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蕭厲從飯店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與薛哲的一番對話,像是硬生生将那些他平時忽略了、或是刻意不去深究的真相撕扯開來,血淋淋的呈現他的眼前,任憑他信不信,反正就是這樣了……

可事到如今,再不斷,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薛哲說的沒錯,自己的所作所為與徐子宴并無兩樣……甚至更嚴重些。

那份被刻意掩藏的愧疚感瘋狂湧了上來,蕭厲只覺得嗓子發幹,眼睛酸酸的,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如今到了承擔後果的時候,他不能再逃避了。

于是蕭厲坐上了計程車,用顫抖的嗓音說出一個地址。

司機大叔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年輕人,失戀啦?”

“嗯……嗯。”蕭厲有些恍惚的答道,複又勉強的笑了笑:“是我對不住他。”

“怎麽啦?出軌?”

“算不上,但……”

“哎,你們這些小年輕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司機大叔搖着頭,操控着方向盤一個調轉,直接把坐在後排的蕭厲甩到了車壁上:“當年我追我老婆的時候,那可是定時到宿舍樓底下唱情歌,還被潑了好幾次水……”他洋洋灑灑的說着輝煌的過去,又苦口婆心的勸了幾句,什麽好好認錯啊,實在不行就跪鍵盤啊,聽得蕭厲一愣一愣的,也不知聽進去多少。

車開到半路下起了雨,他出門沒帶傘,便淋着雨一路小跑到了公寓跟前,徘徊半天,卻沒了按門鈴的勇氣。

蕭厲一進走廊封白就聽到了動靜,他在屋裏安靜的泡了一壺咖啡,等水燒開了,門外的腳步聲也逐漸慢了下來,仿佛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卡着這個空檔,封白站起身,踱步到門前一把拉開:“進來吧。”

大少爺站在門外,高大的身影被雨水打濕了,頭發一縷一縷黏在臉上,衣服裏全是水,看起來怪可憐的。

蕭厲幾乎不敢擡頭看他,直到封白走進廁所拿毛巾時才悄悄瞄了一眼。沙發上,公爵眯着鎏金色的眼,慢條斯理的舔着爪子,仿佛在說你敢過來我就撓你……

後來封白出來了,把幹燥的毛巾丢到對方身上,又彎腰把黑貓抱在懷裏:“坐。”

“白哥……”蕭厲見他态度冷淡,紅着眼抽了抽鼻子:“我、我錯了。”

“你沒錯。”後者順着黑貓的皮毛:“你只是後悔了而已。”

“……”

眼看眼淚快要掉下來,封白靠上前,擦了擦蕭厲的眼角:“別哭了,你也二十多歲了,遇事老是哭怎麽行?”

蕭厲一聽這話,眼淚更是打不住了,嘩啦啦的往下淌。他帶着哭腔來來回回的說白哥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是我識人不清,辜負了對我好的人……他不是第一回在封白面前哭,只是這次哭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傷心,到了後來哭的都打嗝了,紙巾堆成小山,垃圾桶都裝不下。封白見他難受成這樣,鏡片後面的目光閃動了一瞬,心中泛起一股極為陌生的感覺。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剛想回味,就聽噗通一聲,蕭厲竟然直接給他跪下了。

“……你起來。”

“白哥……”

封白深深地吸了口氣,算是敗給他了:“……我沒怪你,你起來,說話。”

見他松了口,蕭厲慢吞吞坐回沙發上,揉了揉略有些疼痛的膝蓋:“那我們……”

“……我們還是朋友。”封白瞥了他一眼,又補充道:“能上床的那種。”

當晚蕭厲紅腫着眼滿足的睡了,封白替他蓋好被子,又把貓大爺挪進窩裏,這才給薛哲去了個電話。

剛一接通,對面立馬問:“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重歸于好呗。”封白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今天麻煩你了。”

“客氣什麽……喂,我說,徐子宴那頭你到底打算怎麽辦?”薛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看來是對這貨撬牆角的行為非常的不爽。

“徐子宴想要的無非就是那幾樣……”封白扯了扯嘴角:“但他把蕭厲坑的那麽慘,不整他一把,老子不開心。”

“……你這算是為那少爺打抱不平?”薛哲沉默幾秒,驚呼出聲:“喂,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封白麽?是不是作孽太多走路上被雷劈後魂穿了?”

“付琳琳帶着你看了多少言情小說?”

“那倒不是,只是最近她接到一個病人,二十八歲的人了,總以為自己是古代穿越過來的格格,我們之前還在聊這事兒。”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的夜生活了,奉子成婚的時候記得給我留張請帖。”封白說完就挂了電話,将電量卡在百分之一的手機插上充電。

黑暗的客廳裏,唯有他一人的呼吸聲響在耳際,莫名的有些寂寞。

封白緩緩吐出一口氣,不知怎的心生煩悶,他摘下眼鏡,用手指不斷按壓着鼻梁,半晌後,從嗓子底裏嗆出一聲笑來。

他居然會羨慕薛哲。

人類只會渴求自己沒有的東西,而在這一點上,封白必須承認,事實就是如此。

七歲失去父母後開始獨立,一直到至今的二十五歲,十八年的時間讓他習慣了一個人生活,所以本能的排斥外來入侵,蕭厲是唯一的意外,因為正如他對徐子宴所說——那個人在他眼裏沒有秘密可言,只需一眼,他可以從神态、語氣、動作甚至呼吸分辨出對方在想什麽,要想什麽,而蕭厲對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這位少爺單純到了愚蠢的地步,他懦弱、寡斷、甚至是矯情、任性——蕭厲的身上有無數缺點,犯錯卻不自知,等到別人把證據甩在臉上,才哭啼啼的找他善後……對于這樣的一個人,封白真正看中的,卻是他的“真”。

他依然記得數年以前,那個衣裝整齊的小孩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揉着衣角,小心且羞澀的問他:我能和你做朋友麽?

封白當時第一個想法是,朋友是什麽?

接着出于對所有實物的求知欲,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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