽過最可笑的形容詞了!”
“可惜外星人留下的狗再尊貴,也成不了主人,最好死了這條心吧!”
“你們太放肆了!”死神怒喝,倏然從原地消失,速度之快連黎書俠和段路腦中都還殘留錯覺。
當他們感受到殺氣逼進,死神奪命的雙掌已來到兩人胸前,他們雖竭盡所能閃避,但死神的手爪如影随形,只聞“嗤、嗤”兩聲輕響,黎、段兩人的胸口及手臂分別都挂了彩,只是兩人一點也不肯吃虧,趁死神無法左右兼顧時,同時雙腿齊出,将死神踢飛了四五公尺才站穩,雖然這兩腳對他根本造不成傷害,在心理上卻是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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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外星狗,看來你也不過如此,還學不到主人的二、三成功夫嘛!”黎書俠揶揄道。
“你們兩個低等生物!我要讓你們滾回泥土去!”死神瘋了似的暴叫怒吼。
黎書俠和段路好像不知死活以撩撥死神為樂,其實卻全神貫注盯緊他的舉動,不敢有一絲半毫的松懈,因此當死神将展開行動的瞬間,段路也一腳踢飛面前的鐵椅,雖然死神手一揮就将迎面而來的鐵椅打到數十公尺外,撞在牆上砸得粉碎,但卻也讓他的速度稍微停滞。黎書俠就趁這電光石火的間隙,集中意念射出涅光子彈。
涅光子彈宛如一層無形的水波打在空氣上,在他們與死神之間形成一片不斷擴散的漣漪,而死神正以飛蛾撲火之勢朝那片漣漪撞過來!
(成功了!)黎書俠和段路正自竊喜,心想接下來只要謀尼給的這玩意兒真如他說的厲害,死神就會被卷入渾沌複雜的時間皺褶裏,永遠回不到這個世界。
不料事情的發展并非那麽盡如人意,明明已經手到擒來的勝利,就在最後的一秒化為失望,死神在陷阱前倏然定住,臉上慢慢露出陰險的冷笑。
“你們想我會這麽容易上當嗎?”
他森森的目光盯着黎書俠和段路,繞過那個時間裂口。
黎書俠和段路雖然沒想到死神能從這麽快的速度中逃過自投陷阱的命運,但他們早就研究過萬一這招失敗後應該如何應變,因此立刻兵分二路散開,如此死神最多就只能追一個人,另外一個人便可去搶救寒竹。
死神再度發出了冷笑,形影一閃回到禁锢寒竹的玻璃棺前。
黎書俠見計畫又被他看穿,心想只能硬碰硬了,這時體內的晶片随心而動,爆發出最強大的潛力,只見他如幽浮般移動的身影直朝死神而去,眨眼間一條挾着橫掃千軍之勢的飛腿已來到死神頸邊,死神卻沒絲毫反應,臉上依然是狂傲的冷笑,黎書俠也沒意料這麽容易就能得手,這一腿的力量即使是鋼筋都會應聲而斷,死神要不是真的渾然不覺,就是他的脖子比鋼鐵還硬,所以才不閃不躲!
不過黎書俠立刻就發現這兩個都不是正确答案,即使他以為自己攻擊的速度已超越極限,但快掃中目标的剎那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制住,他回過神才驚覺腿踝已牢握在死神的手掌中,死神眼裏射出冷酷嘲笑的光芒,揮臂一甩,将黎書俠如炮彈般直朝堅硬的牆壁擲去。
眼看牆面近在咫尺,果真一頭撞上不是腦漿迸裂,身上骨頭也要斷掉一大半,還好在危急時刻黎書俠屈身扭腰,神龍擺尾般硬生生将頭腳的方向調轉過來,足尖在牆上一蹬,借力又朝死神撲去。
“哼!”死神不耐煩的情緒已化成殺氣,就像一頭被激怒到極點的毒蛇,決定不再和獵物玩擒縱的游戲,準備給黎書俠絕命的一擊。
正當他将全部力量凝聚到雙手時,一條腿突然被東西纏住,他低頭看,原來段路趁其不備丢出一條鐵煉,緊緊繞在他左小腿上。
死神雖然殺意正濃,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難道這兩個人還搞不懂,真以為用這種東西能困住他嗎?
他不想理會段路,現在他想先殺之後快的是黎書俠,因為傳聞寒竹只心系于他,要讓寒竹屈從,就要先除掉這個讓人嫉妒的男人!
眼見黎書俠正面迎向死神,死神雖不動如山,但黎書俠本人和段路都知道他将使出的必然是致命的狠招,為了救寒竹,黎書俠心中早已存着視死如歸的覺悟。
生死交鋒的瞬間,死神腦海突然閃過危險的訊號。
“你敢!”他怒吼一聲,竟然無視黎書俠的進攻,轉而面對段路,這時段路已在時間裂口前面,死神第一次出現恐懼的神色,正急着要将腿上的鐵煉扯斷,不料黎書俠一腿踹在他後心,讓他往前仆了好幾步。
“段兄!不要!”黎書俠踢中死神後,也發現了段路的企圖,驚忙出聲勸阻。
“幫我照顧芸芸!”段路帶着潇灑的笑容,緊抓鐵煉的另一端,縱身躍入時間裂口裏。
“你們這些低等動物!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嗎?!”死神發出狂笑,他的手已抓到鐵煉,正要将它輕松扭斷,不料鐵煉從另一端快速消失,迅速蔓延上他的雙手。
“不可能……”死神的眼珠瞪得比銅鈴還大,不可思議看着自己從手掌到手臂化為無形。
“我不可能被打敗!你們想都別想!我是最高等的人類!是地球的王者!”死神一邊凄吼一邊想往後逃,但時間裂口就像一頭吞噬萬物的怪獸,他連一步都還沒能跨出,就被吸入無形的漣漪當中。
黎書俠呆立原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時間裂口已經慢慢的縮小,沒多久便已看不出任何異狀。
隔了一會兒,他才回神想起寒竹,急忙轉身奔回玻璃棺前,玻璃棺裏的寒竹臉色憔悴緊閉着眼眸,黃藍色的電束不間斷的傳導到她雪白的肌膚上,黎書俠摸索了一會兒,仍看不出應該如何讓這部機器停止運作,眼看用斯文的辦法行不通,只好決定冒險硬幹。
他拔出陶瓷手槍,朝玻璃棺與金屬座接合的邊緣連發二彈。
“當!當!”兩聲,玻璃棺依舊完好如初,只有子彈打到處有些微凹陷,黎書俠随即迅速退出了彈匣,取出原有的子彈,換上四枚烏黑晶亮的特殊子彈,這是應特殊需要準備的,據提供他們武器的吳偉兆說,這種子彈連五層坦克裝甲都打得穿,但卻不會對射擊的目标造成炸裂,因此用它來破壞這具玻璃棺最恰當,不致于碎片紛飛而傷害到裏頭的寒竹。
拉上槍機将子彈上膛後,他深吸了口氣,繞着玻璃棺迅速走了一圈,同時毫不遲疑對準玻璃棺四面接合處開槍,再回到原位時,玻璃棺猛烈震動了一下,接着整片玻罩彈起來掉到地上,那些黃藍色的光束也自動消失,躺在裏頭金屬床上的寒竹睜開她美麗的雙眸,看到黎書俠滿懷關切站在面前,蒼白的臉上才露出虛弱的笑容。
“你來了,你在最危險的時候又救了我一次。”
黎書俠為寒竹除去手腿和腰間的束縛,嘆口氣苦笑道:“這次真正救了你的不是我,是段路,要是沒有他,我們都要淪為死神宰割的俎上肉了。”
“段路……對了!怎麽沒看見他?”寒竹問道,黎書俠他們晚來了快一個小時,這段時間寒竹的能量已被死神那部機器削弱了一大半,早已不複之前蘇敏巴丹星人賦予她的超能力,因此也無法直接讀人的意念。
黎書俠将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寒竹,寒竹聽到段路為了救他們不惜與死神同歸于盡,不禁激動紅了眼眶。
“唉……怎麽辦!段路他這麽做,我們怎麽還得起……又該如何向芸芸交待呢?”
“現在難過也沒用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我們把這裏毀了,免得它又流入有野心的人手中,然後趕緊回去左神醫那裏,我想他們一定很擔心。”黎書俠抱了抱寒竹安慰道。
“嗯!”寒竹滿懷愁緒的點了一下頭。
※ ※ ※
聽完黎書俠的敘述,陸芸芸出奇的鎮定,反倒是趙雅妍難過得直掉淚,嘴裏不停嚷着不相信這是真的,段大哥不會就這樣不見之類的意氣話。
寒竹是遭遇過生離死別的過來人,她見陸芸芸這種表現,心裏反而更為她擔憂。
“芸芸,你沒事吧?”
其實寒竹的猜測并沒錯,陸芸芸不是不傷心,而是過度的打擊根本讓她失去了反應能力,眼前身邊的人事物都好像與她無關,他們的一言一語,完全打不進她的耳朵裏,直到寒竹滿懷關切的抓起她的手,她才看向寒竹,臉上出現一抹讓人心痛的笑容,那是一種毫無知覺、仿佛不知為何而來的笑容。
寒竹清冷的眼眸盯着她,突然一咬唇,高高揚起纖手,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給了陸芸芸一記清脆的耳光。
“小竹!你在做什麽?”
“你為什麽打芸芸姐?!”
黎書俠和趙雅妍同時驚叫,左常春、趙婉柔等在場的人也被寒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吓到,紛紛站起來,數十道充滿疑問和不諒解的目光集中向寒竹。
陸芸芸捂着臉上鮮紅的五指印,玉唇慢慢的顫抖,眼眶也緩緩堆積起淚水,沒多久就化為大顆大顆的珍珠滾落。
“你怎麽這麽壞?!都是你!把芸芸姐打哭了啦!”趙雅妍氣急敗壞的奔到寒竹面前質問她。
“是啊,寒竹小姐,總不該随便打人吧?更何況芸芸已經那麽可憐了!”趙婉柔站起來聲援。
“小竹,這到底怎麽回事?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是嗎?”黎書俠雖然不相信愛妻會動手打無辜的人,尤其是處境已是那麽堪憐的陸芸芸,但語氣中也難得出現嚴肅的口吻。
寒竹卻是一派冰冷,沒為自己的行為做任何辯解,只是默默的凝視着陸芸芸。
陸芸芸眼眶裏的淚珠愈滾愈快,終于“哇!”一聲,抱緊寒竹大哭出來,寒竹這才輕輕摸着她的秀發,眼角閃着濕光安慰她:“哭吧……難過就盡情的哭,不要藏在心裏……”
剛剛對她充滿敵意的那些目光,被再一次突然的轉變弄得更疑惑了。
這時有個低沉的聲音說:“你們錯怪寒竹了。她不出手,我就得出手了,多虧她及時把陸小姐打醒,否則她下半輩子只怕要癡呆的度過。”
說話的是神醫左常青,衆人表情更加不解的看向他。
左常青嘆氣道:“陸小姐剛才其實是受到無法負荷的打擊,精神狀态進入自我封閉的危險情境,用俗話說就是快要瘋了。如果不用比較激烈的手段讓她回到現實,後果不堪設想。”
“原來如此,我錯怪你了,寒竹姐姐,對不起……”趙雅妍滿懷歉疚的認錯。
寒竹搖搖頭表示沒關系,一手輕拍着陸芸芸,此刻她的心情萬分沉重,她有過和最愛的人生離死別的經歷,知道那種錐心泣血之痛,而段路卻是為了救她才自己闖入時間皺褶,這讓她不知如何安慰和彌補陸芸芸所面對的煎熬。
陸芸芸哭得一發不可收拾,溫熱的淚水染濕了寒竹一大片衣襟,一邊還斷續不清的說着:“原來……那是真的……他……特別……回來看我……原來……是真的……”
寒竹只以為她傷心過度,并沒注意她話中之意,加上她哽咽與啜泣掩蓋了口齒的清晰度,更不容易讓人聽懂。
“小妍,你陪陸小姐回去休息,好好照顧她。”趙婉柔吩咐道,她特別交待要好好照顧她,意思是要趙雅妍陪着陸芸芸,以免她想不開而做出傻事。
“嗯,我會的。”趙雅妍噙着淚點點頭,走向陸芸芸:“芸芸姐……”
陸芸芸這時已停止哭泣,她從寒竹肩上離開,默默擦去淚水,恢複平靜後緩緩說:“謝謝你們,我好多了,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啊!”趙雅妍急忙說。
“不,不用了,謝謝你,小妍,還有寒竹小姐。”陸芸芸帶着一絲凄涼的微笑向她們道謝:“你們放心,我不會去尋死,只是想一個人靜靜,不用為我擔心。”
“可是……”趙雅妍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寒竹阻止了。
看着她落寞離去的纖柔背影,在場的人心裏都不禁籠上一層哀傷,黎書俠更是一拳捶在柱子上發洩沉抑的情緒,以前他失去章嫣嫣和寒竹時那種非人的折磨,現在正無情的啃蝕着那女孩纖弱的心,而旁觀的人除了眼睜睜為她難過焦慮外,其實什麽忙都幫不上。
“為什麽不讓我去陪她,萬一她想不開,那該怎麽辦啊?”趙雅妍略顯不滿的回頭抗議。
寒竹嘆了口氣,清冷的目光依然看着陸芸芸離去的方向,淡淡的說:“如果一個人不想活在這世界上,即使讓再多人看着她,她還是有辦法達到目的,只有看她自己能不能熬得過這段時間了。”
“這段時間?到底有多長啊?”趙雅妍天真的問。
“不知道,或許是一輩子。”
“一輩子?那芸芸姐豈不是每天都生不如死?”趙雅妍一激動,淚水又迅速堆積在眼眶中。
“好了!總之現在讨論這些也沒太大意義,我們大家最近多關心陸小姐,但也別太打擾她就是了,我想寒竹小姐說得沒錯,她的确需要時間來複原。這回段路犧牲,讓大家心情都很難過,但值得慶幸的是審判長應該沒辦法再為害世間了。”趙婉柔說。
“是啊,從今後我們也不需要躲躲藏藏過日子了。”左常春附和道。
雖然生命可以不再受到審判長的威脅,對在場的人而言就像重獲新生般值得慶祝,但段路的事卻像一層低氣壓籠罩着每個人,讓他們很難有喜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