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聽完了陸芸芸的陳述,房間內陷入一片寧寂,黎書俠和寒竹沉默不語,陸芸芸用着不安的眼神來回看着兩人,終于嘆了口氣:“很抱歉,我早該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還耽誤你們的時間,真對不起……”
“不!你別誤會!”寒竹伸手阻止了正要起身的陸芸芸:“我是在思考你剛才說的事,我不認為那是你的幻覺。”
“真的嗎?你認為段路可能有希望回來?”
“現在還不能斷定什麽,你能帶我們去你遇見段路的地方嗎?”黎書俠也打破沉默。
“可以。”陸芸芸憔悴的臉上總算出現一點期望,雖然她告訴自己別抱太大的希望,否則失去的落差會愈痛苦。
三人來到海邊,雖然已經過大半天的時間,但在陸芸芸聲稱遇見段路的沙灘上,仍留着隐約可辨的那幾個數字。
“這就是段路當時要我記下來的東西。”陸芸芸略顯激動得望着寒竹和黎書俠,渴盼的眼神似乎迫不急待要他們給她答案。
寒竹微微一笑走過去,勾起她的胳臂說:“芸芸,我了解你着急的心情,但這件事還沒有比較清楚的頭緒,你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向你保證,一定會盡最大的力量查清楚,不會放棄任何能救段路的可能。”
“嗯,謝謝……”陸芸芸難掩落寞的向寒竹道謝。
回到農莊的房間,黎書俠和寒竹面對面坐着,讨論起陸芸芸遇見的事。
“你覺得芸芸遇見的是真的段路,還是她自己思念過度所産生的幻覺?”
“我們先別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此難免會被對方的觀點影響,不如我們各自寫在紙上,再一起攤開來看,如果認為是她的幻覺,就畫叉,若認為有可能是真的,就畫圈,如何?”
“好!”
于是兩人各拿了紙筆,畫上了心中的答案,再同時攤開來看,結果兩張紙上均是圓圈。
“看來我們都認為段路很可能出現過在芸芸面前,現在說說你的理由吧!”寒竹說。
“按照她的敘述,她不單只是看見段路而已,還曾經和他有過互動,重點是她并不明白段路想對她表達的意思,如果只是單純思念所産生的幻覺,不外乎應該是兩人曾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沒道理會不明白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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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這麽認為,但有沒有可能是她的潛意識,就像夢境一樣,很多時候我們也無法理解自己潛藏的想法。”
“所以我們剛才讨論的只是‘有可能’,而非絕對,我們先假設段路真的出現在她面前,而且想傳達某種訊息給她,這樣比較不會陷入根本的迷失當中吧!”
“贊成。在這個前提下,首先要解開的疑問,就是段路留下來的那組數字。”
寒竹将陸芸芸寫在沙灘上的數字列在紙上“200310141400”。
“你認為它代表什麽意義?”
寒竹問,黎書俠不發一語,全神灌注在那組數字上,從各個位數去計算它們之間的關連,但經過漫長的努力,還是一無所獲,只換得用腦過度的疲憊。
“這幾個數字間根本找不出任何關連。”他氣餒的癱在椅子上:“你看的結果如何?”
寒竹淡淡一笑:“我沒把事情想得如此複雜。”
“什麽意思?”黎書俠睜大眼睛坐起來。
“你将重點放在每個數字間是否有關聯,但即使它們之間真的有所相關,你又能從這種相關中找出什麽線索呢?按照芸芸說的,段路出現的時間不長,若是他要人幫忙,沒道理出一個難解的謎題吧?他應該會用最簡單易懂的表達方式才對。”
“那你的看法又如何?”
“我在猜,段路只是想告訴芸芸一個簡單而關鍵的訊息,比如說……一個時間。”
“時間……”黎書俠忙拿起那張紙,仔細盯着看了幾秒,逐漸露出恍然領悟的喜悅神情。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小竹!”他坐過去摟住寒竹,高興得想朝她誘人的玉唇吻下。
“先別鬧!”寒竹伸手擋住,表情凝肅的說:“就算它真的代表時間,還是不知道段路傳達給我們這個時間的用意?”
“我來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它代表的是2003年10月14日下午兩點整,有沒有可能是段路要告訴我們,在那個時點能救他出來?”
“你的假設是很可能,只不過太籠統了。”
“我還沒說完,照這個大膽的假設推衍,段路已經找到脫離時間皺褶的辦法,他要我們在那天的那個時間,在陸芸芸遇見他的地方幫他離開時間皺褶。”
“但是我們要如何幫他?對時間皺褶,我們一無所知啊!”
“現在一切只能賭運氣,我索性猜測到底吧!如果在他傳達的時間和地點,我們能打開一個時間裂口,或許他就能出來。”黎書俠并不是很有把握,因此一直看着寒竹,希望得到她的回應。
“嗯,不管你的推斷是否正确,都值得試試看。”寒竹認真的說。
“但最困難的問題是,我們用什麽去弄出一個時間裂口呢?上次是謀尼給了我一枚涅光子彈,但早就用掉了,現在又聯絡不上他們,怎麽再去生一枚呢?”
“謀尼艦長說過,他留下的經書是蘇敏巴丹星人智慧文明的精華,你也說涅光子彈是由兩部經文組成,如果找到透徹經書的人,是不是就可能給我們涅光子彈?”
“問題是除了蘇敏巴丹星人,人類之中誰能透徹……”黎書俠說到一半,突然眼睛放亮,看着寒竹說:“莫非你早就想到有一種人能透徹經書的奧秘?”
寒竹微笑點頭:“你不是也想到了嗎?”
“唉~看來我是遠不如你聰明,沒你的點醒,只怕永遠也想不到。”
“你只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罷了,不像我思想單純,反而比較不會被框住。”寒竹雖然在為黎書俠留面子,其實還是嘲笑他的意味比較多,黎書俠又怎會聽不懂。
“是啊,你單純,我思想複雜還外帶邪惡……”他不服氣的回嘴,一張手從後面伸到寒竹敏感的柳腰上偷捏一下。
“喂!你怎麽這麽賴皮?”寒竹急忙躲開,暈着臉嗔道。
“別這麽小氣嘛!”黎書俠裝了個鬼臉。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們要趕緊讨論接下來怎麽進行,距離段路說的時間只剩幾天而已。”
寒竹認真起來的樣子,讓黎書俠也不敢再嘻皮笑臉,只好忍下想溫存的念頭,繼續研究救段路的計劃。
“好吧!如果我們的想法一致,能透徹經書奧秘的人類,無非就是已經得道的高僧,但是要找這種人,其實不會比找外星人簡單到哪裏。”
寒竹沉思了一會兒,語氣不是很肯定的說:“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我們的忙。”
“你是指吳偉兆?”黎書俠覺得自己和寒竹愈來愈能心靈相通。
“嗯!”她點點頭,清亮的眼眸望着黎書俠:“吳偉兆管轄的區域正是宗教發源和最盛行之處,他們對那個區域大至軍事活動,小至奇聞異人都了若指掌,我想要找到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或許會有希望吧!”
“沒錯,總比我們漫無目标的尋找有希望,事不宜遲,立刻就和他聯絡吧!”
吳偉兆接到寒竹的電話,難免又一陣大驚小怪,心想這對神秘的夫妻每次盡出難題給他就算了,而且問題還一次比一次離譜。
“我當然可以幫忙,只是你一定得告訴我,你和黎書俠到底在進行什麽神秘的事?”他在電話中問。
“有空再告訴你,這件事很急,你什麽時候能有答案?”寒竹說。
“總要給我一天的時間吧!”
“好,明天我再打給你,謝謝啦!”寒竹不等吳偉兆繼續追東問西,立刻就挂了電話。
黎書俠忍不住笑道:“可憐的吳偉兆,他好像前輩子欠你似的。”
寒竹白了他一眼:“少說風涼話,唉……不過回頭想想,我們的推論也實在有點天馬行空,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得通,不要到頭來只是白忙一場。”
“這一切的假設都建立在陸芸芸所見屬實之上,如果一切只是她的幻覺,當然完全行不通,但如果她看到的是真的,我想我們的作法成功機率應該很大。”黎書俠摟着嬌妻的肩頭安慰道。
※ ※ ※
靠着吳偉兆出動直升機幫忙,他們減少了翻山越嶺的艱钜,來到不丹拜訪閉關修行的僧人,這名僧人傳說是每隔數百年就會在這座喇嘛寺轉世的活佛,而且每一次轉世在他生命最後的幾十年,都會閉關修行不再踏出外界一步,直到涅盤圓寂為止,包括他的弟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因此老實說是死了還是活着,寺方也無法肯定,當寒竹提出要見他的請求時,院裏位階最高的喇嘛立刻斷然拒絕。
“兩位,很抱歉,仁波師在入關前曾經交待,除非他自己出來,否則不許任何人進去探望他或打擾他,所以兩位的要求,恐怕敝寺無法答應。”
“麻煩師父通融,我們确實有相當緊急的事求救,這關系到人命存亡。”黎書俠懇求道。
“真的對不起,沒仁波師本人答應,我們不敢擅自作主。”喇嘛恭敬的回答。
“那就有勞您為我們通報,如果他不答應見我們,我們也不會再強求。”
“非常抱歉,或許我沒解釋清楚,即使是我們寺裏的喇嘛,也不能違背仁波師的指示進去打擾他。”
“既不能找,也不能通報,那就代表我們白來了,是嗎?”黎書俠直截了當的問。
“是的,真得對不起,兩位請回吧!”喇嘛回答的也很幹脆。
“如果我們一定要見到他呢?”寒竹語氣堅定的問道。
“仁波師說過如果我們違背他的話,将會有災難降臨,所以希望兩位別為難我們。”
“災難?什麽樣的災難?”
“天地焚裂之災。”喇嘛道。
“天地焚裂?也就是我們所在之處會山崩地裂,烈火焚燒?”黎書俠怕自己錯解喇嘛的話,進一步向他求證。
“沒錯,他是這麽說,而且受災難的不只我們所在之處,還會波及衆生萬物。”
“未免太誇大吧!不過是見他一面,就算有什麽詛咒或禁忌,也不致于演變成世界末日這麽嚴重吧!”黎書俠失笑道。
喇嘛對黎書俠的态度顯然有些不悅,只見他板起臉嚴肅的說:“這是仁波師慎重交待,我們也深信他先知的能力,所以無論如何,兩位的要求,本寺恕難從命。”
眼見局面搞得有點僵,寒竹拉了拉黎書俠的衣袖,說:“既然仁波師不能見我們,我們也不能強迫人家,還是走吧!”
“可是……”黎書俠還不願放棄,但見寒竹的眼色,立刻明白她打算偷闖仁波修行之地。
“好吧!看來我們只好無功而返了。”他無奈的說。
※ ※ ※
兩人離開喇嘛寺,為了不讓寺裏的喇嘛懷疑,特地走了二、三公裏路,找到一處适合休息的洞穴,準備天黑後展開行動。
這裏地勢高峻,雖是夏季,但入夜氣溫仍降至十度以下,不過寒竹和黎書俠十分适應這種環境,尤其寒竹根本就是在這種區域中長大的,對她而言這種嚴苛的氣候和地勢更宛如家常便飯。
清冷月光下,兩條身影如同飛燕般掠進孤立在荒嶺上的喇嘛寺,寺裏燭光搖曳,藏音袅袅,十幾名喇嘛整齊排列在寺院前打坐頌經,手中法器轉動的聲音和嘴裏發出的經文,結合成莊嚴而透着神秘的天外之音。
兩人掩身在寺牆屋檐,正在觀察該怎麽分開尋找他們的目标,一名階級較低的喇嘛快步走進大堂,俯身在白天接見他們的那名喇嘛耳邊說了些話,喇嘛立刻站起來,神色凝重的從大堂另一邊的門出去。黎書俠和寒竹知道一定有不尋常的事發生,雖然不見得和他們要找的人有關系,但一來是尚無尋找方向,二則是好奇心使然,他們立刻決定跟着去碰碰運氣。
喇嘛寺裏的雕梁畫柱十分多,提供了他們絕佳的掩護,兩人以極快的速度穿躍在寺頂的橫梁間,下面專心頌經的喇嘛們渾然不覺。
來到大堂後方,是一條曲折的長廊,他們藉由轉角掩蔽,一路跟蹤那名喇嘛的背影,經過了七、八個彎折,心裏正納悶這長廊何時結束時,轉過一個折角,終于見到了盡頭,那是一面平滑的岩壁,而他們跟蹤的喇嘛正站在岩壁前。
黎書俠怕被喇嘛發現,忙将尾随的寒竹擋回轉角後面,兩人探頭出去看。那名喇嘛伸出手,将手掌按在平滑的石面,黎書俠突然感覺寒竹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回頭去看,發現寒竹美麗的大眼睛直盯喇嘛的背影,臉上滿是驚疑的神色,對于他的關注竟毫無發覺,也就是說寒竹用力抓住他是一時激動的反射行為。
到底什麽事會讓她反應如此激烈?黎書俠也感到好奇,當他視線轉回前方,那面石壁已隆隆的打開。
喇嘛走進去之前,突然回頭朝黎書俠和寒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黎書俠腦中頓時轟然巨響,全身血液彷若急凍般凝結,在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一兩秒間,石壁又已隆隆的關上。
他想再轉頭和寒竹說話,但頸子卻從沒如此僵硬過,寒竹的情況也不比他好多少,兩人目光相接,都已從對方的眼神看出剛才并非自己眼花或作夢。
“他……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黎書俠咽下口水,但說起話仍顯得艱難。寒竹搖搖頭,同樣是不解和激動。
“看來人家早就發現我們了,而且明顯是想引我們來此,所以也不須再躲躲藏藏,就光明正大進去吧!”黎書俠說。
兩人走到石壁前,寒竹始終不發一語,臉色異常的凝重,黎書俠很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因為眼前這面石壁,他和寒竹都不陌生,尤其是寒竹。
并不是他們以前曾來過這裏,而是它的啓動方式以及外觀,像極了寒竹從小長大,也是他們記憶深刻的地方——香格裏拉!
這一切似乎有人在暗地安排,刻意引他們來到這裏,既然如此,也一定會留下讓他們進入的線索,果然寒竹将她一只纖手印上光滑處,石壁如預期的滑開,出現一條往下的石階,寒竹正要踏入,黎書俠卻伸手攔住她。
“我走前面。”寒竹來不及反應,黎書俠已搶先進到裏頭,石階的四壁竟然也和香格裏拉的通道完全一樣,燃燒火焰的壁燈閃耀着神秘的光亮,寒竹離開香格裏拉已經五年,那裏自從上次審判長突襲後,早已成為一座無人的廢墟,為了怕觸景傷情,她未曾再回去過,不料今日來到這裏,恍惚中仿佛又回到她有幾分熟悉,卻又已陌生的家一樣。
走在前頭的黎書俠伸過手來握住她,兩人沿石階一步步走下,每往下一步,心就往上提了些,一種不知道階梯盡頭會遇見什麽的恐懼和期盼正啃噬着他們,寒竹從沒有過這種感受,她自幼接受嚴苛的殺手訓練,什麽龍潭虎穴沒闖過?從不知害怕為何物,但此刻內心卻如同玻璃般脆弱。
大約有三百多階的石梯,終于到達盡頭,寒竹卻忍不住呻吟一聲,嬌軀搖搖欲倒,黎書俠雖然震撼于眼前所見,但仍連忙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