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勇氣

陶大成給醫療隊找了一所離律水河最遠的房子。

因為離的遠, 受災也是最輕微的。

除了房子年久失修,有些漏雨以外, 并沒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村民們自發地打掃院子裏的淤泥,見醫療隊入了院子, 便又自發讓出了道路。

正屋裏幾乎聚集了村子所有能用的桌椅和板凳。

這間陋室,因為這些板凳成了此地的最佳五星級。

外面的大雨時緊時松。

醫療隊的十人冒雨進屋,在廊檐下, 脫下了雨披。

趙雅柔是外科的一把好手, 她把醫藥箱打開清點了一遍所帶的藥品, 又簡單的做了分工之後,跟陶大成說:“村長, 我們可以開始了。”

那些守在門口的村民有秩序地進去讨藥, 多半是腳部或者腿部的刮傷。

醫療隊帶來的生理鹽水有限,而山裏人靠山吃山,可是因為山洪,原本可以直飲的山泉也成了泥湯水。

沒有幹淨的水源,清洗傷口成了大問題。

好在, 前頭的幾個村民都是小傷。

趙雅柔把缺水的事情告訴了陶大成。

陶大成帶了幾個壯年, 拿着取水的工具,急匆匆而去。

陶大成前腳剛走,後腳便來了幾個被落石砸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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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嚴重的一人是出去尋找失蹤者, 被落下的飛石砸中了額頭, 鮮血染紅了半張臉。

喻藍星打開了他按壓傷口的毛巾, 迅速做出了判斷, “傷口太大,先清理,後縫合。”

徐純純沒有見過這種陣仗,吓得直往後趔趄。

喻藍星其實也不算熟手,可這種關鍵的時刻,退卻的話,那她為什麽要學醫呢?

她捧着碘伏和生理鹽水開始清理傷口,傷患咧着嘴,不由自主地哀嚎出了聲音。

“你忍着點,傷口要是不清理幹淨的話會感染的。”

“我知道。”傷患忍着痛苦說。

像這樣的天災,誰也不想有啊。

只有這時候,人才會對大自然産生敬畏恐懼的心理。

清理進行到一半,院子外又出現了嘈雜的聲音。

“醫生,醫生,快救命啊!”

幾個人擡着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跑進了門。

緊随在後的陶大成慌亂地說:“醫生,這是城裏來的志願老師,腿被房梁砸斷了。村裏的醫生給他用板子固定了一下,剛才還好好的,擡到半路就暈過去了。”

“不行,這要趕緊送出去手術,這裏藥物不足,條件也不允許,沒辦法進行手術。”趙雅柔只看了一眼,大聲說。

陶大成急吼吼地道:“那我們現在往鎮上送?路上還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趙雅柔思量了一番,喊:“徐純純,你跟着去,路上照顧好病患。”

原本還在給喻藍星打下手的徐純純應了一聲,放上手上的紗布。

幾個人又擡着小夥子往外跑,她也跟了上去。

屋子本就不大,所有的人都因為那邊的突發情況而暫時亂了陣腳。

喻藍星鎮靜地清理完傷口,取來了麻藥,和傷者溝通:“我給你打一針麻藥,你這個傷口大約要縫八針,縫完針之後我再給你打個破傷風,記住傷口不要再見水了。”

“好的,不過醫生啊,這天老是下雨,我又傷在頭上,怎麽可能一點水都不見的?”

傷者想要皺一下眉頭表示自己的憂慮,可眉毛才動了一下,他就不敢動了,傷口真的是撕裂的疼啊!

喻藍星趕緊道:“你別亂動啊!”

說話間,手上的麻藥打了進去。

“一會兒就感覺不到疼了。”

董乘浪雖然也會包紮正骨啊之類的,但畢竟不是專業人士,他嘴裏叼着根煙,一直在一旁守着。

聽着喻藍星溫聲溫語地和村民說話,心裏陡地泛起了酸。

這丫頭什麽時候也不曾對他如此溫柔過。

董乘浪的心窄,一臉不爽地擡了下眼睛,正看見她取了針和線,還看見她閉了閉眼睛。

董乘浪頓時咧開了嘴,故意道:“哎,喻實習醫生,你手怎麽有點抖啊?”

喻藍星一直提防着他搗亂,頭也沒回地說:“我還沒有醫生執照,頂多算個護士。”

轉頭又安撫傷患:“你放心吧,縫合,專業的護士也可以做。”

“你是專業的護士嗎?”董乘浪吊兒郎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傷患也害怕,顫着聲音問:“是啊,你專業嗎?畢竟是額頭,你不要縫的太醜。”

喻藍星要是說自己剛畢業,唯恐傷患更加恐懼,她沒有回答傷患的問題。

倒是想起了剛才被捏屁股的事情,這是新仇舊怨集到了一起,她一轉身,故意輕嘲地說:“董乘浪,不就是因為我甩了你,你懷恨在心嗎?可你做人要明白事理,現在是天災人禍,我沒心情和你掰扯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你要麽看哪兒忙,你就去哪兒幫忙。你要麽就給我閉嘴,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旁邊的人是不多,可也有好幾個。

聽到喻藍星這番說辭,眼睛不由就朝董乘浪看了過來。

那是一種審視外加看好戲的眼神。

董乘浪一口氣差點兒沒把自己噎死,腦子嗡嗡地亂叫,跟缺氧似的。

他一米八幾的個子,眼看在這兒就要沒法立足了。

董乘浪走到了廊檐下,從口袋裏掏出了打火機,點燃了吊在嘴裏的香煙。

煙,讓他想起了往事,他倆的第一個回合,可不是這丫頭驚的他煙都掉了一地。

片刻間想通,也是,這個丫頭什麽時候給他留過臉面。

他埋着頭,也就是抽完了一根煙的功夫。

那一邊,喻藍星縫合完畢,又打了支破傷風給傷患,血也基本止住了。

喻藍星收拾完了紗布,還是囑咐:“麻藥過後會疼個一兩天,一個星期拆線,還是少見水。”

傷患還在為了剛才質疑她的事情不好意思,愧疚地說:“謝謝你啊…小醫生。”

喻藍星哭笑不得,又囑咐他:“要是不得已淋了雨,你就過來找我,我再給你消毒換紗布。不要覺得這是小傷,如今的天氣還很濕熱,又恰逢雨連天,要嚴防傷口發炎。”

傷患千恩萬謝地走了。

那個志願老師應該被擡上了汽車,喻藍星好像聽到了汽車發動的聲音。

送走了最嚴重的患者,所有的人似乎都跟着松了一口氣。

喻藍星腰彎的太久,直起身來的時候,略顯僵硬。

一旁的趙雅柔,正在處理一個扭傷的患者,忙裏偷閑,朝廊檐上的身影努了努嘴,而後八卦地壓低了聲音:“小喻,剛才還說不認識他。”

喻藍星尴尬地笑了笑。

沒有傷患再進來了,喻藍星放下了手上的紗布,走了出去。

董乘浪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音,一轉頭,剛好看見那個沒良心的丫頭朝他走來。

他的喉節顫動了兩下,傲嬌地平視着前方。

他有1米87,眼前的丫頭最多不過170。

她在女生中算是高個子,可在他的眼裏,如若他不刻意低頭,看不見她的身影。

“談談!”喻藍星在他的面前站定。

她希望,她們彼此能夠保持理智。

可顯然,董乘浪沒帶理智出門。

或許是帶了的,但她剛剛激怒了他。所以理智很可能跟着他的香煙,一起化成灰燼。

喻藍星思索了片刻,覺得自己有必要拿出誠意來,她又說:“董乘浪,你不要跟蹤我。”

說完便覺得不合适,這好像不是誠意,更像是挑釁。

她很尴尬地再次出聲:“你知道的,我這些年越來越不擅長與人打交道。我沒你會說,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董乘浪挑了下狹長的眉眼,“我不是跟蹤你,你應該知道的,我就是要一個解釋。”

喻藍星禁不住蹙起了秀氣的眉峰,沒法跟他解釋。難道要說她試了試覺得太疼,沒有勇氣,所以吓跑了?

這是一件難以啓齒的事情。

喻藍星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那還是等這邊的事情了了再說吧。”

她轉身,準備回屋裏。

冷不丁撞上了從屋子裏出來的趙衡醫生。

趙衡是這個醫療隊裏最胖的男人,身高1米78,體重卻有218斤。

據他自己說,參加這一次的援助行動,一方面是為了豐富自己的經歷,另一方面是為了減肥。

走了這些許天,趙衡到底有沒有瘦不知曉,反正體型仍舊是一座移動的小山。

按照喻藍星的身手,她完全可以自己避讓過去。

董乘浪卻條件反射似的拉住了她的胳膊,再用力一帶,她整個人往後一仰,撞進了他的懷裏。

喻藍星感受到了他的溫度,還有怦怦怦的心跳聲音。

她整個人呆滞了片刻,掙脫了他的手,低着頭走近了屋裏。

趙雅柔一直在忙,沒有看清外面都發生了什麽。

喻藍星在她的跟前站定,她抽空擡頭,稀奇地問:“咦,臉怎麽這麽紅啊?是不是發燒了?”

但凡是醫生都有個職業病。

趙雅柔擡手摸了摸她的額,又稀奇地說:“不燒啊!”

這時,董乘浪“嗯哼”了一聲,湊了過去,“趙醫生,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趙雅柔摸不清眼前這人的來路。

但他皮相長的好,讓人反感不起來。

她笑了笑說:“要不,你聽喻醫生安排。”

董乘浪斜了眼,眼神裏的笑意眼看就要蕩漾了出來。

他又問:“喻醫生,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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