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餘生,你只配活在痛苦裏贖罪(一百催更加更)
占星閣。
神殿之中正在行占蔔之術。
突然間,白玉珠星盤倏然崩裂,一顆顆圓潤昂貴的星玉珠掉落在地上,清音悅耳。
白衣如神祗般的男子輕輕睜開眼,道了句:“三劫已了,姻緣斷去。”
只是寧折,你卻在此刻身隕了。
白衣人俯身,自地上撿起一顆玉珠,托于指尖輕輕撫弄。
光線一縷縷彙聚在他指尖,将他趁得神聖尊貴,不容侵犯。
須臾,他阖上那雙空洞寒寂的灰色眸子,指尖碾碎玉珠,沉默了許久。
“星夙。”
神侍中,一名年輕祭司上前一步,恭敬垂首,“大人,下侍在此。”
“三日之期已至,去尋他,帶回來。”
星夙應聲,聲音清越:“是。”
白衣人指尖輕輕撫了撫腰間懸挂的一個白色錦囊,俊美尊貴的面孔淡漠無情,不見分毫煙火塵氣。
——寧折,休想逃離。
便是死了,你也該回來吾身邊贖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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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皇宮。
霍忱方與天祁來使比完劍,正在擦拭染血的劍身。
突然,一聲清脆的嗡鳴聲響起。
這把他一直随身佩戴的長劍,斷了。
霍忱動作頓了下,神色怔怔地,伸手摸了下心口。
寧祉循聲望過來,便看見了地上斷裂的劍刃,不由笑道:“這不是皇兄以前送給将軍的那把佩劍麽,倒是有些年頭了。”
也不過才三年而已。
也不過三年,便已物是人非。
霍忱盯着地上的斷劍,沒有言語。
寧祉見狀,便道:“既然此劍已斷,朕便送一把新的佩劍給将軍便是。來人,去将朕新近得的那把寶劍……”
“陛下。”
霍忱淡淡出聲,打斷了寧祉的話,“多謝陛下厚愛,只是末将曾答應過別人,終此一生只佩這一把劍。”
寧祉面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過,但很快便笑道:“将軍鐵血重情,實乃江山社稷之福。”
霍忱沒接他的話。
他從地上撿起斷劍,道聲告辭,也不管寧祉臉色有多難堪,徑直離了宴。
秦慎偏頭看他一眼,片刻後,也向寧祉請辭離席。
……
定北王府。
蒼白的少年安靜地躺在地上,面色平靜安詳,唇角甚至微微翹起,似乎做了什麽好夢一般。
若是忽視他滿身血跡傷痕,倒真像是哪家玩過頭睡着了的俊俏小公子。
“大越皇帝,孤都沒笑,你笑什麽。”
黑袍男人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少年唇角。
觸手寒涼,令人心悸。
男人收回手,目光專注地看着他,“皇帝,不瞞你說,這是孤第一次後悔。”
不是後悔讓寧堰誤會你,也不是後悔對你袖手旁觀。
而是後悔,為什麽沒能早點踏平大越,将你擄回去好生養着。
“不過如今倒也不算太晚,大越皇帝,你便陪着孤一起,看孤是怎麽攻破你的國家的罷。”
反正以你的性格,大約也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黑袍男人勾唇,棱角分明的俊臉上難得帶了分溫和之意。
他俯身抱起染血的少年,帶着人一起消失在了定北王府。
星夙趕來時,遲了一步,只來得及看到男人一片黑色雲紋的衣角。
星夙連忙取出一件玉器,注入神力尋找寧折蹤跡。
只是帶走寧折那人難纏得緊,星夙受了反噬,猛然吐出一口血。
他不該再繼續了,對方顯然比他厲害。
一個不慎,他會死在這裏。
星夙攥緊拳,咬牙再次施術。
這是他唯一能帶寧折離開的機會了,他怎麽可能放棄!
走在小巷裏的黑袍男人突然擡頭看了眼星空。
“大越皇帝,此人行偷窺之事,着實不光明磊落,孤可以殺了此人麽?”
他等了會,低頭看了眼懷裏遍體鱗傷的寧折,又道:“既然皇帝你不出聲,孤便動手了。”
男人口中輕輕吐出一串晦澀難懂的咒語。
也不知他做了什麽,只見夜幕上一顆閃閃發亮的寒星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光,随後便從夜空墜落,化作流星一閃而逝。
同時,定北王府裏,星夙整個人體內鮮血頓時爆裂開來,鮮血如雨,瞬間将他染成了血人。
星夙身體晃了晃,扶着牆穩住身形。
雪線焦急地從他袖袍裏竄出來,圍着他不停繞動。
星夙喘了口粗氣,忍着體內劇痛擡起頭,安撫它道:“別怕,我沒事。”
他說着,清冷的眸底露出一絲笑意,“找到阿折了。”
就在星夙即将離開定北王府,正準備去尋寧折時,身側卻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閣下貴為占星閣之人,怎麽有空來拜訪本王這小小的定北王府?”
星夙頓了下,收了雪線,側過身。
卻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被無數黑衣人包圍。
星夙隐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捏緊,一言不發盯着寧堰。
寧堰認出了此人是占星閣裏那個頂撞他的祭司。
他不由勾唇冷笑起來:“本王這府邸今日闖進了一個小賊,将府中數名侍衛殘忍殺害,莫非……就是閣下?”
星夙面色平靜,“在下是奉大祭司之命,來帶皇上回占星閣。”
寧堰臉色一變,想也沒想便道:“休想!寧折便是死,也該是死在定北王府!”
星夙聞言,不由擡起眸子,看向寧堰。
“死在定北王府……”
他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句寧堰的話,随即淡淡道:“那在下,便在此恭喜王爺了。”
寧堰還不知寧折發生了什麽。
他皺起眉,面目冷沉,“何意?”
星夙并不回答。
寧堰突然冷笑一聲,“看來是本王小瞧他了,一個霍忱還不夠,他竟連占星閣之人都能勾引到手。怎麽樣,本王侄子的身體,嘗起來味道如何?”
星夙眸光驟冷,袖中雪線猛然竄出來,瘋狂朝寧堰襲去!
這個男人什麽都不知道!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愚蠢無知對阿折造成了什麽樣的傷害!
阿折都已經被他生生逼死,而他卻仍在這裏詛咒謾罵,肆意侮辱他!
他該死!
星夙袖中雪線都已經發動攻擊,突然,一道千裏傳音拉回了星夙的理智。
大祭司命他回去。
那道渺茫漠然的聲音像在星夙心裏陡然潑了盆冷水,澆滅了怒火。
他沖動了,萬一在大祭司面前暴露,他的計劃便會付之一炬。
星夙吸了口氣,強行冷靜下來,看向寧堰:“王爺不是派人去查探了麽,想必很快便能得到消息了。”
他話音才落,便有一黑衣人落在寧堰身前,沉聲道:“王爺先前命屬下去查探的事,屬下已經查到了。”
寧堰看了眼星夙。
星夙意味不明地輕呵一聲,随後身影化作白煙随風漸散。
只是在離開前,他指尖彈出一根雪線,悄無聲息射進寧堰體內。
寧堰,阿折那麽痛苦,你憑什麽能忘得一幹二淨。
他不忍對你下手,我來幫他。
餘生,你只配活在痛苦裏,一刻不停地向阿折贖罪!
……
星夙的雪線是世間少有的神物,一絲便可破萬瘴。
即便寧堰武功不凡,也絕不會發現端倪。
是以寧堰并不知星夙對他做了什麽。
只是他腦袋陡然間便劇痛起來,似乎有東西正在挖開他的血肉,拼命往記憶深處鑽去。
“王爺?”
“……無事。”
寧堰握緊拳頭,吸了口氣,強自鎮定下來,冷道:“查到什麽了,說。”
黑衣人抱拳,聲音幹脆利落,“三年前救了王爺的,并非雲瀾公子,只是屬下并未查到究竟是誰救了王爺……”
“怎麽可能,當年是瀾兒親手将本王帶回王府!”
黑衣人話還未說完,便被寧堰不耐煩地打斷,“本王親眼所見,不是瀾兒,還能是……”
突然,寧堰話音頓住,神色怔住了。
“啪”地一聲。
腦海裏似乎有什麽屏障破碎。
霎時間無數陌生的記憶像流水一般争先恐後湧出來。
少年烏黑安靜的眸,少年蒼白精致的臉,少年渾身是血千瘡百孔的身體……
無數片段一一劃過寧堰眼前。
寧堰突然抱住頭,喉嚨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不……阿寧!!”
……
“砰!”地一聲巨響,房門被大力撞開。
寧堰跌跌撞撞跑進來,失神落魄地喊了一聲:“阿寧……”
只是房間裏空蕩蕩的,那個蒼白虛弱的少年已經消失不見。
地上只有一灘刺目殷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