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霍少,過了前面的人行天橋,就是王長樂家的小區了。”

新來的助理說完,眼睜睜看着霍時予頭也不擡,似乎根本沒聽到他說話,還在專注盯着膝蓋上的平板屏幕。

他忍不住悄悄探頭,想看清屏幕上究竟是什麽,可惜,角度問題,什麽都看不到。

老板剛上車不久就開始看平板了,非常專注,整整看了一路。

大概是什麽特別重要的文件,新助理表情嚴肅地想。

令新助理好奇不已的平板上,正播放着一場花滑考級。

藍牙耳機裏是熟悉的清新歡快的曲調,視線定格處是熟悉的身影,看過、分析過無數遍的表演動作,此時以純觀衆的視角再看一遍,有了全然不同的感覺。

霍時予的視線追随着冰場上輕盈靈動的身影,看她在光潔的冰面上滑出優美的弧線,看她利落的起跳轉體切冰,看她恣意熱情的演繹着整首曲子,此時,音樂和動作完美結合,冰場上逐風的女孩将所有觀衆帶入了夢幻的精靈世界。

程适意仿佛天生為冰場而生,只要她站上冰場,就注定會讓所有的目光為她駐足。

霍時予不由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一時幾乎後悔關掉了擋住屏幕的彈幕。

跟他一樣糾結的大有人在。

本來,一場普通花滑四級考試的直播,受衆基本就只有部分打算考級的小朋友和更小部分的花滑愛好者,可這個直播,彈幕幾乎遮擋了整個屏幕。

“開了彈幕沒法看表演,關了彈幕沒法吹彩虹屁,我恨。”

“我宣布,今天就要翻牆,對不起霍少,都怪我女兒太美!”

“收回之前的話,原來大齡還沒考級的,除了不打算做這行的和水平太業餘的,還有深藏不露的。程适意,你一直不考級是為了不搶走哥哥的光輝嗎!”

“啊啊啊,這個刀齒步,這個勾手兩周!牛批,我只會說牛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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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程适意能行,他也能行的,出來挨打。”

“都沒人注意到直播裏沒霍少?霍少是沒到現場嗎?”

彈幕讨論得沸沸揚揚,一個話題也被慢慢刷上了熱搜。

#無論什麽年紀,只要開始了,就不會太晚#

程适意被一衆熱情網友一致推舉為雞湯本湯,很多人熱淚盈眶地表示,看到程适意的花滑表演,對實現夢想重拾了信心。

雞湯本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陰錯陽差地鼓舞了許多迷茫的人,甚至給了處在崩潰邊緣的人堅持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程适意的考級表演還在繼續。

她刻意不去想霍時予沒來現場這件事,雖然他昨天有解釋過,但并沒細說具體原因。

說不失落傷心是假的。

但眼下,全身心投入到表演才是最好的選擇。

程适意沒特意想自己動作怎麽樣,評委老師們怎麽看,她只是沉浸在音樂和表演中,用優美流暢的動作完美演繹對曲子的理解。

冰場上的人全情投入,屏幕外的人也被帶入其中。

車子七拐八拐,駛入了一處不起眼的安置小區,新助理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提醒:“霍少,到地方了。”

霍時予這才驀然擡頭。

視線前方是一棟有些年頭的老樓,旁邊的窄道上停着輛警車,過往杵着拐棍的老大爺和買菜的大嬸都要探頭看上一眼,有兩個似乎還想湊上去打聽打聽,可惜繞了一圈也沒找到個穿警服的,只得作罷。

霍時予隔着車窗,掃了眼牆體斑駁老舊的樓房,這棟樓太老了,老到樓棟號都要仔細辨認才能認得出是五。

這一眼的功夫,有兩個女人從昏暗的樓道裏走了出來,後面還跟着三個警察,霍時予單手拉開車門,視線卻落到座椅的平板上。

直播還在進行,程适意的表演已經到了尾聲,精靈女孩以行雲流水般的連接步結束了整套表演動作。

霍時予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推開車門下了車。

有人已經迎面走了過來。

來人一身警服,腰背挺直步伐穩重,看起來四十歲左右,走到霍時予身前後,他拍了下車頂,笑得有些揶揄:“勞煩霍少親自跑一趟了。”

霍時予神色不變:“趙叔折煞我。”

被稱作趙叔的男人笑了笑:“你說你小小年紀,跟我們中年人這麽老成幹嘛?霍老是不是平時對你太嚴格了?”

兩人你來我往扯了兩句閑話,霍時予轉移話題,看向不遠處的母女兩:“那兩個就是王長樂的老婆和女兒?”

趙叔點頭:“我們到的時候,兩人正收拾行李,目的地米國,多虧你提前通知,給堵了個正着。”

“說什麽了嗎?”霍時予又問。

趙叔臉色有些發沉:“我問過了,八成真什麽都不知道。”

兩人說着話,另外兩個負責帶人的警察沖這邊叫了聲:“趙隊。”

趙叔應聲後,跟霍時予說:“你可是關鍵‘線人’,得跟過來一趟。”

霍時予也沒推脫:“我一會兒車綴你們後面——能讓我先跟她們說兩句嗎?”

趙叔略一猶豫:“快點。”

霍時予徑直走到母女兩面前,母女兩雙手緊握在一起,俱是一臉的惶恐不安。

據他了解,王長樂的老婆今年不過四十五歲,可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幹枯瘦小,滿臉皺紋,說六十都有人信。

再看她緊緊抓住女兒的手,上面勞作的痕跡“縱橫捭阖”,這樣一雙手的主人,實在不像能有錢跟女兒一起移民的人。

霍時予從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照片來,遞到兩人眼前:“認識這人嗎?”

兩人搖了搖頭,臉上的緊張和茫然不似作假。

王長樂女兒許是見到霍時予跟她年齡相仿,整個人稍稍放松,鼓起勇氣小聲說:“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們沒犯事。”

安慰人霍時予不擅長,但看着眼前的母女,還是放緩了聲音:“就問點事,不用緊張。”

霍時予年齡不大,長得又極好,随便兩句安慰從他口中說出來,有了雙倍的安撫效果。

母女兩臉上的緊張都少了幾分。

趙叔直接将霍時予“拐”上了其中一輛警車,助理只得讓司機跟在兩輛警車後面。

“證監會調查程碩,發現了與他公司關聯的一家金融機構,涉嫌跨境洗錢”趙叔翻看着手裏的幾張資料:“調查到這陷入停滞,處理起來也比較麻煩。”

“關鍵時刻,你挺身而出,一力推進,直接查出個人命官司 ”趙叔放下了手裏的紙張,半開玩笑:“我說霍少,你跟程碩什麽仇什麽怨吶?”

霍時予八風不動:“有個朋友跟程碩有業務往來,發現不對勁,托我幫他查一下。”

“嗯”趙叔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了。”

霍時予淡然接話:“程碩本身有問題,被查出來也是早晚的事。”

看着年紀輕輕,實際滑不溜手、滴水不漏,趙叔垂下眼皮笑了笑。

“說起來,證監會查到跨境洗錢機構,警方接手後,最開始并沒懷疑到李高行身上”趙叔輕點着手裏的文件夾:“這還是你提供的思路,之前認識李高行?”

李高行,南陽集團董事,也是南陽初始創業人之一,這次警方調查跨境洗錢案時,經霍時予提醒,發現他竟是關鍵人物。

也是在調查李高行的過程中,發現了他名下一筆大額不明轉賬,經過多方努力,輾轉查到了收款人居然是一名出租車司機的老婆,而這名司機,因半年前酒駕撞死人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霍時予搖了搖頭:“不認識,只是恰好知道李高行是南陽集團董氏,程碩老婆又是南陽集團董事長,想着兩人可能有聯系。”

趙叔眼神變犀利:“你對這些人背景倒是很了解。”

霍時予的解釋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也順理成章,但趙叔身為經手人,知道涉案人員、事件有多麽繁雜,能從這麽多繁雜線索中迅速找到關鍵人物,還“恰好”了解關鍵人物的背景和他們之間的聯系,這可不簡單。

霍時予被經驗老到的老警察用這麽銳利的眼神看着,也絲毫不慌亂。

“您可能不知道,最近我收了個徒弟,花滑的,收徒之前多少要做些背景調查。”

趙叔不明所以地一挑眉。

霍時予耐着性子:“是程碩的女兒。”

趙叔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你可真是大義滅親。”

霍時予微微一笑:“應該的。”

趙叔:“……”

警車很快駛入刑偵支隊大院,趙隊直接帶着王長樂的老婆孩子去見人了,霍時予暫時被安排在大廳。

案件的另一推進人——程适意的姑姥姥已經在了。

氣質一向從容的姑姥姥眉間藏着不易察覺的焦慮,看到霍時予只簡單點了點頭,寒暄:“王長樂老婆孩子進去見他了?”

霍時予點頭。

“辛苦你了”姑姥姥面帶感激:“沒告訴小意吧?”

霍時予:“您放心。”

姑姥姥輕嘆口氣:“小意跟姥爺從小關系就好,現在事情還沒個定論,我不想讓她擔心。”

“你今天沒過去她考級現場,那孩子肯定生氣了吧?”

霍時予面露一絲苦笑。

“好孩子,你放心,等後面事情解決了,我替你解釋。”姑姥姥保證。

霍時予:“那先謝過安總了。”

兩人寒暄沒多一會兒,趙隊就從審訊室走出來了,将兩人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這個王長樂,證據确鑿,老婆孩子也見到了,就是裝傻,一口咬定不知道轉賬的事”趙隊冷笑:“心裏打得好算盤,在裏面待七年,老婆孩子都能出國,一家都有好日子過,現在承認了,前功盡棄,還得罪了人。”

霍時予問出自己的疑惑:“王長樂家雖然窮,但日子也還算過得去,按說他沒道理要為人賣命,就為了錢?”

趙隊嘴角邊冷笑一凝,明顯敷衍:“人為了錢什麽事都辦得出來。”

霍時予繃緊了嘴角,花了這麽長時間和精力,事情還是陷入了僵局?

姑姥姥出聲了:“趙隊不好說,那就由我來說好了,之前我查過王長樂,他女兒近一年前曾經被性.侵,在王長樂生活的那種環境裏,一個女孩被性.侵,不僅意味着這個女孩的人生毀了,還會被周圍人指指點點。”

“被熟識的鄰居和親戚戳脊梁骨的滋味不好受,嚴重點能把人逼瘋,這理由,足夠一個父親铤而走險了吧?”

趙隊用兩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安總神通。”

姑姥姥搖頭:“如果是這樣,我想大概有個可以讓王長樂開口承認的方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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