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若白2
從殡儀館回來的那個晚上，顏春曉又是一夜沒有睡好，她再次夢到了段靈，這次的夢境沒有那麽血腥，但是，在夢裏看到段靈那樣恬淡平和地對自己笑，那種感覺對顏春曉來說反而更壓抑。
起床之後，顏春曉平靜了好一會兒，才出發去工作室。
她已經托了中介幫忙找合适的房子，這兩天，她需要把原來的客戶資料都整理好，萬一不能在房東太太的要求期限裏找到房子，她也好先把東西搬回住的地方。
助理小荟休息了一天，終于恢複了精神。
她比顏春曉先到工作室，等顏春曉一進門，她就抱着手機朝顏春曉沖了過來。
“顏醫生，你看到視頻了嗎？”
“什麽視頻？”顏春曉問。
“段靈未婚夫的視頻。”
小荟把手機遞到顏春曉面前，顏春曉放了包，接過手機。
視頻拍攝的地點是福安殡儀館，視頻中，段靈的未婚夫邱函正伏在地上，對着段靈的遺照痛哭流涕，周圍的人勸阻不下，都默默的用憐惜的眼神看着他，場面特別感人。
“哪裏來的視頻？”顏春曉問。
“微博上朋友圈都刷屏了。”小荟退出視頻，指着微博原po下的轉發評論和點贊數，“你看看，數據都過萬了，完全的熱門啊！”
顏春曉掃了一眼，還真是。
“前天段靈跳樓自殺的事件被刷屏之後，很多人都評論說她一定是訂婚後不幸福，未婚夫對她不好之類的，今天這視頻一出，簡直‘啪啪’打臉，天吶，有這麽帥這麽深情的未婚夫，還自殺幹嘛？”
“誰傳的視頻？”
“原po是這未婚夫的一個朋友，那朋友覺得這畫面感人就傳上微博了，哪知道，突然就火了。”小荟嘆了一口氣，“哎，現在這個社會，好男人越來越少了，所以啊，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大家自然力挺了。你知道嗎？現在網上還有很多人都開始罵段靈不懂珍惜呢。”
顏春曉不作聲，她拿出自己的手機，登錄微博，随手翻了翻視頻下的評論。
果然，評論裏五花八門一片，說什麽的都有。有人羨慕段靈的愛情，有人誇邱函深情，有人罵段靈不珍惜生命和愛人
顏春曉正看評論，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這個點誰啊？”小荟輕聲咕哝一句，跑過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段尋。
今天的段尋依然穿着黑色的西裝，不過比起昨天追悼會上那一套，今天的西裝款式更休閑。
小荟自诩閱男無數，可也從沒見過長得這麽周正的男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她一時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微笑也變得非常不自然。
“你好。”段尋先開口。
他的嗓音低沉，也是說不出的好聽。
“你你好。”小荟有些結巴了，“請請問先生是咨詢心理問題嗎？如果是咨詢，要提前預約。”
“我找人。”
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目光越過小荟，落在顏春曉的身上。 顏春曉看着突然登門的段尋，有點意外他怎麽會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不過想想也是，出了這樣的意外，上了兩天頭條，環城還有誰不知道她的工作室在哪兒呢。
“請進。”小荟紅着臉把人迎進門。
段尋走到顏春曉的面前站定，對她點了點頭。
“早上好，顏醫生。”他意外的客氣。
顏春曉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類型，他客氣，她自然也不會失禮。
“早上好。”她起身和他打招呼，然後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先請坐吧。”
段尋依言坐下。
朝陽東升，暖光透過窗戶玻璃，落在段尋的肩頭，讓他看起來像雜志上的畫報。
小荟直犯花癡，顏春曉走過去，推了推她。
“小荟，我還沒吃早飯，你下樓幫我去奚大姐那裏買套煎餅果子。”
小荟目光鎖着段尋，不情願地說：“巷子裏死了人，奚大姐怕影響生意，搬去東街了。”
“那你就去東街給我買！”
“東街那麽遠”
小荟還想推脫，一轉頭看到顏春曉正在瞪着她，連忙應聲說好。
段尋默默地坐在那裏，望着段靈墜樓的窗臺，似乎并沒有聽到她們說話。
打發走了小荟，顏春曉走到段尋的面前，坐下。
“段先生這麽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麽？”她說着，下意識地翻開筆記本拿起筆，轉念想想，他不是病人，于是，又默默地放下。
段尋的目光一直游離在窗臺上。
“她是從那裏跳下去的？”他問。
顏春曉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那扇窗戶，點點頭。
段尋收回了目光，他依然面無表情，可不知為何，顏春曉仿佛在他緊鎖的眉頭裏看到了一絲脆弱。
一定是陽光下的錯覺吧。
屋裏沉默蔓延，好一會兒，他們誰都沒有開口，直到有只麻雀飛來，落在窗口，輕啄了幾下玻璃，兩人才回神。
“我來是想确認一下，顏醫生是否留有我妹妹的遺物。”段尋說。
顏春曉腦海裏的第一反應就是那支錄音筆，除了生前的錄音和病歷，段靈并沒有其他遺物留在這裏。
可是，那支錄音筆她有私心留給邱函，因為在顏春曉看來，邱函是比段尋更有資格擁有它的人。
“那個”顏春曉避開段尋的視線，裝作不經意地樣子望向窗臺，“沒有。”
“恕我直言，你在說謊。”段尋瞬間将她揭穿。
顏春曉搖頭：“我說的是真的。”
“是麽。”他看着她，那雙清亮的眸子就像是一臺測謊儀。
顏春曉莫名被震懾，忘了沒接話。
“回答問題之前遲疑，目光閃躲，說明你心虛，回答問題的時候說‘沒有’，而非‘我沒有’，這是說謊人本能把自己從謊言中剔除的現象。”
“呵，段先生，你在對我使用讀心術嗎？”
“我原本以為讀心術并不适用于心理醫生，沒想到顏醫生很”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詞，“單純。”
單純是個中性詞，他對她的評價明顯是保留了幾分的，可此時，顏春曉寧願他直白地說她很容易看穿，也不想他刻意委婉。
“我說的是真的。”顏春曉直視段尋的眼睛，強調一遍。
“顏醫生這一次說的很像真的，可是幾秒前，你在說這句話時，分明在搖頭。‘我說的是真的’這句話是肯定的回答，你為什麽搖頭？”
顏春曉無言以對，她沒想到，段尋觀察力勝人，且能四兩撥千斤，甚至在心理學領域都是如此專業。
“為什麽不說實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