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沈默在發現了自己原來是喜歡凜暮之後, 就聽不進去紅衣少年一直在說什麽,直到夜幕降臨, 長歡樓正式開門營業, 才有人來把門打開,沈默問過後發現宿源歡已經提前結賬, 就打算離開,但被紅衣少年叫住了。

“喂, 我叫念安,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來找我啊。”

沈默被念安音尾的顫音吓得轉身就走,假裝聽不見背後傳來的狂笑。

此時的長歡樓、花柳巷已經熱鬧非凡,沈默這樣的少年從長歡樓裏跑出來, 雖有人側目, 但也不算顯眼。

他一路飛奔回了窺極殿,卻撞見了背對他站在寒潭邊的帝君。

他記得趙寶說過帝君會在每年的三月二十九來寒潭邊站上一晚, 但如今三月二十九剛過去不久, 距離明年的三月二十九還遙遠的很, 不知為何帝君又跑到寒潭邊來罰站。

此時凜暮剛剛懂得了情思,不想跟冰冷的帝君觸黴頭, 腳步一轉就想繞到後面的小樓梯上樓。, 卻被帝君叫住了。

“我讓你走了嗎?”

沈默低頭看着自己邁出一步的腳尖, 不得不又收了回來, 轉身向情緒陰晴不定的帝君看去。

帝君仍舊背對着他,目光牢牢的盯着寒潭一絲波蕩也無的潭水,也不知能在裏面看出些什麽來。

“你去監管學子堂, 保證在放榜前學子堂不再有一人出事,否則,拿你是問。”

沈默此時心心念念只有凜暮,自動過濾了帝君的恐吓,想此事應當不會太難,還未出聲應允便又被帝君打斷了,“下去吧。”

沈默:“……是”

對喜怒不變的帝君不感興趣,也不在乎他為何總是在寒潭邊罰站,沈默仍舊繞過了帝君從後面的小樓梯上了二樓,想了想,又去了三樓。

此時夜幕降臨,三樓光亮沒有一二樓那麽明亮,顆顆明星點綴在夜空上,沈默拽下了眼前的黑紗,看着這廣闊的夜幕,只覺得就連星星仿佛都變成了凜暮的臉,他當真十分思念凜暮。

許久,輕輕嘆了口氣,沈默閉上眼睛,探了探腦海中的算卦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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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卦之術最難的便是占星,這也是他一直未曾涉獵的領域,如今一想到凜暮便是思慮繁雜,不如找點其他的事情做。

星空之廣闊,繁星之無數,星象萬變,占星又主要以北鬥七星和南鬥六星的星象變化為準,以此推演大事走向,能從占星之術裏算出來的,多是些國家政變,亦或是能令天下大亂的災禍。

沈默突然想到了最初為凜暮算下的那一卦,“若為君者,亡國之命”,是說凜暮将來或許會登上王位并因此滅國嗎?

一想到會如此,沈默便覺得心髒緊縮陣痛,數家典籍,萬載歷史,亡國之君從未有人能夠茍活下來,就算能夠茍活怕是凜暮也不願。

如果此卦當真如此,沈默不希望凜暮有一天會走上王位,他希望他能阻止這一切,可如今他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北鬥七星、南鬥六星又主天下間的七情六欲。”

耳邊突然有人說話,聲音溫柔,是個女子。

沈默立刻轉頭,看向四周,四周除了昏黃的園林并無二人。

“其七情為喜、怒、哀、樂、愛、惡、欲……”

那聲音再次響起來時,沈默發現這個聲音是來自于他的腦海。

“你是……算卦系統嗎?”

女人的聲音并未回答他,只繼續說道:“六欲為生、死、耳、目、口、鼻……”

“你且記好這七情六欲,來不及了了……”

沈默追問:“是什麽來不及了?為什麽我覺得你的聲音如此熟悉?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來不及了?”

“你一定要救他……”

沈默:“他是誰?你要我救誰?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可奈何無論沈默再怎麽追問,腦海裏的算卦系統都不再發出半點聲響。

來不及了到底說的是何事,算卦系統要他救的人又是誰?以及為何他覺得這聲音如此熟悉又使人溫暖……

莫名的恐慌席卷了沈默的心,這一夜他伫立在窺極殿三樓,看着天上的繁星,直到天光乍亮,繁星消失才離開。

回卧房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沈默便頭腦昏沉的爬了起來去了學子堂。

學子堂再一次的熱鬧了起來,仿佛昨日并未死人,他們之間并未因此有兩個人消失,學子們沉浸在即将到來的光明前途的欣喜裏,顧不得其他。

學子堂裏沈默唯一還算熟悉的只有陳珩之,看着學子堂外的侍衛,沈默便打算去陳珩之那裏消磨一下時間,沒想到敲開陳珩之的門,便見到了頂着一雙紅腫的兔子眼來開門的陳珩之。

他似乎一夜未睡,精神萎靡,雙眼紅腫如核桃,像是痛哭過。

陳珩之見到沈默,吶吶的行禮,讓開唯一的座椅,自己垂頭站在一邊,沈默坐下後,一指卧榻讓他坐下後問道:“可是出了何事?”

陳珩之垂下的袖口微動,一雙手捏緊泛白,閉口不言。

沈默環視了一圈不算大的廂房,看到地上有一處被撕碎的紙屑,紙屑上布滿了墨色的字跡,想來是封書信,陳珩之的變化應當就是因為這一封書信。

沈默試圖放緩語氣,開口道:“你如果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我……如若可以,我會為你做主。”

陳珩之面色猶豫,半響還是搖了搖頭,啞聲說道:“……珩之無事,謝大人關心。”

沈默無奈,便不打擾他,起身離開。

學子堂院內,宿源歡正靠在一顆樹上打哈欠。

他見到沈默,立刻招了招手,沈默想到昨日之事,擡腳想轉身離開,剛轉身,便被宿源歡撲過來,拽了回去。

宿源歡說話之前先打了個哈欠,才道:“小瞎子,你跑什麽?昨天玩的可好?”

沈默使力掙脫開宿源歡的雙手,卻不想往日裏力道十足的宿源歡這一次輕易便被沈默掙脫開來,身體晃蕩了一下靠在了樹旁,“你是害羞了嗎?小瞎子,此乃人之常情,有什麽害羞的?”

沈默看着靠在樹邊的宿源歡,這才發現這人臉色蒼白一點血色也無,靠在樹幹上似乎渾身無力,雙手虛軟的垂在身側。

沈默走近他,問道:“你怎麽了?”

宿源歡沖沈默笑的沒心沒肺:“我沒怎麽,倒是你,我很好奇你昨天……在長歡樓最後如何了?”

他說着伸頭湊近沈默耳邊,似乎是怕他害羞,特意在他耳邊小聲說着。

沈默輕輕咬牙:“自是什麽也不會發生,到叫你白白破費一番。”

宿源歡嘆氣:“是嗎?你也十六了,怎麽還是如此的……不解風情……”

宿源歡話語越來越輕,到最後一個字說完,整個人突然軟倒,額頭重重的砸在了沈默的肩膀,沈默被宿源歡砸的趔趄,伸手好不容易扶着他穩住,二人一起坐在了地上。

“宿源歡,你幹什麽!”

沈默拿手拍他,卻發現他一動不動,沈默心下一驚,想到了什麽,低頭去看宿源歡的臉,只見他雙眼緊閉,嘴唇灰白。

沈默伸手試探宿源歡的鼻息,鼻前空氣平穩,一絲波動也無,他不敢置信的又去按壓宿源歡的胸口,查看宿源歡的脈搏,他竟是連心跳、脈搏也沒有了,就在這一瞬間,上一刻還跟他談笑的人,下一刻就死了?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沈默想到了曾意外在執法堂撞到的那一幕,那時的宿源歡也是如今這般,如同一個死人,這次他也會突然又活過來嗎?

看着眼前死屍一般的人,沈默不敢拿別人的命來賭博,當下喊來侍衛,讓他們擡着宿源歡回執法堂,并命令人去正罡閣叫醫師也去執法堂,侍衛還不知道他們的堂主發生了什麽事,但沈默黑令在手,并不敢多言。

一路快速的回了執法堂,沈默焦急的又讓侍衛去看看正罡閣的醫師到了哪裏,此時屋內只有他和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宿源歡,沈默不信邪的又去探了探宿源歡的鼻息和心跳,還是一絲也無,他又去摸宿源歡的手,已經開始漸漸冰涼下來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人怎麽會死了又活,并毫無預兆的再次死去?

此時他正背對着外面,不曾注意到有一渾身黑衣不露面目之人悄然出現在他身後,一擡手刀,沈默便軟倒在一旁,那黑衣人伸手輕輕撫了撫宿源歡已經徹底冰冷下來的臉頰,随即彎腰抱起宿源歡,轉身消失在了房內。

而等正罡閣的醫師和侍衛趕到時,只看到倒在地上的沈默,和空蕩蕩的床鋪。

沈默再次醒來時,只覺後脖頸疼痛不已,他竟在執法堂內被人偷襲昏倒。

一清醒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此時屋內昏暗一片并無旁人,他竟昏睡了這麽久。

沖出卧房,門口有兩個侍衛把門,見他醒來,紛紛行禮,叫道:“國師大人。”

沈默抓住一人問道:“宿源歡呢?他怎麽樣了?”

侍衛跪在沈默面前,十分不解道:“禀大人,我們帶着醫師趕到時,室內只有倒在地上的大人一人,并不見堂主,可是堂主發生了什麽事?”

這些侍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恰巧來的也不是正罡閣有名望的醫師,沈默又因昨夜只睡了一兩個時辰一臉疲憊,醫師便以為他是過度疲憊累到了,給沈默開了些補藥就離開了。

而宿源歡,他們又不知道宿源歡死了,自是以為他們的堂主大人自己離開了,畢竟在執法堂裏,誰不知道宿源歡一半的時間在睡覺,另外一半的時間總是行蹤不定。“

沈默松開此人,倒退一步,口中喃喃:“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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