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顧曼桢昏天暗地地忙了幾天，終于把沈一默要的報告趕了出來。第二天她就睜着一雙大大的熊貓眼，把材料交給了沈一默，眼神熱切地盯着他，像一個焦急等待表揚和肯定的小孩子。沈一默只是平靜地把材料收下，見顧曼桢杵在他辦公桌前沒離開，他擡起頭愣了一下：“你還有其他事？”

顧曼桢連忙搖頭，跟個撥浪鼓似的：“沒有，我這就出去。”

她一把收回臉上的表情，故作平靜地離開了沈一默的辦公室。她沒發現沈一默在她轉身後，盯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個溫潤的笑容。

顧曼桢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這才有點沮喪地吐了口氣。算了，她還是安心繼續工作吧。每一個崗位都有它存在的意義，誰說專員就沒前途了呢！顧曼桢自我激勵了一番，滿血複活，繼續埋頭啪啪啪地奮力敲起了鍵盤。

最近這一個禮拜都對顧小豬太忽視了，晚上争取早點下班，把顧小豬從幼兒園接回家，帶他一起出門吃大餐。

顧曼桢快速敲着鍵盤，文檔裏的黑字一個個從她指尖歡快地蹦出來，墊着腳尖在空白的文檔上飛舞。

她眼睛盯着電腦，伸手拿咖啡杯，送到嘴邊時才發現杯子已經空了。她将目光從電腦裏□□，趁機去倒杯咖啡，順便松散下一直緊繃的肩膀和背部。

隔壁的李銀芳一見她拿着咖啡杯站起來，也跟着連忙捧起空杯：“曼桢，等我一會，我也一起去茶水室。”

顧曼桢點了點頭。

顧曼桢倒完咖啡，從櫥櫃裏找出了一包奶精，她撕開包裝倒進杯子裏，用勺子輕輕攪拌均勻。李銀芳一邊倒咖啡，嘴上還沒停歇，似乎想把憋在肚子裏的話一下子都倒出來：“曼桢，沈經理是不是把天一集團的那個案子交給你去做了？”

顧曼桢手上的動作一頓，餘光瞥了她一眼：“你哪聽來的消息，這麽靈通？”

李銀芳笑嘻嘻地捅了下她的胳膊：“大家都是好朋友嘛，有啥好事你可得拉上我。”

“我能有什麽好事？你別想太多了。我有這個實力就不會在專員的位置上呆了六年時間。”顧曼桢一臉平靜地回答。

“你這話可不對啦。部門裏的同事都知道你因為當初剛轉正就懷孕請産假，被前任的經理刁難，給你小鞋穿。後來何玫經理來了，她也不敢得罪以前的老領導，這才一直不敢用你。我可是聽何玫說過，你真是可惜了，她很看重你的能力。以你的能力，你本不應該一直呆在專員的位置不動的，”李銀芳連忙安慰她，“這次沈經理一來，就這麽看重你，你的好日子馬上就快來了。”

顧曼桢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提醒李銀芳：“小心，你的咖啡快滿出來了。”

李銀芳一看，手忙腳亂地關好咖啡機，再也沒空揪着之前的話題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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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永遠是傳播小道消息的最佳場所，顧曼桢很快就又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傳聞。

她整理好衣服，準備推開廁所的門，耳朵就聽到洗手池區傳來故意壓低聲音的交談聲。

一個聲音比較粗噶的女人先說話了：“你聽說沒，天一集團好像出問題了。”

另一個年輕女人明顯被這個消息吓到了：“你哪裏得到的消息。噢，我知道你老公是在政府招商部門的，有些消息比我們靈通。我們公司最近好像在争取天一集團的項目？難道大領導都沒接到消息嗎？”

顧曼桢心裏一凜，手下推門的動作立刻收了回來，支起耳朵想聽她們繼續交談下去。

“诶，你管那麽多，公司的高層鬥來鬥去的，誰知道他們在打什麽主意。反正我們都是行政部門的，業務部門的那些事就是天塌下來了，也都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那倒也是。”

兩人說笑着離開了洗手間。

顧曼桢跟着她們後面走出來，只來得及看到一胖一瘦的兩個背影，确實是行政部的同事。

她心裏泛起隐隐的不安，沈一默知道這件事情嗎？他是不是會變成高層鬥争的犧牲品？他才剛回國就被迫卷進了這趟渾水裏。

她一臉沉思地回到了部門辦公室，原本計劃下班帶兒子去吃大餐的好心情也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她心不在焉地等待下班的時間，剛做好收拾的準備，打了電話通知陳娜娜，順便邀請她一起吃晚餐，慰勞她這段時間的辛苦。沈一默卻打內線，讓她去辦公室。

顧曼桢疑惑地去了他的辦公室，就見沈一默的辦公桌上放着她前幾天交給他的天一集團項目可行性報告。她頭皮一緊，兩只手不安地攥在一起。

“請坐。你的報告我已經看完了。”沈一默說道。

顧曼桢忐忑地坐下來，眼睛盯着她寫的那份報告。報告的結論是：天一集團的項目前景理想，将帶來年百分十以上的收益率。金陵銀行可以嘗試介入天一集團的融資方案。綜合風險考慮，兩者之間的合作可能産生的風險都在效益允許的範圍之內，公司獲得的效益完全可以彌補微弱的風險。

這是顧曼桢不眠不休調查了天一集團的所有資料得出的結論，然而她現在不确定了。一個上市公司的構成成分十分複雜，任何因素都可能影響消息的準确性。她不确定她收集到的資料是不是天一集團故意放出來的迷霧彈。

如果假設天一集團的內部确實出了問題，它的整個資金鏈已經陷入危機，但它之前所有放出來的風聲和消息都可能是假的，甚至連這幾年的財務報告以及企業經營盈利狀況都是造假。顧曼桢一顆心砰砰激烈跳動起來。

沈一默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你的報告我看了，寫得不錯，效益分析得很到位，可能産生的風險也都提前估計了出來。但是這份報告還有一些不足的地方……”

顧曼桢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沈經理，這個項目是唐總要求我們部門介入的嗎？”

沈一默愣了一下，不知道她這麽問的緣由，疑惑地回答：“是的，唐總很重視這個項目，這是我回國後他交給我的第一個重大案子，希望我們部門能全力拿下天一集團，争取與對方達成合作。”

顧曼桢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唐總真的很看好天一集團嗎？現在房地産行業已經陷入一種最後狂歡的階段，會不會埋藏着是我們無法估量的巨大風險？”

“你聽到了什麽消息？”沈一默敏感地反問道。

顧曼桢從座位上站起來，搖了搖頭：“我還沒有調查過，也沒有确實的證據，”她一臉的鄭重，“但是我之前做的可行性報告，我認為結論完全錯了，我申請收回這份報告，将其作廢。我懷疑天一集團的真實運營狀況已經出現了問題，我需要進一步調查。請經理再給我一些時間。”

沈一默沉默了下來，将手上的報告放進了碎紙機。在兩人的目光下，白色的紙張慢慢被絞碎，變成一堆雪花。

“我知道這件事了。你先去忙自己的工作。天一集團的項目先放一放。”沈一默發出低沉的聲音。

顧曼桢臉上一急：“沈經理，我想申請去調查天一集團的項目情況……”

沈一默寒聲打斷了她：“你先出去吧，天一集團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他一臉冷然地看了一眼顧曼桢，随即就埋頭繼續手頭的工作。顧曼桢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安靜地離開了。

陳娜娜已經打電話來催顧曼桢了：“死女人，請客的人還沒到啊，我已經把顧小豬接回家了，你現在人在哪了？別告訴我你還沒下班？”

“好了，好了，我馬上就下班，你再等我幾分鐘。”顧曼桢連忙安撫她。

“死女人，半小時內不出現在我面前，你就死定了。我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你的滿嘴謊言了。”

顧曼桢額頭滴下一滴冷汗，真是的，娜娜老是這麽激動，搞得她好像是一個薄情寡義、負心絕情的渣男。聽到她們對話的人，肯定以為顧曼桢犯下了滔天大罪，讓一個女人這麽傷心。

她利落地穿好外套，想了一想，又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了沈一默，直到簡訊發出去後，她才松了一口氣。她擡頭看了眼沈一默辦公室的方向：沈一默，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這也算全了我們以前的情分了。以後你一定要過得幸福啊！

大學畢業的前夕，沈一默突然告訴她，他準備出國，已經辦好了一切手續，連停薪留職都處理好了。他讓顧曼桢跟着他一起出國，然而顧曼桢那時候才剛剛辦妥父母的喪事不久，根本沒有心思考慮出國的事情。而且她有自知之明，她的能力不算平庸但是也不見得多突出，從小父母疼愛，吃不得苦。她害怕跟着沈一默出國，她最終會變成沈一默的累贅。她沒有信心也沒有自信。

她和沈一默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冷戰，她不知道怎麽跟他開口，心情變得很郁悶和灰暗。王诜當時也因為跟家裏的沖突弄得很不愉快，兩人一拍即合扛着幾箱啤酒在顧曼桢家裏灌起酒來。啤酒喝光了，後來兩人又在小賣部買了幾瓶白酒。兩人喝高了，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不知不覺就滾在一起了。或許當時她和王诜都一股腦地想做點什麽，好能狠狠打破這該死的生活。

第二天醒來兩人都後悔了。

顧曼桢也借機看清楚了自己，她就是個只愛自己的自私女人，她做不到抛下一切東西，去追求那個虛無缥缈的愛情。說到底還是愛得不夠吧。愛情對她來說只是挂在玻璃櫥窗裏一件昂貴的奢侈品。

她一向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酒醉醒來就利索地跟沈一默提出了分手。沈一默就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顧曼桢只當他同意了。

轉頭，她也十分光棍地勸說王诜把那一夜從記憶裏清空，就當做一切沒有發生過。兩人利索一點，該往哪去就往哪去，一切都照舊。

沒心沒肺的王诜笑着同意了。原本他們倆都把這事揭過去了，顧曼桢卻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告訴王诜她不準備流産，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王诜抓着頭發一拍腦袋，立馬扯着顧曼桢去登記結婚了。兩個月後複診時，醫生告訴忐忑不安、新鮮出爐的小夫妻：醫院誤診了，顧曼桢只是偶然出現了懷孕的假象。這種幾率是很可能發生的，所以是否懷孕這件事情，醫院一般建議三個月後才能真正确診。王诜揪着醫生的領子大罵，氣得差點炸了那所醫院。顧曼桢一臉黑線地把他從醫院拖走。

兩個人這下都懵了、傻眼了，但也只能将錯就錯。沈一默已經收拾收拾出國了。陳娜娜還抓着顧曼桢問她怎麽想的，放走沈一默這個金龜婿，卻找了個更不靠譜的公子哥。

顧曼桢也很想哭，卻欲哭無淚。這悲催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始全力更新，準備開始日更。自己給自己加油。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