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使勁白了老鬼一眼,回屋收拾好東西走出蒲宅,推開緊閉的大門引入眼簾的便是鋪天蓋地飄飄灑灑的金色粉末,擡頭看見老鬼跟一只老鷹一樣盤旋在上空,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麽?”雙手接住金燦燦地粒子。
“可以讓他們忘記咱們來到過這個時空的東西。”老鬼落于地面。
我拉住老鬼的衣袍:“這玩意也能讓人忘記痛苦嗎?”
老鬼收回手裏的金粉,瞬間煙消雲散,兩手空空地看了我一眼,自顧自往前飄着:“想什麽呢?這又不是孟婆湯?”
“有選擇性的忘記可比記不得前塵往事的孟婆湯人性的多……”
“你想讓蒲希忘記明朝?” 他望着我的眼,斂去笑容。
“但現在看來,這很困難。”我不舍的再三回頭望着蒲宅,這個曾經讓明朝呆了很久的地方,付出心血的地方。我與老鬼并肩而行,歪頭嘆道,“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有個願望就是過那種簡單的生活,聽上去很容易就能實現,但對于我來說就是癡心妄想,所以我特別能理解明朝的良苦用心。她不過就是希望蒲希能娶妻生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抱着一口棺材孤獨一輩子。”
老鬼看了我良久:“前世的因,決定了今生的果。那個時候我還沒被禁足在冰魄湖底,見過那麽一縷游魂,她比任何人都着急投胎轉世,吵着要喝孟婆湯,吵着要度奈何橋,甚至一個不小心都跌進了忘川河的河水裏,結果黃泉的船扔載不動她。你覺得你把蒲希的痛苦抽離了,他就會幸福嗎?”
“為什麽會這樣……”
老鬼只得道:“執念太深,她的執念太深了,讓她還留有前世的記憶。蒲希也一樣,更何況他是仙,一旦動情就很難回頭了。”
“開船喽——”船夫吆喝着,我和老鬼一起擡頭互相對望了一眼跟在人群之中坐上了船。
途中路過夏窪,沖着九華山的方向駛去。天氣越發陰冷的厲害,這已經不是那種在寒風呼嘯的大冷天穿多少棉衣的問題了,這種冷滲透在人的骨子裏,好似浸在千年寒冰之中動都動不了,更別提搓手取暖了。
“小姑娘,就你一個人啊?”一個長胡子的彪形大漢放下手裏的漁具,脫下裘襖,露出半個胸膛。
我看了這彪形大漢一眼立即凍得直打哆嗦,沖着他有禮貌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閉嘴不願再多說一句話,身體縮在角落裏。
“到了下一站,中途船夫會問下不下船?你就說十裏處,那落迦。若是他問起幾人同行你便說三人。”老鬼坐在我的左肩,低聲耳語。
我過于僵硬的豎起三根手指,充滿疑惑的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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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們,還有無缺,這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說着便往我口袋裏塞進一摞東西,我剛想拿出只聽見老鬼沉悶的制止道:“別動!紙錢。”
他似乎感覺吓着了我,于是從我肩膀上落下來與我并肩而坐:“無缺去的地方叫做鬼谷,這船夫就是渡口的擺渡人。生人進鬼谷必須要坐這條載着活死人的船才能蒙混過關,從而不會被水鬼拉下水。出來的時候需要趟過一些河水才能看見船夫,至于為什麽要渡河?船夫需要确定回來上船的人是活死人還是那些不肯離開的鬼魂。”
我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鬼,他看我一臉驚恐的模樣忍不住掐掐我的小臉:“活死人就是那些從鬼門關裏繞了一圈沒有被水鬼拖下去也沒有留在鬼谷裏的人。”
我先是瞪大眼睛看着身邊的彪形大漢,怪不得這麽冷的天裏他還光着膀子。我打了哆嗦使勁往老鬼身邊靠了靠,想着這條船上都是活死人,簡直……不寒而栗!
“哦呵呵,小半夏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是個死人?”老鬼爽朗的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暗暗道,死人?死鬼!
“有下船的嗎——”船夫支起船棹吼了一句。
老鬼碰了碰的我肩膀,我回過神後趕緊噢了一聲:“十裏處,那落迦。”
那船夫回頭瞟了我一眼,臉色蒼白不像個活人樣,他怏怏的說道:“小丫頭,那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趁早跟着前面那些人在山腳下船去罷……”
我一時不知說什麽,老鬼給了我一個眼色指了指我口袋裏的東西,我立即明了,跑到船夫身邊耳語:“您看您就行行好放我一馬。”說着就掏出紙錢偷偷塞進船夫的口袋裏。
“就你一個人?”船夫朝我坐的地方望去,我趕忙回頭想要提醒老鬼藏好了,這一回頭不要緊直接對上了一個沒有眼白的腦袋,老鬼的大腦袋擱在我肩膀上說道,“怕什麽?這種低級生物是看不見我的。”
我哆哆嗦嗦的捂着胸口,長籲一口氣:“三個。”
船夫沒有準備開船的意圖,反而盯着我好久陰冷的說道:“那地方的東西不能帶出來,這是規定。之前沒出來的人已經沒有回程的船位了。”
“真是麻煩。”老鬼飄到我跟前,不等我反應過來,嗖的一聲只覺得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拉扯着,眼前是極刺目的光亮,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拉伸,仿佛自己漸漸縮小,一陣頭昏目眩就聽見嘴巴也不受控制,帶着清冷:“輿圖你被罰了30年不得入幽都,怎麽?還想多渡幾百條生魂不成?”
剎那間船夫的手一抖,趕緊俯首在地:“輿圖眼拙,不知是冥王大駕光臨,适才多有得罪,還望冥王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十裏處,那落迦,三人。”
這個叫輿圖的船夫得令撐起船棹朝那落迦出發,行進的路程越來越颠簸,一陣陣浪花拍打在船邊,河水越發的渾濁,隐約間腥穢的味道撲鼻而來。我撩開船簾,還沒等呼吸就頭重腳輕地差點栽進河裏去,好在老鬼用骨指勾起我的領子,他輕輕嘆了口氣,抓起白花花的紙錢撒入河中,瞬間河水蕩漾起血色的波點,血河裏蟲蛇滿布,波濤翻滾,腥風帶着陰氣挂進船內。我打了個哆嗦放下船簾,回首時,整條船上只剩我一人。
“穿過前面的橋洞就到那落迦了。”船夫加快了速度,“這位小姐,過橋時切記屏住呼吸。”
我掀開一點小縫,才看見腦袋頂着的橋拱,一眼望不到邊界,漆黑的陰影下根本望不到橋上的人,卻聽見來來往往嘈雜的腳步聲。
老鬼猛地在我頭上一敲:“聽見輿圖說的話了嗎?”
“啊?”
“快點!”
“什麽?唔……”
我總是和平常人比慢了半拍,直到老鬼面無表情低下頭來,面無表情的堵住我的嘴唇。
我愣了半晌,捂住嘴巴:“色鬼!”
他極為不爽的瞅着他自己剛剛舔過的嘴唇說道:“過橋的時候不能呼吸,看來你是非常想留在這裏。”
我啞然:“誰想留在這裏?凍死人了都!你個色鬼!”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拖進水裏了。”
“哼!能用手你偏偏用了嘴,不是色鬼是什麽?”
老鬼翻了一個大大的眼白,這時輿圖回頭看我對空氣說話想必了解個大概,替自家主子說話:“小姐萬萬不要生氣,冥王大人也是為了您好。這橋分三層,下面一層住着餓鬼,他們一旦聞到活人的氣息就會牽住那人的魂魄,永生永世不得入輪回,成為這餓鬼道裏的餓鬼。”
輿圖繼續說道:“您剛才的氣息連我都聞得到,更何況是窮兇惡極的鬼呢?冥王大人用障眼法蒙騙了餓鬼讓他們把您當做活死人……”
老鬼手一揮讓輿圖後半句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我看着一旁不說話的老鬼,鼓起腮幫子,挪到他身邊,不明說也知道我呼出來的那口氣多驚險,好在身邊的老鬼不是活物,兩個氣息一結合……原來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只得惺讪讪勸哄的說道:“其實不過就是被親個一口兩口的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哦?”老鬼轉頭一笑,眼角的那雙桃花眼留有一絲怨氣,聲音充滿醋味,“你不生氣了?不罵我是色鬼不要臉的登徒子了?”他那副委屈又可憐的模樣看着我。
“不了不了,再也……”又未等我把話說話,他身體猛地向前傾,一把拍在那船邊緣,按住我的腦袋,用一個吻将我的所有話封住了,兩片帶着涼意的嘴唇十分猛烈用力吸咬。我的雙唇麻痹得厲害,舌底被拉扯的生疼,慌亂之中推搡着他的胸膛卻又揪着舌根的撕裂的痛楚軟倒在他的懷中,生出委屈的淚水。
我腦海中一片空白,幾乎整個人都要昏厥過去了,長這麽大嘴上身上的第一次都被鬼要去了……
他突然反握住我的手,思考能力瞬間被抽離,與此同時,我重獲自由,當即大口呼吸使得面色通紅,嘴唇鮮豔濕潤,張着嘴巴試圖讓拉扯的舌頭好受一點。見老鬼俯身向前,我的心騰的一下又提到了嗓眼中,趕緊閉嘴警惕的望着他,只見他低下頭,輕盈地在我的唇邊舔了舔,似回味般移到耳邊,微微低啞的聲音貼着道:“不過就是多親了幾下,反正,你也不會放心上。”
他看着我眼底浸出一抹淚意一陣恍惚,突然一把把我推開,嗖的一下飛了出去,留下呆滞的我坐在船邊。直到輿圖停下船,回頭告訴我那落迦到了,這才雙眼紅腫的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