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想她

驚天動地往往都發生在童話裏,平淡一點,反而更能在心底引起觸動。

真正讓張小晖對季時的态度改變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天張小晖跟季時從餐廳回去,她的鞋跟卡在下水道板的縫隙裏,試圖擡了幾次腳,還是沒用。

張小晖窘迫的臉頰發紅。

季時嘴裏罵她,“笨死了。”

人卻是蹲下來,握住張小晖的鞋跟。

當時是在街頭,人來人往,張小晖看着季時一身平整的衣褲打褶,修長好看的手與沾滿灰土的鞋跟接觸。

她又去看季時的黑色腦袋,看他的倆個發旋。

也許是過了一兩分鐘,又或是十幾分鐘。

張小晖抿唇,“季時。”

季時沒擡頭,“馬上就好。”

張小晖又叫了一聲,“季時。”

蹲在地上的季時聽出異樣,他擡頭,一滴溫熱的液體劃過虛空,砸到他的臉上。

“我們試試。”張小晖說。

季時猛地站起身,抓緊張小晖的胳膊,“你再說一遍。”

這是他第一次從張小晖口中聽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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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的吻雖然只有短暫的幾秒,可是他到現在依然深刻,只要一想,全身流動的血液都因此沸騰。

快速将張小晖的鞋跟從縫隙裏掰出來,季時抱起她,步伐邁的很大,神色急切又野蠻。

車門打開,張小晖的後背挨到皮椅,季時俯身逼近,車門在他身後關上。

空氣裏除了皮椅散發的氣味,還多了濕|膩的味道。

張小晖掙脫了一下,反而得到更大的鉗制。

狹窄的空間,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連同彼此身上的氣息。

“小晖,你記不記得我們幾歲認識?”季時用一種滾熱的目光凝視張小晖,薄唇一勾,“五歲。”

五歲嗎?張小晖一愣,那麽早……

“我現在很開心。”

季時把張小晖的鬓發弄到耳後,捧着她的臉,在她的兩片唇上輕吮了一下,又發狠的親上去,帶着難以控制的粗魯。

那個吻飽含了太多東西,從一開始就注定不能溫柔,清淺。

張小晖的嘴巴破了,被季時啃的。

季時的舌頭破了,被張小晖咬的。

兩人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大眼看小眼。

“我晚上去你房間睡。”

“不行。”

季時的視線往下,瞥瞥張小晖的肚子,“放心,我不碰你。”

放心?怎麽可能,張小晖的态度堅決,“也不行。”

“那算了。”季時認真思考,“你來我的房間。”

這有什麽區別?

張小晖選擇無視。

她下意識舔了一下嘴巴有點破的地方,就聽到身旁的人呼吸變的粗重。

“張小晖,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

“你成功了。”

“……”

晚上,季時就進張小晖的房間,霸占了她的床。

九點,張小晖在電腦前趴着。

十點,張小晖還在電腦前趴着。

床上早就等的不耐煩的男人命令道,“別趴了,過來睡覺。”

“張小晖,你黏電腦上了嗎?這都幾點了,是誰說的要早睡早起?”

這次連名帶姓。

張小晖慢慢吞吞的放開被她抓的又濕又熱的鼠标,心煩意亂的揉揉頭發,又慢慢吞吞的把屁股從椅子上移開。

被子一角在她面前掀開。

枕頭的另一半陷下去。

被窩裏暖如炎夏。

他們之間似乎并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又覺得一切全都不一樣了。

年會那天,張小晖抽到一個三等獎,九陽多功能豆漿機。

這是她工作以來,第一次在年會抽到東西。

豆漿機的分量可比黃金。

不知道是不是幸運大神罩着,張小晖那桌八個人,都是三等獎,除了程方。

他整個人都有點方。

“卧槽,你們的手氣也太吊了吧。”程方一臉無語,“為什麽就我沒抽到?”

“程哥,人品問題。”

“是這個理。”

“我同意。”

“滾。”

大家相互開玩笑,氣氛很熱鬧。

很少露面的公司老板在上面拿着話筒講話,吐沫星子亂飛。

張小晖托着下巴,時光集團的年會應該要盛大的多吧,不知道季時會不會也跟臺上那位一樣,對着他的員工們激情澎湃。

她一愣。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不自覺的想那個男人在做什麽。

張小晖用手撐住額頭,掩蓋自己失常的情緒。

“小晖姐,我抽的是男士剃須刀。”王怡苦着臉,“可我沒有男朋友,你能不能把豆漿機跟我換一下?”

她已經打電話問過她爸了,說剃須刀有,家裏缺一個豆漿機。

所以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

三等獎的價格都差不多,她百度過,手裏的剃須刀也要好幾百,不比豆漿機便宜。

張小晖看她用一種期待又懇求的目光瞅着自己,“……行吧。”

王怡開心的歡呼一聲,“謝謝小晖姐!”

她把剃須刀遞過去,換來豆漿機。

“小晖姐,你可以送給你男朋友,這剃須刀是一個大牌子,網上的評價很不錯。”

張小晖拿着剃須刀,神情微妙。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也試着相互換獎品,拿自己最需要的。

“這都換上了?”程方抽抽嘴,羨慕的不行,他還是奔一等獎去的呢。

沈奕過來說,“小晖,待會有個節目,你上去一下。”

張小晖緊張的問,“什麽節目?”

“不是上天入地。”沈奕說笑,“只是成語接龍。”

張小晖松口氣,“好。”

“那節目年年有,選每個項目組的主美參加,在限制時間接成語,要快,慢一點就淘汰。”程方笑,“第一名有一個大紅包,那個主美的項目組所有人也有紅包。”

桌上幾人都去看張小晖。

他們都知道主美是從國外回來的,成語方面會不會……

張小晖笑笑,“應該沒問題。”

上臺子時,背後突然傳來程方帶頭的吶喊聲“主美加油!”

張小晖差點踩滑。

整個公司的所有項目主美都站在一起,平時不怎麽打交道,碰見也就随意打個招呼,沒有硝煙的戰場一觸即發。

主持人是人事部門的一個漂亮妹子,高高瘦瘦的,人緣好,屬于八面玲珑的性格。

“開始啦!”漂亮妹子興奮的喊。

一輪過後,人數折半。

張小晖在臺上。

底下的程方他們都很意外。

“小晖姐好厲害。”

“有個成語我都沒聽過。”

“沒準這次我們真有紅包拿。”

“來打個賭怎麽樣?賭我們組拿第一。”

“輸的人請客吃飯。”

張小晖在臺上,不知道她的組裏已經開賭了。

第二輪結束,就剩下兩個人,賽點來了。

張小晖還在臺上。

“站在我身邊的兩位都是帥哥美女啊。”漂亮妹子笑眯眯的拿着話筒,“有什麽話要跟對方說的?”

寸板頭男人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我就不客氣了。”

張小晖笑了一下,“我也不會客氣。”

底下各部門嗷嗷的大叫,要不是公司都知道張小晖有男朋友,他們會應景的開玩笑,來一句在一起。

這次還是主持人報一個成語開始。

“挂一漏萬。”

寸板頭男人接,“萬事如意。”

張小晖說,“意氣飛揚。”

寸板頭男人說,“揚名四海。”

……

一來一去,時間分秒流逝,兩人不相上下,臺上臺下的氣氛都很激烈。

寸板頭男人說,“人定勝天。”

張小晖說,“天保九如。”

寸板頭男人頓了頓,一下子沒接上來。

大家倒數,“十,九,八……”

寸板頭男人皺眉,他突然喊,“如日中天!”

張小晖推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一閃,“天年不測。”

“天年不測,測……測……”寸板頭男人急的臉漲紅,時間到,他輸了。

整個項目組,以程方帶頭,一夥人高高興興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給他們的主美鼓掌,歡呼。

陸海也在裏面,大家都參與了,他搞例外也不像樣子。

再說了,他跟張小晖沒什麽大仇,頂多就是意見分歧,榮譽還是共存的,項目做好了,他也能拿到分紅。

比如這次,他不是也有份。

張小晖得到一個紅包,從手指摸上去的厚度推測,大概有五六千。

她的項目組每個人拿到兩百,大家都很高興。

年會進行到一半,張小晖不舒服,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深冬,除了冷,沒別的。

張小晖往停車的地方走,冷不丁有一個黑影出現,她的尖叫壓在嗓子裏,嘴巴被捂住了。

“別亂叫,我還是未成年。”

陰柔的聲音貼在耳邊,後半句的含義頗多,嘲諷,警告。

未成年是一道很好的屏障,即便真做了什麽。

嘴上的手離開,張小晖的呼吸混亂,她瞪着少年。

楚司的背脊靠着牆,“你在查我。”

不是問句,是篤定。

張小晖的眼皮跳了跳,她是叫季時調查這個少年。

思緒亂糟糟的,如一團毛線,忽然有道聲音橫刺進來,“我告訴你。”

張小晖懷疑自己在強烈的壓抑中産生幻覺,直到她又聽了一遍,才确認目前的怪異話題是真的。

楚司的腳尖踢着石頭子,“那天我們路過,看到你被一群人帶走,我們就跟了過去,順手把你救了。”

那個救字像是有意提出來,強調,提醒。

張小晖沉默,她承認,少年和蔓姐是出手帶她離開那個男人的,如果他們沒出手,她就慘了。

“至于那一千萬……”楚司的腳用力,石頭子飛出去,砸到石柱子,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他的聲音藏在裏頭,有些模糊,“全國有很多地方的人連一碗幹淨的米飯都吃不上。”

所以是順手救了她,又順手敲詐,拿走季時的一千萬去做慈善事業了?

張小晖不動聲色,“你來找我就是想說這些?”

楚司低低的說,語氣陰沉,“張小晖,別再查我。”

他盯着張小晖的肚子。

張小晖毛骨悚然。

有輕微聲響傳入耳中,楚司的眉眼更加陰冷,“不要再讓我發現你還在查我。”

他的身影隐沒在黑暗中,小勇子跑了過來。

張小晖站在原地,眼睛尋找剛才聽到的輕微聲響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還有一個人在這裏。

也許少年離開,不是因為小勇子。

小勇子關心的問,“沒事吧?”

張小晖搖頭,“沒事。”

他們沒走幾步,黃小明也過來了,恭恭敬敬的跟張小晖打招呼。

三人漸漸走遠,一處角落裏,有皮鞋踩過煙頭的聲音。

張小晖去季時公司,把見到少年的事跟他說了。

“他叫楚司。”季時剛離開年會現場,邊說邊脫西裝,“上次忘了跟你說了,那小鬼還在讀書。”

張小晖一怔。

學生怎麽那麽陰?她每次見,都覺得那少年有很多故事。

季時翻着文件,“你等會兒,我忙點事。”

張小晖坐在沙發上,“嗯。”

她沒出聲打擾,無聊的時候只是閉着眼睛休息。

過了半小時左右,季時擡手看腕表,他皺皺眉頭,三下五除二的将所有文件整理完畢,過去拉沙發上的張小晖,“回家。”

張小晖揉揉眼睛,又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的,“冬天快過完了吧?”

季時把圍巾套張小晖的脖子上,随意圍了一圈,“快了。”

他彈了一下張小晖的腦門,力道很輕,“你們公司的年會上有什麽好玩的?”

張小晖想起包裏的剃須刀,“抽獎,搞活動,每個部門都排了節目,挺熱鬧的。”

季時挑眉,“你抽到什麽了?”

張小晖的腳步慢他一拍,捏了捏耳朵,“什麽都沒抽到。”

前面的季時停在辦公室門口,“怎麽不走了?在地上種蘑菇?”

張小晖跟上去,“我的腿沒你的腿長。”

“不錯。”季時頗為欣慰,“你終于意識到自己的一個缺點了。”

張小晖,“……”

記不清是從哪一天開始,他們下班會回去買菜做飯。

兩個人吃,簡單的三菜一湯,不複雜。

到家的時候,季時突然說,“晚上我做飯。”

張小晖充滿質疑,“你做?”

“說吧。”季時已經穿上一次性衣服,戴上手套,自信滿滿,“想吃什麽?”

張小晖看了一眼廚房,怕過會兒就不是這個樣子了,“随便吧,你看着做,我吃什麽都行。”

季時翻翻冰箱,“有洋蔥,肉,西紅柿,蔥,還有……”

聽他報了一遍,張小晖會意的點菜,“洋蔥炒肉,西紅柿炒雞蛋,紫菜湯。”

季時默念,“就這些?”

張小晖嗯了一聲,“就那些。”

能做出來就不錯了。

她放下包,“要我幫你打下手嗎?”

季時說,“不用。”

張小晖杵了會兒,去房間收拾東西去了,她明天走,要過一星期才回來。

等她再去廚房,就看到全副武裝,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季時在水池邊搗鼓,嘴裏不斷發出咒罵聲,好像鍋碗瓢盆都跟他有仇。

聽到動靜,季時拿手背擦眼睛,又是一串罵聲。

湊近一看,張小晖愣住了,“季時,你怎麽哭了?”

季時一臉委屈,“哭個屁,切洋蔥切的。”

張小晖,“……”

這是季時長這麽大,第一次做飯。

過程慘不忍睹,結果不忍直視。

最後他倆還是吃的意大利面填飽肚子。

趁季時上樓,張小晖偷偷溜進季時的房間,把剃須刀放到浴室的架子上,又覺得這個位置不妥,正想拿下來,就聽見背後傳來一道笑聲,“給我的?”

張小晖吓一跳,她尴尬的轉過身。

“剃須刀?”季時調笑,“給我就給我,幹嘛偷偷摸摸的?”

張小晖咳一聲,不知道說什麽好。

盯着她看,季時忽然挑高了眉毛,“張小晖,這剃須刀該不會是你在年會上抽獎抽的吧?”

張小晖的臉一熱,“不要就算了。”

“誰說我不要的?”季時把原來的剃須刀扔垃圾簍,将張小晖的擺上去。

這一系列動作很快,張小晖都沒反應過來。

她把手伸到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小貓挂墜,做工可愛,“這個也是給你的。”

“不是抽獎抽的。”她無意間看見,就喜歡上了,買了倆個。

季時摸出手機,将那個小貓挂墜穿上去,他把手機舉起來,挂墜左右晃動,“真幼稚。”

話是那麽說,他的唇角卻揚了起來,眼中帶笑。

睡覺的時候,季時問張小晖,面色有些不悅,“明天幾點的飛機?”

張小晖在清理電腦,“九點多。”

季時皺眉,“幾號回來?”

張小晖說,“七號。”

季時的眉頭皺的更緊,“你難道不應該在上班前兩天回來,調整一下狀态?”

張小晖說,“沒什麽好調整的。”

季時的面部抽|動。

他往床上一躺,周身氣息浮躁,鋒利。

察覺房間的氣氛不對,張小晖把電腦關了,去浴室洗澡。

季時的耳朵動動,繼續繃着臉。

片刻後,張小晖帶着一身水汽上|床,躺在旁邊,與季時隔着四|五個拳頭距離。

“那邊有我的朋友,這麽長時間沒見,總要跟他們聚聚。”

張小晖拍拍季時的手背,“你不是也和家人一起過年嗎?幾天時間過的很快的。”

季時強調,“一星期。”

張小晖用安撫小朋友的語氣說,“過了周三,一星期就很快沒了。”

距離拉近,貼上去,季時惡狠狠的說,“張小晖,如果你敢待在國外不回來……”

他一口咬住張小晖。

張小晖疼的掐他的胳膊,肌||肉噴張,掐的費力。

“回來,我保證回來!”

季時還是沒松口,他的聲音從齒間發出,“張小晖,你喜不喜歡我?”

靜了一秒。

季時不得不承認,他緊張。

所有的驕傲,自信,都在這個女人面前失效。

張小晖伸出手,摟住季時的脖子,将他拉的更近一些。

喜歡的,如果一點都不喜歡,怎麽會縱容?

夜裏,張小晖被憋醒了,大概是懷孕的原因,她跑廁所的次數逐漸增多,尤其是睡下之後。

她從衛生間回來,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

躺下去的時候,張小晖望着身旁的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湧上心頭。

怎麽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的?

一個被窩,一個枕頭,一張床。

親密如愛人。

亂七八糟的感慨了許久,張小晖把季時身上的被子拉拉,合着眼皮,在耳邊的呼吸聲裏,慢慢的睡了。

季時揉了揉眉心,他淺眠,張小晖一醒,他就會知道。

把離自己有點距離的人摟到懷裏,季時聞着她的頭發,忍不住在她鼻尖上親了親。

“小晖,張小晖,我們結婚吧。”

“你做我的季太太,我把我的所有都給你。”

黑暗中,男人溫熱的唇貼在女人耳畔,輕而動情的磨|蹭着,吐出沙啞磁性的聲音。

可惜,熟睡的人給不出任何回應。

張小晖離開的第一天,季時在公司開會,處理工作,跟客戶應酬,在高爾夫球場發起了呆,想她。

張小晖離開的第二天,季時把魚缸裏的兩條小魚喂了,床被都丟洗衣機洗了,坐在花園裏曬太陽,想她。

張小晖離開的第二天,季時百般無聊的躺在她的床上,嗅着她的氣息,想她。

張小晖離開的第四天,季時訂了機票,漂洋過海去找她。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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