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不平靜的夜
夜中的南海城十分寂靜，除了徹夜長明的燈火，再無其他景色。
亦晴看着街道兩邊空曠又陰暗，心中疑惑更甚。
既然路上人不多，那又為何又有人被害？何況出了不少這樣的事，怎麽說路上也不該有人啊。
皺了皺眉，亦晴抱劍躍到一邊的房檐上，閃身來到事發地點。
而龍烨磊早在亦晴趕到之時，就已經站在一旁探查現場。
“夜王殿下！”
于青剛一回頭，就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亦晴，頓時吓得驚叫出聲。
不過也是，本來在這地方就有些發怵，這麽一吓，難免會驚叫。
亦晴點點頭，目光仍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蓋上白布的屍體。
“小叔叔，你讓讓。”
亦晴走到屍體旁，伸手一把掀開白布。
當白布下的屍體再次呈現在衆人面前時，許多人又忍不住變了臉色，有的更甚至扶牆嘔吐起來。
亦晴倒吸一口氣，屍體什麽的她都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但是這麽恐怖的屍體她倒是第一次見。
頸部已經斷掉了，胸腔被人剝開，整個心髒皺縮，肚子也被剝開，腸子流了一地，血腥味撲鼻而來，十分濃厚。
伸出手查看屍體的傷口，發現致命傷并不在脖子上，而是在肚子上，也就是說這人在活着的時候，直接被人開膛破肚，因流血過多而死，而後這人才切斷這人的脖子，從脖頸的斷口處飲血。
“有找到兇器嗎？”
亦晴低着頭擺弄着面前屍體的肚子，聲音淡淡的，就連表情的淡定極了，好像她面前的只是一件平常東西而已。
于青看了眼亦晴沾滿鮮血的手，咽了咽口水道，“回殿下，并沒有找到兇器。”
亦晴動作一頓，倏然擡起頭來，“那你們找到屍體的情形大概是怎樣的？”
“這……聽衙役所說，他們是在聽到尖叫才趕過來的。當他們到這裏時，只是看見一道急速遠去的背影，忽閃忽閃的。”
于青的話引起了亦晴的主意，眉頭不禁一皺，忽閃忽閃的？難不成此人會武功？
沉思之間，亦晴将屍體翻了過來，只見屍體的背面完好無損，完全沒有破損之處。
這是……切腹？
亦晴暗暗吃驚，然後再看地上流出來的器官和脖頸處的斷痕，心中暗暗與前世的資料比對一番後，心中更加确信這件事犯人為何人。
眸子一轉，看到死者腰帶間的黑色一角，心中一疑，伸手将絲帕抽出，頓時神色一愣。
黑色的曼陀羅……
“報告！已經查到死者的身份，王爺現在要看嗎？”
一名衙役拿着一張紙從一邊的巷子跑出來，站在龍烨磊面前敬禮道。
亦晴一驚，連忙将絲帕藏于袖中，動作隐蔽，誰也沒有發現。
龍烨磊看了看亦晴，見亦晴微微颔首，便道，“說來聽聽。”
“是！死者劉荷，女，二十有三，至今未婚。前些日子從茶館裏出來後就有些魂不守舍，她家人問她怎麽了，她也不說，只是一直在笑。鄰居街坊都說她這幾日看起來很是高興，應該是有好事發生。就今天晚上，她突然失蹤，緊接着就在這條街上發現屍體了。據她的家人反應，家裏的門窗完好無損，應該不是被人劫持的。報告完畢！”
衙役将手中的資料念完，便伸手将紙遞給龍烨磊，龍烨磊大眼一掃，朝亦晴揮揮手中的紙。
亦晴點點頭，将信息在腦中過濾了一遍。
“哪裏的茶館？”亦晴回頭朝那名衙役問道。
既然從茶館裏出來就不對勁了，那最應該知道的問題是茶館裏發生了什麽。
衙役一愣，莫名地看着亦晴，這人是誰？
亦晴半晌不見人回答，臉上就浮現了層不耐煩。
“夜王問你問題呢，還不回答？！”
龍烨磊冷冷地看了眼衙役，厲聲厲色道。
衙役心中一驚，連忙回答道，“就是飄香樓對面的茶館。”
亦晴瞳孔一收縮，司空絕身子一僵，下意識看向亦晴。
歐陽雪……
亦晴長睫一顫，手指輕抖，緩緩攥緊袖中的雙拳。
“這件事你們不用管了，剩下的事都交由本王處理。夜已深，都回去休息吧。走的時候別忘了把現場處理一下。”
亦晴接過一旁于青遞來的帕子擦拭幹淨手指，鳳眸隐晦地看了眼屍體，轉身離去。
歐陽雪，這件事跟你有莫大的關系吧……
月光下，一名黑衣女子仰頭喝盡了一杯又一杯烈酒，唇角的苦笑帶着蒼涼，眸中的後悔愈發濃厚。
“歐陽大人，任務完成。”
一名黑衣人從房檐躍下，看着黑衣女子染上兩抹酡紅的俏臉，男子的表情愈發猥瑣。
喉頭上下滾動一番，視線更加灼熱。
歐陽雪眸子一冷，眸中的後悔被冷厲取而代之，宛如利劍般的視線直直朝男子看去，“佐藤松下！記住你的身份，若是你再拿這種惡心的目光看本宮，本宮可不介意将你的眼睛挖出來！”
佐藤松下一聽，臉色一沉，但還是不敢出言反駁。
該死的女人！要不是他是皇派給鳳麟國的棄子，他才不會任人宰割？！可說到底，這女人也不過是男人玩物！不僅為那男人賣命，連自己都奉獻出去了，真是一個白癡女人！
冷哼一聲，佐藤松下轉頭就走。
似乎察覺到佐藤松下目光中的含義，歐陽雪臉色一僵，在院中只剩她一人後，眼中隐忍許久的熱淚又不僅流了下來。
前世為了家族背叛了摯友的她，有何資格在這世上幸福地活着？這一世本以為她遇到了一個真命天子，可到頭來不過是黃粱一夢，錯看了良人。那人在她身體中植下了控心蠱，她不能背叛，只能聽從。她現在又和前世有何區別？只不過是換了個主子的殺人武器罷了。她只求一死，若是能死在那個人的手中，那她也是幸福的。
她應該已經知道她在南海了吧……
歐陽雪閉上眸子，心中更加思念那抹倩影。
“魔冷。”
回到房中，亦晴有些疲憊的揉着自己的眉心道。
魔冷從房外走進來，面色依舊清冷，只不過帶上了少許關心。
“去查查第一起案發前後，有誰來到南海。不管是正常進城的，還是偷渡過來的，都給我查清楚。……最主要的還是是鳳麟國和倭寇那邊的人。”頓了頓，亦晴又說道，“你等一下。”
拿過桌上的毛筆，輕沾了沾硯臺中的墨汁，揚手在面前的信紙上寫下令人看不懂的符號。寫完後，亦晴吹了吹上面的墨汁，待幹了之後，折好交給魔冷。
“将這信交給血溪，注意別被人看到。”
亦晴嚴肅的表情，讓魔冷也意識到了嚴重性，面色一正，朝亦晴鞠了一躬，轉身走出房間。
亦晴向椅背一靠，眸子中盡是陰霾。
倭寇歷來與龍玉國不和，與鳳麟國有諸多交易，這次的事件免不了有鳳麟國一份功勞在裏面，但以這樣的手法制造恐慌還真是低劣又缺德！現在鳳傲寧大權在握，鳳天擎發配邊疆，至死不能踏入皇城一步。鳳文博被廢太子，貶為庶人，下落不明，怕是早就遭受了不測。至于鳳清柔，一個空有頭銜的公主，就算她野心再大，但是先帝下的那道皇旨也注定了她掀不起什麽大浪。
也就是說，這是鳳傲寧指示的事了……真是真人不露相，一露相就一飛沖天啊。
嘲諷地勾起唇角，亦晴扶着額低笑出聲。
“歐陽雪，這一次你真的是讓我恨到骨子裏了……”
低啞的聲音中透着一股寂寥和絕然，冰冷的殺意充斥着雙眸，使紫眸看起來愈發的陰冷，就如入魔了一般……
“絕，你老實告訴我，小晴到了南海後就這般不正常了，到底出什麽事了？”
龍烨磊拉着司空絕進了書房，看也沒看龍懷義一眼，就着急地問道。
司空絕擡眸看了龍烨磊一眼，面無表情道，“無事。”
嘴上雖是這樣說着，其實心裏也是十分擔心，亦晴嘴上不說，但她心裏的事司空絕都一清二楚，哪怕是隐藏得再隐蔽的情緒，他也能第一眼察覺。就剛剛，他就發現她的心不在焉，和眸中隐隐閃爍的恨意……
龍烨磊懷疑地看向司空絕，“是嗎？”
司空絕點點頭，面無異色，看起來的确是說了實話。
龍烨磊張了張嘴，但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因為他知道要是司空絕不想說，他絕對不可能知道，死死逼問只會是無用功。
“這些是小晴要的資料，你明天拿給她吧。”
龍烨磊無奈地将桌上的資料遞給司空絕，本要下午就給的資料愣是拖到了深夜，說到底都是因為小晴醉的不省人事，但是他還真舍不得責怪她。
嘆了口氣，龍烨磊眸中盡是無奈之色。
司空絕随手接過，草草地翻看一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磊叔叔若是沒事，我就先離開了。”
話罷，轉身離開。
“烨磊，你覺得這件事真的有這麽簡單嗎？”
龍懷義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眉宇間帶着一絲憂慮。
龍烨磊沉思了半晌，長籲一口氣，“簡不簡單又有何區別？小晴不願說，我們又不能強迫她。只是希望這次的事能夠盡快解決。”
龍烨磊頭疼地揉揉眉心，這幾個月來他都沒有睡好了，真的很累啊。
出了書房，司空絕就來到了亦晴的院子中。
站在門外，司空絕不知道是進去還是回去，猶豫不決時，耳邊傳來晴岚的聲音，“絕世子？”
司空絕詫異地回過身，看了眼晴岚，眉頭輕皺，“你怎麽還沒睡？”
“我見殿下心情不佳，就到廚房做了些夜宵。”
晴岚将手中的托盤向前伸了伸，眸子移向還亮着燈的窗邊。
“是嗎，你有心了。”
司空絕淡淡地點點頭，伸手欲推開木門。
“絕世子！”
晴岚突然出聲叫住司空絕，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司空絕沒有回身，只是收回了手道，“你想晴兒為何會這樣是嗎？”
晴岚微微愣住，但還是輕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想問‘歐陽’是誰……他為何會讓殿下念念不忘。”
“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讓她恨之入骨的人，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司空絕拿過晴岚手上的托盤，轉身走進廂房，連看都沒看滿臉詫異的晴岚。
恨之入骨？怎麽會……晴岚愣在原地，腦海中回蕩着司空絕的話。
為何這個人會讓殿下恨之入骨？這個人又是何時與殿下有的交集，為何她一點都不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絕，你多言了。”
剛邁進屋中，司空絕就聽見亦晴有些憂慮的輕言。
抿了抿唇瓣，司空絕将托盤放在桌上道，“我以為你會想告訴她。”
“但不是這個時候。”
嘆了口氣，亦晴将視線轉向桌上的一小碗清粥。
“看起來味道不錯。”
亦晴眉梢一挑，轉移了話題。
司空絕點了點頭，将碗端到亦晴面前。
亦晴拿起碗中的瓷勺舀了勺粥吹了吹，本來白天就沒有吃多少東西的亦晴，一下就被這碗淡香的清粥勾起了食欲，一碗粥很快就下了肚。
拿過手帕擦了擦嘴，亦晴這才看到司空絕手上的資料，“那是？”
“這是磊叔叔要我明天給你的資料，我知道你想要，就立刻拿來給你了。”
司空絕将手中的資料遞給亦晴，自己則坐到一旁有些疲憊地半阖上眸子。
亦晴翻看了一遍，嘴角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笑。
歐陽雪，你到底是多麽想讓我殺了你啊？
合上資料，亦晴長籲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輕松多一點，還是更多的是沉重。本來磨平了不少的恨意，又無限增長冒出頭來，這一次不只是坐實她的殺心，更多的是将她前世的僅留下來的不忍心斷得一幹二淨。
“絕……”
亦晴擡頭看去，只見司空絕坐在椅子上，支着頭睡着了。
毫不掩飾疲憊的睡顏，讓亦晴心中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感動。
這個男人，給她的不只是愛和寵溺，更多的是理解和包容。無論何時何地，在怎樣的情況下，他先考慮的總是她。這樣一份感情，她怎能放棄，怎能辜負？
緩緩起身，輕輕地将司空絕搬到床上。
看了看司空絕的睡顏，亦晴嘴角微勾，脫下鞋子，吹滅了燭火，側身躺在司空絕身邊和衣而睡。
等到亦晴呼吸勻緩，司空絕倏地睜開了眼，暗中嘴角卻快咧到耳朵邊了。
小心翼翼地攬過亦晴，讓亦晴的頭抵着他的胸膛，司空絕嘴角浮現一抹滿足的笑。
如果時間暫停在這一刻該多好……司空絕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房中均勻的呼吸，為這個夜晚增添了更多溫馨的氣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